第一百八十三章
作者:胡周    更新:2021-12-04 08:28
  周林的回归让所有人又惊又喜。当然,最开心的还是丐帮的长老们,他们这几天找周林都快找崩溃了。不过周林只是在他们面前现现身而已,知道他落脚点的人只有马有脚和唐丰二人。
  但不管怎么说,丐帮长老们的精气神又回来了,再次面对各路江湖人物时,这腰板又挺了起来。于是,一夜之间,所有关心此次生死大决战的人都知道周林已经到达京城了。当然,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另外一些人的耳朵里。这天下午,胡静平刚到胡记钱庄京城分号,和木掌柜还没聊几句呢,就有伙计来通报,外边有人求见胡大少爷。
  来人是王潜。胡静平略感惊讶,王潜是知道自己住在哪里的,为什么要找到钱庄里呢?转念一想,明白了。看来是他是不想和周林见面,那就是说朱惜惜并没能说服汗达法王。但王潜接下来说的话让胡静平吃了一惊,因为朱惜惜非但没有说服汗达法王,而且还被泰安王朱仁给软禁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他们兄妹反目了吗?”
  “也不是,泰安王认为七公主老是在外游荡即不安全也有损皇室脸面,是以打算过几日亲自送她回宫。”说到这里,王潜笑道:“这样也好,我总算可以回去向大帅交差了。不过受七公主所托,走之前有些事情还得向胡大少爷交代一下。”
  “王先生请讲。”
  “汗达法王此次挑战周帮主,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胡静平微微点头,看着他,希望他能把话说得再明白点,但是王潜接着却说道:“七公主的意思是让周帮主能避则避,实在避不了,也要想好退路。”
  “七公主没说汗达法王真正的意图是什么么?”胡静平关心的还是前面那句话。
  王潜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想胡大少爷如此睿智,应该也能猜到个大概吧。”说完,他起身一拱手道:“话已带到。王某告辞了!”
  胡静平倒是很想留王潜喝杯酒再走,但他急着回去复命,是以再三辞谢,于是相送而出,挥手道别。送走王潜,胡静平便陷入了沉思。之前的担心变成了现实,汗达法王的确是另有所图,此次无论周林输赢与否都会有极大的麻烦。如今朱惜惜已帮不上任何忙了。看来唯有等朱慈回来借他的手平息此事了,但如此一来,本就关系不睦的皇子之间势必又有一场明争斗了。
  尽管胡静平知道自己迟早会卷入皇室权利之争,却没想过会这么快,而且导火线还是周林。看来人算总不如天算,自己这次京城之行注定不会风平浪静。但是,当胡静平把王潜的话转告给周林。这位老兄听了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是皱着眉头说:“你知道司徒玉为什么不理我了吗?”
  胡静平咳嗽了一声,这个问题他还真回答不了,而且他知道司徒玉并不只是不理周林,所有人她都不理了。包括她地姐姐。
  “女孩子家偶尔耍耍小性子也是正常的,可能再过几天就好了呢。你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汗达法王身上,既然决定要接这一仗,没有充分准备怎么行。”
  “准备个屁啊,老子一只手都能打赢他!”
  胡静平摇了摇头:“不是输赢这么简单。这一次汗达法王绝对是另有用意,也可以说是泰安王别有用心。我想过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借此机会将你这个准武林盟主拉下马。汗达法王若是掌控了整个武林。就等于泰安王掌控了整个武林。所以,兹事体大!”
  “你这么认为?”周林倒也认真起来。
  胡静平点点头。“皇子们为了赢得帝王宝座,都在拼命增加自己手中的筹码。武林,是他们谁都要争抢的一枚重要筹码,谁有谁无事关大局。”
  周林看了胡静平一会儿,忽然说道:“你的意思,是想把这枚筹码交到平阳王手上,对不对?”
  胡静平微微一笑:“聪明!”
  “去你的!你小子想把我当枪使啊!”
  “你可以这么想,但是我绝对要这么做。不然的话,这场决战汗达法王即使输了。赢家也不会是你。”
  周林不说话了,沉默良久,抬头道:“好吧,这世上我谁也不信。但我信你……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
  胡静平心头一热,周林这么说。他是既宽慰又感动,但也因此更觉内疚……来说,这一天并没有什么特别地。只是有一家叫平善堂的药号开张了,但也只是放了几挂炮仗而已,没有什么同行去道贺,更没有达官贵人去捧场。一切看起来都非常低调,低调到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又有一家新铺子开业了。
  这一天,推迟了将近半个月的春闱开考了。同一天,奉太子令,刑部将司礼监太监曹景余下进了大牢。整个春闱泄露考题事件发展到此似乎是内阁取得了胜利,而且是大大的胜利。谁都知道,太子一直在内阁与司礼监之间摇摆不定。现在他抓了曹景余,表明至少在此次春闱事件上,他是支持内阁的。那么,这是不是就给所有人一个信号,长乐皇帝之后,司礼监将风头不再了呢?
  离京城二百里的深山之中有一座清林山庄,此山庄为皇家专用,现时长住于此的是三皇子朱厚。
  朱厚受封淮南王,但他以水土不服为由一直不肯去封地。相反地,他住这清林山庄倒是住出瘾来了,从去年到现在一直没挪过窝。谁也不知道这位三皇子动的什么脑筋,有封地不去,偏偏喜欢呆这深山旮旯里。
  现在,朱厚正在花厅里逗鸟玩,一旁走近一个中年文士,凑到他耳边低声了说了几句,朱厚把手中的鸟食往鸟笼子里一扔。拍着双手向外走:“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站在回廊下,午后地阳光明亮而刺眼,照着朱厚略显苍白的脸,那脸上带着和他年龄不太相称的老谋深算。
  “太子吃了壮阳药了么?敢拿曹景余下手,难道他不知道……”朱厚笑了起来,笑得颇有几分猥亵,“这回可有热闹看咯……”
  “王爷,司礼监这次会吃憋可是谁都没想到的。看来内阁还是有点实力地。”
  “哼!”朱厚冷冷一笑,“内阁就那点花头,他们这次只不过把屁股擦干净了而已,要不然狗咬狗到最后还不知道谁吃憋呢。”
  “是啊,张阁老那个老狐狸动作也太快了,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他那古董店已经变成平善堂药号了!”
  朱厚的眉毛微微一跳。“平善堂药号?和张阁老有关系吗?”
  “不太清楚。不过从接手的速度来看,似乎和张阁老颇有默契。”
  “你去查一下,顺便再查查到底是谁让太子弄出那么大动静来地。“
  “是!”
  春闱会试第三场结束,在考场内住了整整半个月的考生们终于自由了。街上一下子多了许多举子,他们都在等出贡名单。如果名单上有自己名字,那么就能进入最后一关:殿试。
  京城的老百姓忽然发现,最近的大街上除了文质彬彬的举子多了之外,还多了膀大腰圆,身负兵器地江湖人士。这一文一武全都汇聚到了京城当真百年不遇的盛事。
  当然,现在就算是平常百姓也风闻了将有一场惊世对绝会在京城南门外的紫金山上紫金楼顶举行。这场对决不仅吸引了无数江湖人士蜂拥而来,就连平时只喜舞文弄墨的举子们也是心向往之。3Z——小——说——网于是连日来这紫金山上游客络绎不绝。紫金楼更是生意出奇得好,从早到晚食客不断,很多人点名要顶楼的位置,然后把脑袋伸出栏杆外,冲着那琉璃屋顶发上好一阵子呆。
  这一天下午,两个年轻公子结伴游玩紫金山,当登上紫金楼,到得楼顶时,其中一人用手中折扇一指前方景色道:“静平你看,站在此处眺望京城是何等地雄伟壮观哪!”
  胡静平微微点头。的确很壮观。整个京城尽在眼中,连正中央地皇城看得也是一清二楚。汗达法王选择此地挑战周林倒看来是动了番脑筋的,其用意自然是更明了了:天子脚下决胜负,武林争霸拔头筹!
  今天要不是房子玉提出来这里转转。胡静平可能直到真正决战那天才会来。因为他实在太忙了。房子玉此次会试显然颇有收获,一派志得意满之色。不用说。张阁老肯定关照过他了,现在就等出贡会试了。
  “子玉,看来此次会试前三名中肯定有你啊。”
  “不不!静平你说笑了。”房子玉连连摆手,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会试能出贡就行了,我看重地是殿试。殿试如果能进三甲,才是我之所愿。”
  “皇上这几日就该回来了吧?”胡静平现在最关心地也是长乐皇帝的归期。
  “听说先锋营已过口外了,照这个速度,最迟不过五日,皇上必到京城。”
  胡静平看了房子玉一眼,“你对殿试有几分把握?”
  “要看皇上怎么出题了。”
  “哦……”胡静平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试题就没有事先泄露地可能,完全得凭自己的本事考了。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总有些蛛丝马迹可以揣摩吧?
  果然,把这话一问房子玉,他笑了:“静平,你真是什么都通啊,我是越发佩服你了。”
  胡静平也笑了,既然是这么回事,那倒不妨帮着房子玉猜猜试题,闲来也是一个不错的乐子。二人一直呆到天色将晚才下山,而这时候还有人在往山上走,多是江湖人士。一个个大声喧哗,豪放不羁。听他们说的话题无非是周林和汗达法王谁能胜出。当然,绝大多数都是看好周林能赢,看来中原武林对于周林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当然。也有人对周林的对手汗达法王信心十足,那人就是二皇子朱仁。现在,朱仁的行辕已经离京城不远了。这位王爷与其他皇子不同,他特别喜欢摆谱,走到哪儿都要摆出点皇子威仪来。
  他这会儿进京城一是接长乐皇帝地驾,二是给汗达法王压阵。当然,后者是主要的。朱仁天生好武,所有皇子里数他功夫最好。也数他脾气最暴躁。但七公主朱惜惜却和他关系非常好,也许是性格相近吧,两人并非一母所生,却是亲得要死。
  不过现在朱惜惜却把这个哥哥给恨死了,她都被软禁好多天了,即使是在赶路,左右都是人看守着。一点自由都没有。
  朱仁当然对这妹妹的心思了如指掌,不过他关起朱惜惜自有他的用意,并不是所谓地担心他的安全,而是……
  行辕大帐后边的一顶小帐篷里,汗达法王刚刚出功。
  满头冒着白烟象是头发烧着了一般。帐子里弥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汗达法王比想象中的要年轻,看那张红润饱满的脸,最多也就四十来岁地样子,但其实他已经六十多了。
  现在,望着面前榻上的一个小金盒子,汗达法王脸上露出得意地笑。他当然开心,练了那么久地“噬魂蛊”终于成功了。能不开心么。
  此时帐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门帘一挑,朱仁大步走了进来:“恩师,今天是不是练成了?”
  汗达法王微笑点头。
  “太好了,这下我们就有十二分地把握打赢周林了!”
  汗达法王地目光闪动着,忽然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王爷,这噬魂蛊究竟要用在谁的身上,你得三思啊。”
  朱仁皱了皱眉,看着汗达法王。“恩师,您地意思是?”
  “此物耗费了老僧将近十年的心血方才练成,实在是珍贵无比,您不觉得用在周林身上有些不值吗?”朱仁沉默不语。在帐子里来回踱着步。良久,转过身来。低声说道:“没判明形势前,先拿下周林是最稳妥地。有他在手,则可随机而动,进退自如。”
  汗达法王微微点头,这一刻他对这个徒弟似乎又有了新的了解。这位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王爷,其实心比谁都细呢。
  “好吧,那就照原来说好的放蛊吧。”
  汗达法王弯腰去拿那小金盒子,被朱仁一把拽住了:“恩师,这东西不会伤着惜惜吧?”
  “不会,我下完禁制之后,它只认周林,不认其他人的。”
  “哦……”朱仁点了点头,但脸上地表情明显还是很不放
  “王爷,您若真是担心,那不如换其他人去放蛊。”
  朱仁想了想,摇摇头道:“算了,其他人很难有机会接近周林,就惜惜吧…….”
  三天后,长乐皇帝御驾回宫。时间足足比外边风传的日子提前了三天。听说他是和先锋营一起回来的,马不停蹄地跑了三天四夜……
  从这天起,胡静平上午候在平善堂,下午等在胡记钱庄。他知道,朱慈若要找他,准来这两个地方。但又是三天过去,朱慈并没有出现,也没差人送来口信。胡静平倒也不急,朱慈刚回来,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忙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很正常。
  这天下午,胡静平并没有去钱庄,而是吃了午饭之后就在药号后边的小屋里睡午觉。傅梓善在前边大堂内坐堂。老爷子当真是古道热肠,从开张到现在天天在做义务门诊。他的医术不算特别高明,但是寻常疾病却是断得极准,而且还不收费,是以登门请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当然,来得都是穷人。
  胡静平其实并没有睡着,傅梓善地声音时不时地从前边传来,入耳清晰,听着不禁若有所思。开设平善堂的宗旨本就是为了积德行善,如今京城分号开业了,仅是千里之行走了第二步。这第三步,第四步该何时去走呢?
  这么想着已是半个时辰过去,隐隐地,听见傅梓善咳嗽了一声,然后是拿起茶壶喝水的声音,显然是有片刻闲工夫了。胡静平站起身来,想出去劝他休息一会儿,但刚走到门口。就听外边又有人进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响了起来:“请问,这里是否免费诊病?”
  “是啊,过来坐吧。“傅梓善应道。
  胡静平苦笑摇头,只得重新躺下,一边假寐,一边听外边说话。
  来人似乎和先前那些病人不太一样。一坐下来话就没停过,就听他现在又问道:“听说你们这里的药卖的都是平价?”
  “是,平善堂本就是为穷人开的。”傅梓善的声音很平淡。
  “那这么做会不会影响其它药店生意呢?”
  这句话问出来,胡静平倒是一愣。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门边,隔着门缝朝外看了看。坐在傅梓善面前地是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男子。面料很是普通。身形看着很魁伟,头发已经花白,因为是背对着他,暂时看不见长相。
  他会是谁呢?其它药店地老板?还是市井混混?感觉都不太象。
  “其它药店是不会在这些赚不到大钱的药上和咱们计较的,他们可以卖补药,贵重药,那才是赚钱的生意。所以。咱们平善堂挡不了任何人地财路。”傅梓善地回答还是相当平稳。
  “哦?你地意思是你们这里只卖不赚钱地常用药?”
  “是!”
  “呵呵,这不赚钱的生意怕是做不久吧?”
  傅梓善微微一笑,“这么和你说吧,咱们平善堂不但要一直开下去,而且还会一路开下去,今后全日月国到处都会有平善堂药号。让穷人看得起病,抓得起药,是咱们大少爷和老夫的毕生心愿哪!”
  “哦?敢问老先生刚才说的大少爷是哪位呀?”
  “胡记钱庄的少东家,胡大少爷!”噢…原来是个有钱人。难怪会有如此大手笔呢,赚多了钱拿点出来做做善事。也是应该的,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话说到这里,胡静平便感觉此人不简单了。他看事地角度非常独到,语锋也相当犀利。现在就看傅梓善如何回答了。
  “你说的是没错。但你想想。这世上赚了大钱的人太多了,又有几个象胡大少爷真正肯拿出来做善事的?更多的只是为富不仁罢了!”
  “呵呵!”那人笑了起来。点头道:“老先生说地是,能赚钱又肯做善事的人现在的确不多,不多啊!”
  说话间,傅梓善已为此人把完了脉,咳嗽了一声说道:“你的肾不太好啊,不过到这个年纪有点肾虚也是正常的。”
  “呵呵,再没其它病了么?”
  傅梓善摇了摇头:“我的医术普普通通,我只能说我没看出来你还有什么病。”
  “噢,那就麻烦老先生为我抓服药吧。”
  傅梓善微微一笑:“这治肾虚的药我们这里可没卖,你出门往右拐,走不到半条街就能看见同春堂药号,它那里有卖上等地补肾药。”
  “哦,那就多谢老先生了。”那人起身,准备往外走。
  “慢!”胡静平忽然推门走了出去。傅梓善连忙站起身来:“大少爷……”
  那人转身,四目相对,彼此都是微微一怔。胡静平看到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身材高大,相貌威严。看仪表似乎不象个普通人,但穿着又是非常得普通,和先前来看病的那些穷人并无任何区别。
  “这位先生刚才所说的话静平都听见了,静平想请您进屋品茗一杯,继续向先生讨教,不知可否?”
  老者上下打量胡静平,微微点头道:“你年纪轻轻就有济世救人的想法,不容易啊。好吧,你肯请我喝茶,我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傅梓善,“老先生,一起吧。”
  “不了不了,我还得在这里给人诊病呢,你们里边请吧。”
  茶自然是从覃州带来的上好雨春,用精致的茶炉烧着,倒进碗里碧绿生青,醇香四溢。
  “好茶啊,是当年采摘的新茶吧?”老者微微一抿,赞不绝
  “看来先生深通茶道。”
  老者看了胡静平一眼,“我喝过的茶与阅过地人一般多,好茶能带给我欣喜,好人则让我欣慰。”
  胡静平面上声色不动,心里已经明白,此人必有来头,弄不好就是朝中某位肱股大臣。难道会是朱慈的朋友?以前的严先生也曾对自己几番试探,然后才真正以礼相待,难道这回又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