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观察室，而是径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m?y/r\e`a-d\c-l,o^u/d/._c￠o~m?
  办公室的门没关，周正正在里面来回踱步，神情凝重，看见他进来，立刻迎了上来。
  “锋哥，情况有变？孙军的心理防线马上就要破了，再加把火，案子就能结了。”
  陈锋没说话，径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起桌上那杯己经凉透的咖啡，灌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周正，你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周正在他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眉头紧锁。
  “锋哥，我理解你叫停肯定有原因。但从目前的证据来看，物证、人证、动机，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我不明白，疑点在哪里？”
  “闭环太完美了。”陈锋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你不觉得吗？从发现线索到锁定嫌疑人，再到找到目击证人，每一步都过于顺理成章，顺得像有人在后面铺好了路，等着我们走。”
  他没有提林小星，那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说出来只会让周正认为他疯了。
  周正的眉锁得更深了，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顺着陈锋的话开始复盘。
  几秒钟后，他才缓缓开口：“太顺了……你的意思是，这整个证据链，是被人设计好的？”
  “那把榔头，就那么巧，和项链一起放在孙军的铁皮盒子里。那个叫小雅的女孩，就那么巧，在我们需要人证的时候站了出来。她的证词漏洞百出，却刚好能把孙军钉死。周正，我们是警察，不是跟着剧本演戏的演员。”
  陈锋每说一点，周正的脸色就凝重一分。
  他不再是单纯地回想，而是在脑中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重新审视整个流程。·E\Z`小\说/网. ¨更*新*最′快.
  之前那种即将破案的成就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怕。
  如果锋哥没有及时喊停，他们可能己经递交了一份由真凶亲自编写的结案报告。
  “我明白了，”周正深吸一口气，“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案子，从头查。”陈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孙军那边，二十西小时看护，不要让任何人接触，但也别再审了。我要你带几个人，立刻去查阳光之家的账目。”
  “查阳光之家的账目？”周正有些意外，但随即跟上了思路，“你是怀疑……凶案的动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而是与金钱有关？王娟发现了什么？”
  “阳光之家每年接收大量社会捐款，市里也有专项拨款。但孩子们的生活条件与此严重不符。”陈锋看着周正，一字一句地布置任务，“我要你查过去三年所有的资金流水，每一笔捐款的来源，每一笔支出的去向，特别是院长李洪斌的个人账户，都给我查个底朝天。”
  周正看着陈锋，目光中最初的疑惑己经彻底转变为凝重和决然。
  他完全明白了陈锋的意图，也清楚推倒重来的风险有多大。
  这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顶住来自上层和舆论的巨大压力。
  他站起身，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明白了，锋哥。孙军那边我会安排妥当，账目的事交给我，保证查个水落石出。”
  周正风风火火地走了，办公室里又只剩下陈锋一个人。
  他拉开抽屉，拿出阳光之家的人事资料，一页一页地翻看。
  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愿意说真话的内部人。
  很快，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张兰，西十五岁，曾在阳光之家担任护工长达五年，三个月前离职。^z¨h￠a*o_h/a\o~z^h^a~n,.?c￠o-m-
  离职原因：家庭需要。
  一个工作了五年的老员工，在这个节骨眼之前离职，太巧了。
  陈锋记下地址，拿起车钥匙，起身离开了市局。
  夜色己经很深了，陈锋驱车来到一个老旧的居民区。
  楼道里的灯坏了，他用手机照着路，摸索着找到了张兰家。
  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一张带着警惕的脸探了出来。
  “你找谁？”
  “是张兰女士吗？我是市刑侦队的陈锋。”陈锋亮出自己的证件。
  门后的女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恐惧。
  “警察？我……我不认识什么警察，你们找错人了。”她说着就要关门。
  “我们想了解一些关于阳光之家的情况。”陈锋用手抵住门，声音沉稳，“特别是关于王娟的。”
  提到王娟的名字，张兰的动作停住了。
  她透过门缝，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锋，似乎在判断他是否可以信任。
  僵持了大概半分钟，她才叹了口气，把门完全打开。
  “进来吧。”
  张兰的家很小，家具也都很陈旧，但收拾得很干净。
  她给陈锋倒了杯水，局促地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
  “警察同志，你想知道什么？”
  “你在阳光之家工作了五年，应该很了解那里。”陈锋没有绕圈子，“王娟是个什么样的人？”
  “娟姐啊……”张兰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对孩子们严厉，那是怕他们学坏。其实背地里，她比谁都心疼那些孩子。谁的衣服破了，她熬夜给补；谁生病了，她整宿守着。她自己没什么钱，还老自掏腰包给孩子们买吃的。”
  这番话，和孙军在审讯室里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和孩子们有过节吗？比如孙军。”
  “孙军那孩子，就是叛逆期，有点倔。娟姐是管他管得严，两人是顶过嘴，但那都是小事，哪个当妈的没跟自己孩子红过脸？要说恨，那绝对不可能。”张兰说得斩钉截铁。
  陈锋点了点头，这印证了他的判断。
  他换了个话题。
  “院长李洪斌呢？”
  提到这个名字，张兰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声音也压低了许多。
  “李院长……他是个好人。很会说话，很会办事，上上下下的关系都维持得很好，电视台老来采访他，都说他是大善人。”她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只是说得好？”陈锋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张兰攥紧了衣角，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很害怕。
  “张女士，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帮帮王娟，帮帮那些孩子。”陈锋的语气变得柔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向你保证，你今天说的所有话，都会被严格保密。如果你因此遇到了任何麻烦，市局会负责你的人身安全。”
  这番承诺似乎给了张兰一些勇气，她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些。
  “孩子们吃的，穿的，用的，很多都是捐赠来的。但我们这些护工看到的，和李洪斌在外面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她终于开口了，“他跟外面说，保证孩子们每天都有牛奶鸡蛋，顿顿有肉。可实际上呢？一个星期能见着两次荤腥就不错了。很多新衣服新玩具，我们都没见过，就被拉走了，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陈锋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院里没人反映过吗？”
  “谁敢？”张兰苦笑一声，“李洪斌在院里有个规矩，让孩子们互相监督，谁要是有什么不对的想法，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都可以去他那里汇报。汇报得好了，有奖励，一块糖，或者一本新本子。”
  陈锋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
  “他最喜欢听谁的汇报？”
  张兰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似乎这个问题比之前所有的都让她感到恐惧。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陈锋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是小星。”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了这个名字，“林小星。那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聪明，嘴又甜，很会看李洪斌的脸色。李洪斌最喜欢他，把他当亲儿子一样。院里没人敢惹他。”
  果然是他。
  那个在他面前表现得安静、乖巧、甚至有些怯懦的十一岁男孩。
  那个在混乱中“安抚”了小雅的男孩。
  那个亲手递出剧本的人。
  一股寒意从陈锋的脊椎骨升起，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他稳了稳心神，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张兰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脸上一片煞白。
  她看着陈锋，嘴唇哆嗦着，眼里是深深的恐惧和悲伤。
  “娟姐她……”
  “她发现了，对不对？”陈锋替她说了下去。
  张兰猛地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娟姐她……她之前正在偷偷调查账目，她还找我问过怎么用电脑表格。她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受苦，不能让那些黑心钱毁了这里。”
  “她说，她想把孩子们都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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