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从张兰家出来，夜风一吹，他才发觉后背己经湿了。.8^4\k/a·n¨s·h`u\.`c/o*m_
  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
  张兰最后那几句话，还在他脑子里盘旋。
  王娟要救的，不仅仅是那些被克扣的物资，更是那些活在阴影下的孩子。
  而林小星，是院长李洪斌最锋利的那双眼睛。
  他不是天使，他是看守。
  陈锋将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发动车子，调转方向，朝市局开去。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林晚没有走，她坐在陈锋的位置上，面前摊着几张纸，正是林小星那幅画的高清打印件。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有结果了？”
  “嗯。”陈锋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口气喝完，“比我们想的还要糟。”
  他将从张兰那里得到的信息，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没有添加任何个人情绪，只是客观地陈述。
  林晚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张打印件的边缘划过。
  等陈锋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监控，告密，奖励……”林晚轻声重复着这几个词，“李洪斌在阳光之家建立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微型王国，而林小星，就是他的代理人，或者说，太子。”
  这个比喻让陈锋心头一沉。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做这些？”
  “因为权力。”林晚的目光落在画纸上，“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能向最高掌权者汇报信息，本身就是一种特权。¤3?8#看_~书网?.更<新t/?最?o快)这种特权能让他获得其他孩子得不到的关注、奖励，以及……优越感。他不是在帮李洪斌，他是在享受这种凌驾于同龄人之上的感觉。”
  陈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画。
  “他所有的行为，都有了解释。”陈锋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指认孙军，是为了抛出一个最简单的目标，让我们快点结案，好让阳光之家恢复‘平静’，也就是恢复李洪斌的统治。他安抚那个叫小雅的女孩，不是出于善心，而是为了让她闭嘴，或者按照他的意愿开口。”
  “还有那个铁盒子。”林晚补充道，“孙军或许真的藏了东西，但那把榔头和项链，绝对是林小星放进去的。他甚至算准了我们迟早会去搜，所以提前给了‘线索’，确保我们能‘顺利’找到。”
  每一步，都像精密的计算。
  这个孩子的心智，根本不是十一岁。
  “这些都是推测。”陈锋揉了揉眉心，“张兰的证词可以撬动李洪斌，但还不足以指向林小星。我们需要首接的证据，能把他从这身完美的伪装里剥出来的证据。”
  林晚的视线，再一次聚焦在那幅画的右上角，那个被涂黑的圆点上。
  “心理上，我把它解读为一只窥伺的眼睛。”她缓缓开口，“这没错，它代表着监视。但我们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什么思路？”
  “心理是内因，但它的表现，往往源于某种具象化的现实。”林晚拿起一张打印件，指着那个黑点，“我们当时只分析了被覆盖的铅笔痕迹。^8′1~k!s.w?.^c!o?m￠但如果，那个轮廓本身，不是一个象征，而是一个写实呢？”
  陈锋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他明白了林晚的意思。
  “你是说……他画的是实际存在的东西？”
  “对。”林晚站起身，“走，再去一趟技术科。”
  光源分析室里，技术员小王又被从床上薅了起来。
  林晚没有再用多光谱扫描，而是让小王调出之前扫描存底的最高精度三维模型图。
  电脑屏幕上，那个被擦拭、被覆盖的区域，以数据模型的形式被呈现出来。
  每一道铅笔划痕的深浅、压力，纸张纤维的受损程度，都一览无遗。
  “把所有蜡笔的颜料层数据剥离。”林晚说。
  屏幕上的黄色和黑色瞬间消失了。
  “现在，只保留铅笔的碳粉残留数据，进行轮廓边缘锐化和几何形状拟合。”
  小王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一串串代码在屏幕下方闪过。
  原本模糊潦草的轮廓，在程序的计算和重构下，一点点变得清晰、规整。
  它不再像一个扭曲的涂鸦。
  一个近乎标准的小圆，被一个更大的圆包裹着，在大圆的一侧，还有一个微小的、近似于方形的凸起。
  陈锋死死盯着那个图形。
  “这是什么？”陈锋问。
  林晚没有回答，她走到另一台电脑前，打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几个字。
  很快，屏幕上跳出了无数张图片。
  她将其中一张图片放大，拖到了三维模型图的旁边。
  图片上，是一个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物体，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镜头。
  针孔摄像头。
  图片的样式，和电脑重构出的轮廓，极其相似。
  陈锋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他终于明白，林小星画下的，不是内心的阴暗，而是他所看到的事实。
  他画下了那个监视着所有人的东西。
  然后，他又因为恐惧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疯狂地擦掉它，再用一个黑点盖住。
  “查。”陈锋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怒火，“立刻去查阳光之家院长，李洪斌的办公室。”
  周正的动作很快。
  不到三个小时，电话就打了过来。
  陈锋按下了免提。
  “锋哥，找到了！”周正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难掩激动，“就在他办公室那个‘慈善之星’的奖杯上，抠下来一块装饰木片，里面嵌着一个针孔摄像头！”
  林晚的身体靠在操作台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摄像头在运作吗？”陈锋追问。
  “在运作！我们用设备扫了一下，信号源是连接到他办公室的电脑主机上，通过一个隐蔽的软件在后台运行，我们的人正在破解。镜头的角度……正对着外面走廊尽头，能把大半个活动室的情况都看进去。”
  铁证。
  “把摄像头和主机一起带回来。”陈锋下达指令，“另外，让技术队的人马上分析主机，我要知道，除了李洪斌的电脑，还有哪些设备，在什么时间，访问过这个摄像头的实时画面。”
  “明白！”
  挂了电话，分析室里一片寂静。
  小王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并排的图案，再想到电话里的内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
  他不敢想象，画下这幅画的孩子，到底看到了什么，又在想什么。
  林晚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他不是在害怕被监视。”她说，“他是在害怕这个监视工具，被我们发现。”
  陈锋走到她身边。
  “因为一旦我们发现了摄像头，顺藤摸瓜，就能找到李洪斌。李洪斌倒了，他在阳光之家的‘特权’，也就到头了。”
  这个逻辑链条，清晰而冰冷。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不惜陷害一个无辜的少年，误导警方的调查方向。
  就在这时，陈锋的手机又响了，是陆晴。
  “陈队，主机后台的访问日志分析出来了。”陆晴的声音很严肃，“李洪斌办公室的主机是服务器端，记录了所有登录查看监控的IP地址。”
  “说结果。”
  “一共有三个IP地址频繁登录。一个是李洪斌办公室的内部IP。第二个，我们查了，是李洪斌家的IP地址，他经常在晚上回家后查看。”
  陆晴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第三个IP，很奇怪。”
  陈锋的心提了起来。
  “它的登录时间，全都在深夜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而且，这个IP的物理位置……”
  电话那头，陆晴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阳光之家，宿舍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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