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者:海渡英佑    更新:2021-11-29 06:57
  克拉拉一句话打断伯爵,继续说:
  “最后,堡主以玛丽发疯为藉口,把她监禁在高塔的一个房间里。玛丽终日以泪洗面,就在某个暴风雪夜里,她突然失踪了。当时,那个房间警备森严,门窗紧锁,还加了铁窗,根本不可能逃出去,但她就像烟雾一样消失了。”
  林太郎大吃一惊。伯爵会不会从这个传说而想到密室谋杀的诡计呢?
  “那天晚上的暴风雪就和今晚一样,整整刮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暴风雪平息,天气放晴的早上,仆人在森林里发现了一匹漂亮的白马,他没有去找它的原主,就把它牵回去献给堡主,堡主也非常中意这匹白马。”
  克拉拉停了一会儿继续说:
  “白马和堡主非常亲昵,好好服侍了堡主一段时间,但有一天敌人攻至附近,堡主准备出战,白马却载着他疯也似地乱窜,踢散赶来镇压的仆人,直奔堡内,踢倒烛台,最后像飞马一样高高飞过城墙,直直坠入湖中。就在那一刻,仆人们仿佛看见白马变成玛丽,紧紧抱住堡主。……堡内因为翻倒的烛台引起大火,敌人见机不可失,蜂拥而上,瞬间攻破。”
  “你说得实在够详细了。”
  伯爵冷笑着为故事作结。
  “后来查知,白马乖乖服侍堡主的时间,正好和玛丽婚后到被幽禁在塔里的时间一样。故事说来说去还是脱不了教训的意味。”
  “幽禁玛丽的,就是我们刚才参观的那座塔吗?”
  玛丽安奴有些害怕地问。不知何时,去撞球的三个人也回来了,在后面倾听。
  “正是。”伯爵微微一笑。“这终究是个传说罢了,而且这座古堡曾经毁损,重新建造后又再度毁于他人。取名白马城,好像是重建以后的事,就算传说是真的,原先的城堡遗迹早就片瓦不存了。”
  林太郎想趁此机会提出密室的话题,只见伯爵瞥了一眼精心装饰的座钟后,突然起身。时间还不到九点。
  “特地邀请各位光临,这么做实在失礼,不过,我待会儿有件重要的事要办,必须马上拟妥一份外交文件。请各位慢慢享受,我会尽快结束工作,再和各位同乐,如果来不及,那就明天再见吧。汉斯!”
  伯爵命管家请克劳斯来。当克劳斯一出现,伯爵就说:“我要到旧馆那边,至少在十一点以前绝对不准有人打扰,我有问题需要好好思考。安娜不太舒服,就麻烦你帮我好好招待各位来宾。”
  “是。”
  克劳斯回答后,伯爵和众人一一握手,最后又对克劳斯说:“风雪这么大,鲁道夫上尉可能不来了,不过也说不定,可能是被某些事情耽误了,不久就会赶来。”
  他说完后就离开客厅。
  “你可别被白衣女郎缠上了,你对女人也……”
  曼葛特将军大声说,伯爵回过头来苦笑。
  “如果真有美丽的女鬼,我愿意亲眼看看。”
  这次,他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家又在客厅闲聊了一会儿,史密诺夫提议玩百家乐。由史密诺夫作庄,曼葛特、布莱克、皮耶、村濑和克劳斯都加入赌局,两位女士旁观输赢。
  林太郎不太了解百家乐的赌法,也尚未摆脱赌博是不良游戏的观念,所以没有参加。他有些抑郁,侦探任务简直无从做起,也不能和克拉拉好好谈话,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来到这里。
  他回想起在古堡废墟和克拉拉的初吻。虽然对爱丽丝有些愧疚,但那时的吻真的不能和今天相比。当他接触克拉拉的嘴唇时,感动得全身颤抖,清楚地感受到年轻的热血燃烧似地奔流体内。能和克拉拉一起斩断所有束缚的梦想与憧憬,开始溢满他的胸中。
  然而,林太郎并不了解克拉拉的心里怎么想。她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爱上他这个异乡人?她和鲁道夫真的没有什么吗?一个接一个的烦恼不断地困扰他,事实上,他对克拉拉所知实在有限。
  百家乐玩了二十分钟,玛丽安奴说有些累了,先告退回房。皮耶依旧表情不安,但并未考虑不玩,他大概输了不少钱。
  紧接在玛丽安奴之后,克拉拉也离席而去。当然,一个女士单独留下也不妥,林太郎早就按捺不住,他在长廊叫住克拉拉。
  “克拉拉,我有话跟你说,等一下来图书室好吗?”
  克拉拉似乎有点困惑。这种要求对淑女来说是失礼吗?林太郎失望又自责地等待她的宣判,觉得自己实在非常幼稚。
  “等一下再说吧,我想先看看安娜的情况。”
  克拉拉低声回答,凝视林太郎一眼,转身上楼,林太郎松了一口气,目送她上楼,忽然发现身旁站着一个黑影,是管家汉斯。
  “外面风雪好大。”汉斯面无表情地说。
  “听守门人说,这种风雪来得急也去得快,他们是本地人,是预报天气的高手。您有事吩咐吗?”
  宰相出场
  然而,德国议会以俾斯麦为首倡议增兵,
  反对党领袖温德贺斯特认为无此必要。
  争论数日,反对党终以多数优胜。
  俾斯麦遂在议堂上宣读威廉大帝诏书,解散国会。
  ——德国日记
  晚上十点不到,林太郎来到一楼,独自听着风雪拍打窗户的声音,感觉更加郁闷不开。克拉拉的口气好像不会马上就来,还是先到图书室找本书边看边等较为妥当。
  图书室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皮耶·贝纳正摊开书本,茫然地抽着烟。林太郎实在不了解这对法国夫妇究竟怎么回事。如果皮耶在乎老婆,为什么有空还不立刻奔去相伴呢?
  林太郎绕到客厅,那儿意外地只剩下布莱克和克劳斯,他们在下西洋棋,布莱克刚好弃子投降。
  “怎么不玩百家乐了?”林太郎问。
  布莱克微笑着说:“老是一家赢,没意思。史密诺夫先作庄,连赢了好几把,之后换将军作庄,史密诺夫还是不输,后来我小赢一些,庄家就垮了,其他人则老早束手就降,所以只好鸣金收兵啦。”
  “我也输得好惨,只有靠这个报点仇。”
  克劳斯边说边收拾棋子。布莱克点燃雪茄,对林太郎说:
  “森先生,你对怪谈没兴趣吗?我们刚才还谈到这座城堡的传说……”
  “怪谈?”
  林太郎有些讶异。不过,他隐约能了解布莱克突然提出这个话题的原因。日本的怪谈多半是在夏夜聊起,但是在北欧,尤其是这种暴风雪夜里,怪谈倒是望着壁炉火影增加谈兴的适合话题。
  “日本应该有很多怪谈吧。”
  “相当多,日本的传统戏剧歌舞伎里就有很多,另外还有一种叫做‘百物语’的游戏,就是晚上几个人聚在一起,逐一吹熄蜡烛,轮流说鬼故事,据说当第一百根蜡烛熄灭时,真正的鬼就会出现……”
  “有意思。我欣赏故事的结尾,确实很有东方的味道。我们英国人非常喜欢鬼故事,德国也有专写鬼故事的作家霍夫曼,不过说到鬼故事的本家,在欧洲仍以英国为首,像赖德克利夫的《约朵夫城的秘密》、路易斯的《怪僧安布罗吉》、马其林的《飘泊者梅尔摩斯》等等。”
  “我没看过这些小说。”
  “这些都是通俗的作品,并不特别出名,如果要说文学价值高的,就属美国爱伦坡的作品罗,还有最近的罗勃·路易斯·史蒂文生的《化身博士和海德》,他也是我的朋友。”
  “说到文学性,就我记忆所及,雪莱和济慈的作品中,也有一些相当诡异的。”
  “你很了解嘛。没错,济慈的《伊莎贝拉》和雪莱的《解缚普罗米修斯》都有浓厚的怪谈倾向,雪莱的妻子玛丽也写过非常精彩的《科学怪人》。看来,我们英国人都有憧憬某种神秘事物的倾向。你听过威廉·布莱克这个人没有?”
  林太郎点点头。
  威廉·布莱克是十八世纪后十到十九世纪初的英国画家兼诗人,曾写下许多充满神秘象征与诡谲想像力的难解作品。他在生前不为世人接受,死后却被奉为浪漫主义诗歌的先驱和近代象征主义文学的创始者。
  “听过,他是《天堂与地狱的婚礼》、《艾比恩女儿的灵视》的作者,我在莱比锡跟家庭教师学英语时,读过他的诗《老虎》。”
  布莱克露出欣喜神色,低声朗诵《老虎》的第一节。
  Tiger!Tiger,burning bright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
  Could frame the fearful Symmetry?……
  “你……你是威廉·布莱克的子孙吗?”林太郎不觉睁大了眼问。
  “嗯。不是直系子孙,但多少有点血缘关系。我喜欢到处旅行,可能也来自这层血缘。或许我也有追求某种神秘事物的倾向,我的朋友史蒂文生憧憬南海,我也……”
  布莱克说到这里,汉斯从玄关悄然无声地走进客厅。
  “布莱克公爵,有位使者求见。”
  “使者?在这个时候?”
  “是的,说有急事,从柏林驾车赶来。”
  布莱克起身,汉斯身后出现一位年轻的英国人。
  “伦敦拍来一封电报……”
  青年低声向布莱克报告,交给他电报,布莱克看了以后,脸色微变。
  “知道了,我马上和你走。”布莱克转向克劳斯说:“因为有急事,我必须马上赶回伦敦,柏林这边实在抱歉,请原谅我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