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苏]亚历山大.彼德洛夫    更新:2021-11-29 03:59
  他和工友一样都不敢说出她的名字。
  “听倒是听说过,”老人答道,“这都没有用。已经三个星期没有打靶了,没有必要在手上涂碘酒。
  “照您看来,”涅斯捷洛夫兴奋地说道,“完全不必结案,一切证据俱在。只剩下起诉和判决谁该进监狱了。可是法医卢茨基……”涅斯捷洛夫停了一会儿,关于这最好不提,没有用,……只会使老人去和卢茨基争吵。
  他今天看见过卢茨基。他仍然很愉快,开玩笑,哈哈大笑。他对电影制片厂各部门各行其是表示不满,特别责怪摄影师,说这些半瓶醋的摄影师把演员的形象都给歪曲了。他们只对布景供给充足的光线。椅子背、马车、窗外的背景,还有后景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光线都不错。但把演员的面部只看作是不重要的小零件,拍出来只是一般的镜头……难道人,人的面部,表达思想感情和传神的眼睛不重要吗?结果画面上中心人物不突出。导演对男女演员吹毛求疵。“她的面部上不了银幕。”导演们一致这样认为,还说要她们“丰富一下”面部表情。跑遍各演员学校挑选一些一年级女学生来,演技不好没有关系,只要脸蛋儿漂亮就行……
  “对啦,您听说没有,”他说道,“椅子腿上的一滴血是另外一个人的……与鲍里涅维奇的血型不一样。这个侦察员真了不起!记得他说道:‘血迹不仅是死者的,还可能是凶手的。’我想,他说得对。真的是有人参与了这件案子。为了以防万一,涅斯捷洛夫。”卢茨基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您应当化验一下自己的血。侦查员坚持要这样做。”
  他说完还笑了起来!就象开玩笑似地说走了嘴,他说:“朋友,您快去办吧,您的血型要是与凶手的血型相同,您可就完了。”
  “是侦查员要这样,还是您的主张?”涅斯捷洛夫只能这样说,“我怎么轻率地卷入了别人的生活。”
  卢茨基感到委屈,但他也不很坚持自己的说法。
  “涅斯捷洛夫,最痛苦的是命运的打击。最难的是有一种减轻这种打击的力量。要是有一种优质的减震器也会给我们带来福音。”
  卢茨基的行为使涅斯捷洛夫感到有双重意义。他对卢茨基愤愤地看了一眼,急忙离开了他。
  涅斯捷洛夫这样是很不对的。卢茨基按职责不能无视侦查员的要求。他忽略了与案件有关的一系列重要的证据,相当一段时间坚持自杀的推断。这只能怪罪卢茨基做事不仔细,太着急。他告诉涅斯捷洛夫不愉快的消息和不正确的说法为的是安慰他。
  帕霍姆委婉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涅斯捷洛夫的回忆:
  “您还有话说吗?涅斯捷洛夫,上面还等着我呢。”
  涅斯捷洛夫难过地笑笑,说道:
  “侦查员一次也没有审问过季娜伊达,和她谈一淡也好啊。”
  他把那天听到走廊里的可疑脚步声告诉了工友,还说他在电车站上没有找到女助教及其它情况。
  “近来他们俩老吵架,”涅斯捷洛夫说道,“甚至当我的面也吵。鲍里涅维奇对她提了不少尖锐的意见、侮辱性的暗示。可她倒很怪,一点也不驳斥。一次吵架时季娜伊达对他说:‘我要是能咬人也能成为一个凶恶的人。’他说,‘巴氏①(①巴氏——巴斯特·路易(1822—1895年)著名法国生物学家。)认为在家兔身上注入疯犬病毒毒性会加剧,在猴子身上则毒性会减弱。’‘您把我比作长尾猴是枉费心机。’她暗藏威胁地说道,‘加连②(②加连(约130—200年)古罗马医生和自然实验学家。)在这方面已有建树,’鲍里涅维奇声音更高地回答说,‘他教导说,病源只有在一定的肌体组织中才能体现。’他俩在门口争吵着,虽然他俩都知道我在家。奇怪的是当时我没有注意。有一次考查学生时,”涅斯捷洛夫继续回忆道,“鲍里涅维奇又一次刺激她,她也没有吭声。她向一个学生提问,问学生如何解释腐烂过程。学生回答完,鲍里涅维奇马上对坐在旁边的女助教说:‘腐烂过程对人来说是非常讨厌的,把腐烂变质说成发酵,那对人来说还容易接受。但世界上很多生物命中注定是处在腐烂过程中,发酵对生物也是致命的。’他以平时那雄辩的口才说着,我也没有认真对待。要是真的对周围事物视而不见就好了……可是,上一星期鲍里涅维奇突然来找我,他忧伤地笑着说:
  “我真不走运,唉,真不走运,我还没有这样难受过。你别,问,问我也不对你说什么。’‘不!’我忍不住说道,‘你该和她分手了。她不是个善良的人,也不是你的好朋友。’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看来想说什么,但没有说。”
  涅斯捷洛夫的这一番话使帕霍姆对他的坦率表示满意。他忘了解剖室还在等着他,毫无顾虑地开始谈出自己的疑点,没有忘记说鲍里涅维奇要他帮助换房的事。他还说女助教在原来的单位不知因为什么还犯过错误,并且大胆地提到了她的名字,最后说:
  “让杀人凶手解剖受害者的尸体,这多么荒唐。她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沉默了一会儿,对刚才说的再没有什么补充了,他才向门口走去。当他已抓住门把时,涅斯捷洛夫叫住了他:
  “您不觉得侦查员怜惜季娜伊达吗?他也不加考虑就让她解剖。”
  帕霍姆考虑起来,这问题他感到惶恐,脸上显出为难的表情。
  “您说的是侦查员吗?难道他能这样吗?”他平常每当考虑问题时总是眯起眼睛。手摸下巴,“您看您想到哪里去啦。”他好象以自己的想法来回答似地,语调缓慢、一字一句地说道,“可能把痕迹都抹掉了。”他又坦率地补充道。”侦查员和季娜伊达是好朋友。他经常给她来电话,也常到她家里去。谁晓得他怎么把病人看成是健康人了。”
  帕霍姆没有按原来的打算去解剖室,而走进了化验室找普拉斯科维娅,等腾出手来,化验员才对他点点头打招呼。握过手,工友坐到椅子上。
  “身体好吗?”工友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听说您的肝又不太好,再没有比肝痛和关节炎更糟的了。可一定找医生看看呀。”
  化验员表示同意地说,得什么病也不好,接着又问起他的腿还痛不痛。
  “谢谢,普拉斯科维娅,谢谢您给我的药膏。”他感激地低下头回答道,“涂上药膏见效。别的医生就没有象您这样给予帮助。”
  对客气话,回答也是很有礼貌的。
  “您可别这样说,一个化验员怎么也不行。可象您这样的行家少有,您比任何医生都有办法,更不说那些大学生了。他们望尘莫及啊!”
  帕霍姆对这种夸奖摆摆手,认真地说道:
  “化验员也不都一样,医生也不同。不能用一把尺子衡量。”
  只有朴实单纯心肠的人才能如此尊重别人的劳动。受人尊敬的知识传播者都能向自己谦虚而无私的助手们学到更多的东西。
  工友在女化验员来教研室工作以前就认识她,当时她还在结核病实验室工作。
  在喝咖啡时他们谈起了鲍里涅维奇。女化验员谈的还是前一天和女助教谈话的内容。工友仔细听着。他呷了一口咖啡说道:
  “人们对此众说纷坛。说得再好也不能全信,一些人觉得无所谓。有的人也许会编上几句,反正实话不多。”
  “是啊,是啊。”她没有感到这话是说她的,也赞同地说道,“这样的人也只会这样干。”
  “当然自杀不是好事,”工友坚定地指出,“但谁知道这实际上是怎么回事。这样和那样的事都会发生。”
  “这不都是一回事。”女化验员仍然是以自己的想象来对待这一件事,她说道,“癌症是躲不了的,反正是要死的。”
  “您说得非常对,说得好。”他仍然郑重其事地赞同她的说法,“但在这方面也可能会看错。”
  “在劫难逃。”她象人们在对某人的厄运无从评论时常说的那样,轻松地说道。
  “对,就是对嘛,在劫难逃。”他满意地重复了她的话,“但谁能识破命运呢?突然您的命运也受人摆布呢?可能也没有患什么癌症。有些人听到什么就到处传播什么。鲍里涅维奇没有对我说得了什么癌症,他只说他准备去疗养。他曾要您给他搞个疗养证。”
  普拉斯科维亚看了工友一眼,感到不好意思。接着她也把握不大地说:
  “您说得对,命运也常常暗中变化。”谈起鲍里涅维奇,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己忘了,他曾经向工会申请过疗养证,想去基什洛沃德斯克。他是想过,想过,我不同您争论。”
  帕霍姆站起来,同她握手告别时说患病的妻子希望她去家里看看她。
  “一定去……三月八日那天去。您就对她说,我要在您家呆半天。”
  第七节
  七天过去了。鲍里涅维奇的尸体安葬了。科洛科洛夫教授在墓前发表了充满感情的讲话,这篇讲话在墙报上刊出。教研室又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只有侦查员的电话和通知才使人们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不幸。
  在安葬鲍里涅维奇之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帕霍姆穿上最好的西服、新皮鞋,戴上呢帽。以前,这身衣服他只是过节到大皮罗戈大街上散步时才穿。今天这身打扮是要去阿尔巴特街看望教授。教授在一个旧楼房里,有三个房间。这座楼房一边对着街心花园,另一边对着一条僻静的小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