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成年晚期的社会性和人格发展
作者:乔丹?彼得森    更新:2024-03-24 16:19
  9.3 成年晚期的社会性和人格发展

  在阳光下漫步

  81岁的西蒙娜在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家中的花园里摆好了画架和水彩颜料。“我给童书画插图,已经画了50年了。”她说。西蒙娜曾经希望成为著名画家,并在读完艺术学校后前往意大利追寻她的梦想。“我没能成为米开朗琪罗第二,”她大笑着说,“但我的生活过得还不错,还在那里遇见了我的丈夫加布里埃尔,事情还能比这更好吗?”


  丈夫5年前去世了。“撑过第一年确实很难,”西蒙娜承认,“我去了意大利,回想起我们相遇、相恋的一切。我哭了好几次,但接着回到家,开始给两本新书画插图。工作就是我的生命线,虽然现在的工作量只有以前的一半,但收入够付房租。我可以花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尽管弹得很糟糕但仍让我乐此不疲的钢琴练习,以及带着来看我的孙辈们在海边漫步。”


  西蒙娜最近的生活中有什么新鲜事呢?“去年我弟弟德夫的妻子因为癌症去世了,我就让他到我这来住。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他能把烹饪和其他事情都做得特别好。我们会是一对快乐的老家伙,常在阳光下漫步。”


  不管在任何年龄段,都有人有志于做出一番事业来。而像西蒙娜这样的老人,他们磨炼了一生的才能和与家人的紧密联系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机会来继续积极生活和与他人保持联系。


  本节中,我们将讨论成年晚期个体在社会性与情绪方面的特点,这些方面对老年期来说非常重要,正如它们在生命的前几个阶段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一样。首先,我们将思考人格在老年个体中是如何连续发展的,然后考察顺利老化的不同方式。我们还将考察文化会如何塑造我们对待老年人的方式。


  其次,我们将探讨各种社会因素会如何影响老年人,如生活安排、经济和财务问题。我们还将探讨工作和退休对老年人的影响。


  接着,我们将考察成年晚期的人际关系,包括个体夫妻之间,个体与亲戚、朋友之间的关系。我们将了解成年晚期的社会网络如何在人们生活中继续起重要且持久的作用。最后,我们将讨论老年人遭受虐待这一问题。


  人格发展和顺利老化

  格雷塔·罗奇去年因为弄伤了膝盖而不得不退出保龄球联赛,所以她没法在起居室桌子上那排蓝色抛光铬奖杯中再添一座了,不过她并不觉得膝伤说明人老了身体就会变差。


  93岁的罗奇对待生活的积极态度和她二十几岁时一样,这并不是所有老年人都能做到的……“我享受生活,参加各种俱乐部,喜欢在电话里聊天,喜欢给我的老朋友写信。”她停顿了一下,“给那些仍然还活着的老朋友。”(Pappano, 1994, pp. 19, 30)


  罗奇在很多方面还和年轻时一样,她仍旧聪明、热情又活跃。而对其他老年人来说,时间和环境可能会让他们改变对生活的态度、对自己的看法甚至一些基本的人格特质。事实上,研究毕生发展的学者们需要回答的一个基本问题就是,成年晚期的人格在多大程度上是保持稳定或会有所变化的。


  成年晚期人格的稳定性和变化

  学习目标9.10 列出并描述有关成年晚期人格发展的各种理论。


  人格在整个成年期会相对稳定还是会表现出显著变化呢?答案取决于我们探讨的是人格的哪些方面。发展心理学家科斯塔和麦克雷认为,“大五”人格特质(神经质、外向性、开放性、宜人性、尽责性)在成年期是十分稳定的。例如,在20岁时性情平和的人在75岁时也是性情平和的,在成年早期持有正性自我概念的人在成年晚期仍然能够积极地看待自己(Costa & McCrae, 1997; McCrae & Costa, 2003; Terracciano, McCrae, & Costa, 2010; Curtis, Windsor, & Soubelet, 2015)。


  以罗奇为例,她在93岁时仍然像二十几岁时一样活跃且幽默。由此看来,人格具有基本的稳定性(Field & Millsap, 1991)。


  尽管基本人格特质具有一般稳定性,但仍可能发生改变。社会环境的重大改变可能会造成个体人格的波动和改变。对一个80岁的人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和他在40岁时认为重要的东西未必是相同的。


  为了解释这些变化,一些研究者把关注点放在了发展的不连续性上。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埃里克森、罗伯特·佩克(Robert Peck)、莱文森和伯尼斯·钮加藤(Bernice Neugarten)的研究工作考察了成年晚期个体因为面临新挑战而造成的人格改变。


  自我完善对失望:埃里克森理论中的最后一个发展阶段 按精神分析学家埃里克森的观点,在成年晚期,个体进入了生命中八个心理社会发展阶段的最后一个。这个时期被称为自我完善对失望阶段(ego-integrity-versus-despair stage),其特点是个体会对人生进行回顾、评价进而接受。


  成功经历这个发展阶段的人会体验到满足感和成就感,用埃里克森的话来说就是“整合”。当人们达到整合这一状态时,就会觉得自己已经实现一生中的所有可能性了,因而也就没有遗憾。另一些人在回顾过去时却并不满意。他们可能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些重要机会,也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这些人可能会对自己做过的和没能做到的事情感到抑郁、愤怒或沮丧,总之他们很失望。


  佩克的发展任务 尽管埃里克森的理论已经为成年晚期的发展描绘了一幅多样性的图景,但也有一些心理学家对生命的最后阶段提出了其他观点。发展心理学家佩克(1968)认为,老年人的人格发展由三个主要发展任务或挑战组成。


  佩克对个体成年阶段的改变进行了全面描述,其中一条观点认为老年人的第一个任务是必须用与职位或职业无关的方式来重新定义自己,即自我重新定义对沉迷工作角色(redefinition of self versus preoccupation with work role)。正如我们接下来将会看到的,退休带来的变化将会引发老年人的适应困难,从而影响人们看待自己的方式。佩克建议人们最好调整自己的价值观,不要强调自己的职场角色,而应更关注自己与工作无关的角色,例如作为祖父或一名园丁。


  佩克认为成年晚期的第二个发展任务是身体超越对身体专注(body transcendence versus body preoccupation)。随着身体的衰老,个体将会体验到明显的体能改变。在身体超越对身体专注阶段,人们必须学会应对和跳脱出那些由衰老所致的生理变化。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老年人就会把关注点全都落在自己的体能衰退上,从而损害其人格发展。90多岁时才停止打保龄球的罗奇,就是一个能成功应对老化所致生理变化的例子。


  最后,老年人面对的第三个发展任务是自我超越对自我关注(ego transcendence versus egopreoccupation),此时个体必须认真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老年人需要知道,虽然死亡不可避免而且可能已经为期不远了,但他们已为社会做出了贡献。如果成年晚期个体认为诸如养育孩子或是工作和公益活动这些贡献将超越自己的生命而延续下去,那他们就能体验到自我超越感。否则,他们就会始终被自己的生命是否对社会有意义和有价值这个问题的困扰。


  莱文森的最后的季节:生命的冬天 莱文森的成年发展理论没有埃里森和佩克的理论那么注重老年人必须面对的挑战。相反,他关注个体年老时发生的导致人格改变的过程。莱文森认为,人们会通过一个过渡阶段进入成年晚期,这个阶段通常发生在60~65岁(Levinson, 1986, 1992)。在这一阶段中,人们终于认识到自己进入了成年晚期,或者说最终认识到自己是“老”了。因为他们很清楚社会对老年人的消极刻板印象是什么,所以很难接受自己已经被归入了这一范畴。


  当婴儿潮一代到达90岁时。


  资料来源:Roz Chast.

  莱文森认为,一方面,这一阶段的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再处于舞台的中央,而要开始扮演次要角色。权力、尊崇和权威的丧失对那些习惯了掌控自己生活的个体来说,是很难适应的。


  另一方面,处于成年晚期的个体对年轻人来说也是一种资源,他们可能会发现自己被视为“受尊敬的长者”,因为年轻人会寻求甚至依赖他们的建议。而且,老年人拥有可以单纯为了愉悦感而做某事的自由,而不是迫于一些义务而去做某件事。


  应对衰老:钮加藤的研究 钮加藤(1972, 1977)的经典研究考察了人们应对衰老的不同方式,他在对70多岁老人的研究中发现了4种人格类型:

  · 整合不良型人格(disintegrated and disorganized personalities):一些人不能接受衰老的事实。他们会对自己的逐渐衰老感到绝望。这些人通常是生活在护理院或正住院接受治疗的老人。


  · 被动-依赖型人格(passive-dependent personalities):有些人惧怕衰老、生病,惧怕未来和自己无法应付困难。他们太过恐惧,以致在自己可能并不需要帮助的时候,也要寻求家属和护理者的帮助。


  老年人可能会变成“受尊敬的长者”,年轻人会寻求甚至依赖他们的建议。


  · 防御型人格(defended personalities):有些人会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表达对衰老的恐惧,即试图阻止衰老的步伐。他们试图表现得很年轻,比如进行需要旺盛精力的运动和参与年轻人的活动等。然而,他们可能因为设立了对自己来说不切实际的目标而不得不承担失望的风险。


  · 整合良好型人格(integrated personalities):最成功的个体能够平和地应对衰老。他们可以带着自尊接受变老的现实。


  钮加藤发现,参与她实验的被试中,大多数人属于最后一类。他们承认衰老,能够坦然回顾自己的生活,并以一种接纳的态度展望未来。


  生活回顾和怀旧:人格发展的共同主题 生活回顾(life review),即考查和评价自己过去的生活,这一主题贯穿了埃里克森、佩克、钮加藤、莱文森对老年人人格发展的研究工作,也是关注成年晚期的多数人格研究者所讨论的共同主题。


  老年学家罗伯特·巴特勒(Robert Butler)在2002年提出的观点指出,人们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即将来临的死亡时,就会激发自己对生活的回顾。人们会回顾自己过去的生活,回忆和反思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生活回顾并不是重蹈覆辙、沉湎于过去的问题以及重新剥开伤口的有害过程,相反,它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过去。在这一时期,人们也许能够解决遗留的问题,例如与孩子的疏远问题;他们可能还会用更加平和的方式面对当前的生活(Bohlmeijer, Westerhof, & de Jong, 2008; Korte, Westerhof, & Bohlmeijer, 2012; Latorre et al., 2015)。


  生活回顾还能带来其他好处,比如和他人联系时体会到的亲密感。另外,这可能会成为老年人的社交资源,因为他们可以与他人分享自己过去的经历(Sherman, 1991; Parks, Sanna, & Posey, 2003)。


  生活回顾甚至还有益于认知能力,比如提高记忆力。回顾过去能够激活人们对过去人和事的记忆。这些记忆可能会激发其他相关的记忆,还可能使人们回想起过去的一些景象、声音甚至气味(Brinker, 2013)。


  但是,生活回顾有时也会损害心理功能。容易沉湎于过去问题的人,往往会想起那些无法更改的陈年伤痛和错误,甚至最终可能会对已经过世的人感到内疚、抑郁和愤怒(Cappeliez, Guindon, & Robitaille, 2008)。


  不过总的来说,生活回顾和怀旧的过程在老年人的生活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它提供了过去和现在之间的联结,还有可能提高人们对当前世界的认识。另外,它还能为老年人提供看待过去事件和他人的新认识,使他们的人格继续稳定发展,并在当下更有效地发挥作用(Coleman, 2005; Haber, 2006; Alwin, 2015)。


  成年晚期的年龄阶层理论


  学习目标9.11 解释年龄与资源、力量及特权的分配之间的关系。


  年龄,就像种族和性别一样,提供了一种区分社会中不同个体等级的方式。年龄阶层理论(age stratification theories)指出,经济资源、力量和特权在处于生命过程不同阶段的人之间的分配并不均衡。这样的不均衡在成年晚期尤为严重。


  虽然医疗技术的进步能使人类寿命得以延长,但它阻止不了老年人力量和威望的逐渐衰退,至少在工业化社会中是这样的。人们普遍收入最高的年龄大约是50多岁,随后就开始减少。而且,年轻人通常不会与老年人住在一起,他们的日益独立会让老年人觉得自己不太重要。另外,科技的迅速发展也让老年人显得很落伍,他们似乎不太能够掌握重要的技能。最终,老年人就不再被看作是社会生产的主力军,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变得无关紧要(Cohn, 1982; Macionis, 2001)。莱文森认为,老年人能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地位的降低,而适应这一点则是成年晚期的主要转变。


  年龄阶层理论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在工业化没那么发达的社会中,人们对老龄的看法较为积极。在农业活动占主导的文化中,老年人拥有对动物和土地等重要资源的控制权,这种社会也不存在退休的概念。老年个体尤其是老年男性会非常受尊敬,因为他们还在继续参与重要的社会日常活动。而且,因为农业社会的变迁速度比工业社会慢,所以在农业社会中,人们会认为老年人拥有更多的智慧。对老年人的尊敬并非仅限于农业社会,它是多种文化的共同特征(见“文化维度”专栏)。


  文化维度文化差异怎样影响我们对待老年人的方式

  人们看待成年晚期的方式是有文化差异的。例如,普遍来说,亚洲社会中的人们比西方社会中的人们更加尊重老年人,尤其是自己家里的老人。虽然在工业迅速发展的亚洲地区,这种情况在改变,但亚洲人对老龄的看法和对待老年人的方式,仍然比西方社会更积极(Cobbe, 2003; Degnen, 2007; Smith & Hung, 2012)。


  是什么让亚洲文化中的人对老年人更加尊敬呢?一般而言,那些崇尚尊敬老年人文化的社会,在社会经济方面是相对同质的。另外,在那样的社会中,人们会随着年龄增长担负更多的责任,老年人也对资源有更大的控制权。


  此外,亚洲社会中的人们在一生中的角色比西方社会更稳定,老年人通常会继续参与社会所看重的活动。最后,亚洲文化更注重大家庭的组织,而老一辈的人很好地融入了这种结构中(Fry, 1985; Sangree, 1989)。在这样的环境中,年轻的家庭成员更要仰赖老年人日积月累的智慧了。


  但是,即使在那些高度强调尊老的社会中,人们也并不会始终遵照这类准则行事。例如,有些国家的人们对老年人有着强烈的钦佩、尊敬甚至崇拜之情,但除了在面对精英阶层的老人时,人们的实际行为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么好。另外,有些社会中通常是由儿子和儿媳妇照顾老人,那些只有女儿的父母却没人照顾。简单来说,即使在特定文化中,人们对待老年人的行为也不一致,所以最重要的是不要轻易对某个社会中的人下广泛、普遍的结论(Comunian & Gielen, 2000; Browne, 2010; Li, Ji, & Chen, 2014)。


  亚洲文化并不是唯一一种尊重老年人的文化。在很多拉丁文化中,老年人被认为有一种特殊的内在力量;在非洲文化中,变老似乎是神介入的标志(Holmes & Holmes, 1995; Lehr, Seiler, & Thomae, 2000)。


  是什么原因让亚洲文化对老年人更加尊重呢?


  年龄增长能带来智慧吗

  学习目标9.12 对智慧下定义,并描述它与年龄有何关系。


  人们认为年龄增长的好处之一是会更有智慧。但随着年纪变大,人们真的能获得智慧吗?

  事实上并无定论,因为智慧(wisdom)的概念,即在生活实践方面的专业知识直到最近才得到老年学家和其他研究者的关注。部分原因是“智慧”难以进行定义和测量(Helmuth, 2003; Brugman, 2006)。智慧可被视为对知识、经验和思想积累的反映。从这种定义来看,年龄增长的确可以提升智慧(Kunzmann & Baltes, 2005; Staudinger, 2008; Randall, 2012)。


  智慧和智力有微妙的区别。一些研究者认为,由智力产生的知识与当前有关,而智慧相对来说则是永恒的。智力能让个体有逻辑地、系统地思考,而智慧是个体对人类行为的理解。根据心理学家斯滕伯格的观点来看就是,智力让人类发明原子弹,而智慧能阻止人们使用它(Karelitz, Jarvin, & Sternberg, 2010; Wink & Staudinger, 2016)。


  智慧很难测量。不过巴尔特斯和厄休拉·斯托丁格(Ursula Staudinger)在2000年设计的一个研究表明,稳定地测量人们的智慧是有可能的。在这项研究中,被试年龄为20~70岁,他们被安排两人一组讨论与生活事件有关的难题。其中一个情境是有人接到一个好友的电话,对方说自己打算自杀;另一个情境是一名14岁的女孩想立即搬离自己的家。接着研究者询问被试,他们此时应该做什么以及考虑什么。


  虽然这些问题没有绝对正确或错误的答案,但有几个标准可以用来评价被试的回答,其中包括:被试运用了多少关于那个问题的事实知识,被试具备多少关于决策的知识,被试在多大程度上考虑到主人公所处的生命周期和可能拥有的价值观所构成的背景,被试是否能意识到可能不止一个解决办法。根据这些标准来评估,研究者发现老年被试的回答比青年被试更成熟。


  该研究还发现,老年被试会从旨在促进个体睿智地思考的实验条件下获益更多,其他研究者也认为最有智慧的个体是那些老年人。


  也有研究者根据心理理论的发展来考察智慧。心理理论(theory of mind)是一种推测他人想法、感受和意图等心理状态的能力。虽然研究结果不一致,但一些研究表明,老年个体运用他们随着年龄而积累的经验,可以更成熟地运用心理理论(Karelitz, Jarvin, & Sternberg, 2010; Rakoczy, Harder-Kasten, & Sturm, 2012; Booker & Dunsmore, 2016)。


  顺利老化:秘诀在哪儿


  学习目标9.13 找出各种衰老理论之间的区别,并解释文化如何影响人们对待老年人的方式。


  77岁的埃莉诺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度过,她的生活平静又规律。埃莉诺一生未婚,她的两个妹妹每隔几个星期就会来探望她一次,外甥和外甥女们也偶尔来一下。但绝大多数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度过的。不过每当有人问起,她都会说这样的生活很快乐。


  相反,凯莉也是77岁,她却几乎每天都做着不同的事情。如果不去老年中心参加某些活动,她就会去购物。凯莉的女儿抱怨说,每次打电话找她时,她都不在家,而凯莉则说,她从未因如此繁忙而开心过。


  显然,顺利老化没有单一的方式。人们如何老化取决于自身的人格因素和所处的环境。一些人参与的活动日渐减少,另一些人则继续与他人保持着积极的联系并坚持自己的爱好。有三个主要理论对此进行了解释:脱离理论、活跃理论和连续理论。


  脱离理论:逐渐隐退 脱离理论(disengagement theory)指出,成年晚期个体通常在生理、心理和社会性维度上从外界活动中逐渐隐退(Cummings & Henry, 1961)。在生理方面,老年人的精力水平会不断降低,生活节奏也逐渐减慢;在心理方面,他们开始从人群中退出,减少了对外界的兴趣,更多的时间是在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在社会性方面,他们减少了日常面对面交流和总体的社会活动。老年人对他人生活的参与和投入也变得少了(Cashdollar et al., 2013)。


  脱离理论认为,隐退是一个相互的过程。由于社会标准和人们对老化的预期,总体上社会也在远离老年人。例如,强制性的退休年龄迫使年纪大的人离开岗位,从而加速了老年人的脱离。


  尽管脱离理论有一定的逻辑,但能支持它的研究成果十分有限。而且,这一理论还受到了一些批评,批评者认为社会并没有给老年人提供有意义的参与机会,反而还怪罪处于这一年龄阶段的人参与度不够。


  当然,一定程度的隐退并非完全是消极的。例如,老年人的逐渐隐退能使他们有更多时间来思考自己的生活,社会角色对他们的束缚也更少了。而且,老年人其实能够更好地区分自己的社会关系,从而把精力放在那些能满足他们需要的人身上(Settersten, 2002; Wrosch, Bauer, & Scheier, 2005; Liang & Luo, 2012)。


  也有一些老年学家驳斥了脱离理论,他们认为脱离是相对少见的。大部分情况下,人们在老年时期仍会保持参与、活跃和忙碌的状态,尤其是在很多非西方文化的社会中,社会预期也认为他们将在日常生活中保持这种活跃状态。显然,老年人的脱离并不是自动化、普遍的过程(Bergstrom & Holmes, 2000; Crosnoe & Elder, 2002)。


  活跃理论:继续参与 由于支持脱离理论的证据不多,人们又给出了另一种解释。活跃理论(activity theory)认为,顺利老化需要将成年中期的兴趣、所从事的活动以及社会交往的总量和类型继续保持下去。这一观点指出,人们可以通过适度参与外界活动来获得生活的幸福感和满意感(Hutchinson & Wexler, 2007; Rebok et al., 2014)。


  活跃理论认为老年人继续从事活动是十分重要的。即使在不能继续某活动的情况下,比如退休后不再继续工作时,活跃理论也主张人们寻找替代活动,以达到顺利老化。


  但活跃理论也像脱离理论一样,不能对所有情况进行解释。首先,活跃理论几乎没有区分各种类型的活动,而各种活动对人们的幸福感和满意度的影响显然是不一样的。事实上,老年人参与活动的性质和质量,比单纯的参与频率或总量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Adams, 2004)。


  需要注意的是,“以少得多”的原则或许更适合某些老年人:更少的活动能带来更多的生活乐趣,因为他们可以放慢生活节奏,仅仅做那些给自己带来最大快乐的事情。事实上,一些人将能够自主地调整生活节奏视为成年晚期最大的好处之一。对他们来说,活动相对较少甚至是独处的状态,可能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状态(Hansson & Carpenter, 1994)。


  从社会工作者的视角看问题


  文化因素如何影响老年人采用脱离策略或活跃策略的可能性?

  连续理论:折中的立场 脱离理论和活跃理论都没有描绘顺利老化的全景(Ouwehand, de Ridder, & Bensing, 2007),这就需要一个折中的理论。连续理论(continuity theory)认为,人们仅保持自己所希望的社会参与水平,就能体验到最大程度的幸福感和自尊感(Whitbourne, 2001; Atchley, 2003; Pushkar et al., 2010)。


  连续理论指出,那些高度活跃和社交性很强的人,如果在老年能尽量保持这种状态,就会感到很快乐。而如果是喜欢独处、单独活动的人,例如喜欢独自看书或在丛林中散步的人,如果在老年也保持这种水平的社会性,他们就会非常快乐(Holahan & Chapman, 2002; Wang et al., 2014)。


  另外,大多数老年人可以体验到和年轻个体一样多的正性情绪,而且他们在调节自己的情绪方面也会变得越来越熟练。


  还有一些其他因素可以提高个体成年晚期的幸福感。生理和心理健康对老年人的总体幸福感很重要,拥有足够的经济保障以满足其基本需求也至关重要。同时,自主感、独立性和对个人生活的控制感也对老年人的幸福感非常有帮助(Charles, Mather, & Carstensen, 2003; Charles & Carstensen, 2010; Vacha-Hasse, Hil, & Bermingham, 2012)。


  正如我们之前所讨论的,人们的知觉会影响其幸福感和满意度。乐观看待成年晚期的人相对于悲观看待成年晚期的人,会更善于用积极的眼光来看待自己(Levy, Slade,& Kasl, 2002; Levy, 2003)。


  最后,有调查发现,成年晚期个体的整体幸福感要高于年轻人(见“从研究到实践”专栏)。而且,其原因并不是那些65岁以上的人之前一直都很幸福,而是大部分人变老时似乎会产生一定的满足感(Yang, 2008)。


  通过补偿达到选择性最优化:顺利老化的普遍模型 在考虑顺利老化的因素时,发展心理学家巴尔特斯夫妇更推崇选择性最优化补偿策略。如我们之前所讨论的,该模型的基础假设是成年晚期将带来个体潜在能力上的改变和丧失,但这因人而异。而且,人们有可能通过选择性最优化来克服能力改变所带来的影响。


  选择性最优化策略指出,人们会通过选择性最优化来增加自己在动机、认知和体能上的整体资源。比如一个终身从事马拉松运动的人,为了加强训练,可能需要削减或完全放弃其他运动。放弃其他运动之后,他也许就可以进行集中训练以保持其跑步技能了(Burnett-Wolle & Godbey, 2007; Scheibner & Leathem, 2012; Hahn & Lachman, 2015)。


  与之类似,老年人也会利用补偿行为来弥补由于衰老而丧失的能力。例如,人们可以戴上助听器以弥补听力的衰退。钢琴巨匠亚瑟·鲁宾斯坦(Arthur RubinStein)则是另一个通过补偿达到选择性最优化的例子。在鲁宾斯坦的晚年,他采取了一些策略以保持其表演效果:他减少了在音乐会上表演的乐曲数目,这是一个选择的例子;他更频繁地练习那些表演曲目,这是一个最优化策略的例子;最后,他减慢了快节奏乐曲之前那部分的演奏速度,相比之下,就好像他在快节奏演奏部分的速度还和以前一样,这是一个补偿行为的例子(Baltes & Baltes, 1990)。


  简而言之,选择性最优化补偿策略道出了顺利老化的基本原则。虽然成年晚期可能会给个体带来各种潜在的能力改变,但那些尽力在特定领域取得成绩的人,能更好地补偿其他方面能力的局限和衰退。这样一来,老年人虽然在某些方面的活动会有所减少,但也有相应的转变和调节,最终其生活仍然是向好的。


  从研究到实践年龄仅仅是一种心理状态吗

  如果你在1981年走进新罕布什尔州的一座修道院,你就会觉得自己仿佛在一瞬间进行了一次时间旅行。在那个空间里,一切都回到了1959年。装饰、图书和杂志,甚至收音机和小黑白电视机里的节目都来自那个时候。不过,这不是“时间胶囊”,而是一项针对心理与身体之间关系的开创性研究。心理学家埃伦·兰格(Ellen Langer)(29)邀请了6位70多岁的男性来到这座修道院,让他们在5天时间里过着突然“年轻”了20岁的生活。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看不见自己的倒影,只能看见自己50多岁时的照片。人们再不像对待老人一样对待他们,而是期望他们自理生活的种种。他们谈论20世纪50年代后期的事件,如同当前就是那个时候一样。研究以所有可能的方式创建了一种幻觉,令人感到过去的22年已被从自己的生命中擦去了(Grierson, 2014)。(30)

  研究产生了令人惊奇的效果:这几位被试并不仅仅是在假装变年轻,他们的行为真的变年轻了。被试在力量、灵活性等多项生理指标上的表现也提升了,视力也得到了改善!

  兰格研究发现,个体衰老的减缓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心理状态。人们的行为显得苍老,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老。但当他们觉得自己年轻,而且对生活有目的性和自主权的时候,他们就会变年轻。例如,兰格最近的研究继续表明,如果告诉被试他们的视力会改善,那么其视力水平就真的会改善(Alexander & Langer, 1990; Hsu, Chung, & Langer, 2010)。


  兰格将心理与身体之间的联系称为正念(mindfulness)。正念的效果类似安慰剂效应:人们通常能够体会到他们期望体会的效果。兰格的相关研究为正念的真实性提供了大量证据:过早秃顶从而觉得自己老的男性患前列腺癌和冠心病的风险较高。如果女性做了她们觉得让自己显年轻的新发型,其血压就会降低。较晚生育的女性,其举止和感受会比实际年龄对应的状态年轻,通常寿命也更长。年龄相差较大的夫妻中,较年轻一方的预期寿命往往会低于通常值,而年龄较大一方的预期寿命往往高于通常值(Hsu, Chung, & Langer, 2010)。


  兰格目前的研究将正念概念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乳腺癌终末期的女性如果以20年前的状态生活,是否会如同新罕布什尔州修道院中的老年男性一般表现出积极的效果呢?兰格希望能通过让患者完全以癌症出现以前的状态生活,来让身体找到一种消除癌症的方法。这至少是一项大胆的实验,它以之前从未有过的高标准检验着兰格的正念概念,不过即使效果甚微,这也是革命性的。正念是否能通过检验,只有时间能证明(Grierson, 2014)。


  对于兰格提出的各种年龄意识与健康的相关性,还可能有哪些其他解释?


  成年晚期的日常生活


  我10年前退休的时候,大家都告诉我说,我会想念工作,会变得孤独,会因为没有工作的挑战而感到无聊。这太扯了!这10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期。想念工作?一点儿也不!想念什么?会议?培训?晋升?当然,钱少了,同事少了,但是我有存款、爱好和旅行就足够了。


  上述对成年晚期的积极看法来自一位75岁的退休保险员。尽管不是所有退休人员都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是有很多人会觉得退休后的生活是开心且有吸引力的。接下来我们将讨论人们在成年晚期的一些生活方式,就先从他们的住所说起吧。


  居住安排:居住的地点和空间


  学习目标9.14 描述为老年人安排住所的可能方式,并解释每种方式会如何影响他们的生活质量。


  一想到“老年人”,你可能就会一下子想到护理院。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只有5%的人会在护理院里终老,大多数人都始终住在家里,而且至少有一名家庭成员陪伴。


  在多代家庭中,与儿女、媳婿及孙子孙女一起生活,对成年晚期个体来说是有益的。那么这种情况是否也有不利的一面呢?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住在家里 很多老年人都是独自居住。美国960万独居的个体当中,有1/4是65岁以上的老人。在65岁以上的人群中,约有2/3的人与家人住在一起,多数情况是和配偶同住。一些老年人和兄弟姐妹同住,另一些则与子女、孙子孙女甚至曾孙子曾孙女等多代人一起居住。


  不同的居住环境给老年人带来的影响也很不一样。对已婚老年夫妇来说,与配偶同住代表了对先前生活的延续。另外,搬去和子女同住的老人,会在适应多代人一起生活时面临困难。这不仅让老年人面临失去自主性和隐私的风险,还让他们因为看不惯自己孩子养育下一代的方式而与之产生冲突。除非人们对家庭成员所扮演的角色有既定的准则,否则双方很容易发生矛盾(Navarro, 2006)。


  个体居住在大家庭中的现象在一些群体中尤为普遍。例如,黑人比白人更有可能居住在多代的大家庭中。而且非裔美国人、亚裔美国人、拉丁裔大家庭的家庭成员之间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依赖程度要比白种人高很多(Becker, Beyene, & Newsom, 2003)。


  专门的居住环境 大约有10%的老年人住在相应的照料机构中。事实上,老年人居住的机构有很多类型。


  近来有关老年人居住安排的变革之一是连续照料社区(continuing-care community)的出现,这一社区环境的目标人群以到退休年龄及以上的人为主。社区会提供不同级别的照料,成员需要与社区签署一份关于他们所需照料级别的协议。在这样的社区中,人们刚开始是住在独立的房子或公寓中的,他们能够自理,或偶尔需要照顾。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会将级别转为协助生活(assisted living)。在这种级别中,人们仍单独住在房间里,但配有自己所需的相应医疗护理服务。连续照料最终会发展到全天护理,这一级别的护理服务通常在有全天陪护的护理院中进行。


  连续照料社区的成员通常在宗教、种族和族裔方面有共同特征,社区通常由私人或宗教组织来主持。由于参加此类社区需要昂贵的首付,所以社区成员的经济水平都相对较好。但是,越来越多的连续照料社区的多样性也在不断增加,而且社区正通过建立日托中心和发展有更年轻人群参与的项目,来增加代际间的互动(Chaker, 2003; Berkman, 2006)。


  护理机构存在多种类型,从提供日间的钟点护理到全天24小时住家护理一应俱全。在成人日托机构(adult day-care facilities),老年人只能在日间得到照顾,晚上和周末则在家里度过。在成人日托机构中,人们可以获得照料、进餐并按时参加活动。有时,这些成人日托机构还会与婴幼儿日托项目相结合,这样就可以让老年人和小孩子进行互动,从而增进健康(Tse & Howie, 2005; Gitlin et al., 2006; Dabelko & Zimmerman, 2008)。


  还有些机构能够提供更全面的照料。最精细的护理机构是专业护理机构(skilled-nursing facilities),它能为患慢性疾病的老人和短期患病后逐渐恢复的老人提供全日护理。事实上,虽然65岁及以上的老人只有4.5%会住在护理院中,但其中年龄越大的人占比越高:65岁以上的老人占3%,85岁以上的老人则占10%(Administration on Aging, 2010; Nursing Home Data Compendium, 2013)。


  护理机构的照料越精细,对居住者的适应性要求也就越高。虽然一些新入住的老年人能很快适应,但由此带来的自主性丧失也让很多老年人出现适应困难。另外,一些老年人也会受到人们对养老院刻板印象的影响,他们可能会因此对养老院抱有消极的预期。因为他们可能会觉得自己仅仅是在坐等死亡,而已经被一个崇尚年轻的社会遗忘和抛弃了(Baltes, 1996; Natan, 2008; Kostka & Jachimowicz, 2010)。


  制度主义和习得性无助 尽管生活在护理机构中的老人们可能夸大了自己的恐惧,但这种恐惧仍然催生了制度主义(institutionalism),这种制度主义部分源于习得性无助,会使人们逐渐变得冷漠、无情和忽视自我需要。(Peterson & Park, 2007)。


  这种由制度主义引起的无助感,确实会产生严重后果。例如想象一下,当老人住进养老院时,他们就失去了对自己最基本活动的控制权。他们被规定什么时候吃饭、吃些什么、什么时候睡觉,甚至连洗漱时长都被规定了,这会给个体带来严重的控制感丧失的感受(Wolinsky, Wyrwich, & Babu, 2003; Iecovich & Biderman, 2012; de Oliveira Brito et al., 2014)。


  一个经典的实验表明了这种控制感丧失所带来的后果。心理学家兰格和欧文·詹尼斯(Irving Janis)在1979年的实验中把住在养老院的老年人分为两组。他们鼓励其中一组被试对自己的日常生活做出各种选择;另一组则没有选择,并鼓励他们任由养老院的职员照顾。结果显示,有选择权的被试更快乐且健康。18个月后,有选择权的这组只有15%的被试去世,而另一组有30%的被试去世了。


  简而言之,丧失控制权对个体的生活幸福感有着严重的影响。好的养老院会尽力允许入住者做一些关于基本生活的决定,让他们对自己的生活有一种控制感。


  从医疗保健工作者的视角看问题


  养老院可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减少入住者的“制度主义”心理?为什么这种措施不常见?


  财务、工作与退休


  学习目标9.15 讨论老年人的经济保障,以及成年晚期的工作和退休带来的社会和经济差异。


  接下来我们将讨论美国老年人的经济保障,以及工作和退休给他们带来的影响。


  成年晚期的经济状况 成年晚期的个体与其他生命阶段的个体一样,社会经济状况有好有差。


  个体在成年晚期的社会经济福利差异反映了早期生活情况的差异。


  不过,不同群体在早年经历过的不公平会在晚年时更加突显。同时,随着人类寿命的不断延长,成年晚期个体所承受的经济压力也会不断增加,因为人们很可能会提前把积蓄用完。


  大约10%的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处于贫困状态,这个比例与65岁以下人群中的比例相当接近,另外约有6%的老年人处于接近贫困的状态(见图9-11)。不过,贫困情况在不同种族和性别中存在明显差异。生活在贫困之中的女性人数几乎是男性的两倍。独立生活的老年女性,有近1/4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丧偶的已婚女性也可能会变得贫困,因为她可能在丈夫生前患病时就用完了所有的积蓄,而丈夫的养老金也在他去世后停止发放了(Spraggins, 2003; Administration on Aging, 2010)。


  图9-11 贫困和老年人


  在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中,有10%的人生活贫困。补充性贫困标准是一种相对于传统美国贫困标准来说更新的标准,多数专家也认为这一标准的准确性更高。


  资料来源:Kaiser Family Foundation Analysis of Current Population Survey, 2014 Annual Social and Economic Supplement.已被许可使用。


  从种族差异来看,8%成年晚期的白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而同年龄段19%的拉丁裔和24%的非裔美国人生活在贫困中。少数族裔女性可能是处境最恶劣的群体。例如,65~74岁离婚的黑人女性中,贫困人数占到了47%(Federal Interagency Forum on Age-Related Statistics, 2000; U.S. Bureau of the Census, 2013)。


  成年晚期个体陷入经济困境的原因之一,是他们只能依赖固定收入来支撑生活。老年人的主要收入来自社会保障、退休金和积蓄,而这些收入的积累几乎跟不上通货膨胀的速度。如此一来的结果就是,即使一个人在65岁时拥有非常不错的收入,这些储蓄的价值在20年后也可能会大幅降低,因此老年人就变得越来越穷。


  医疗卫生保健费用的上升是老年人陷入经济困境的又一原因。老年人在医疗卫生保健方面的平均花费是其收入的20%左右。那些住在护理机构中的老年人,其经济支出更令人吃惊,他们每年的平均医疗卫生保健费用在80 000美元以上(MetLife Mature Market Institute, 2009)。


  除非社会保障和医疗保险在融资方式上出现重大改变,否则年轻公民将会缴纳更多的税款来作为老年服务的资金。这种情况势必会增加两辈人之间的矛盾和隔阂。事实上,正如我们接下来要看到的,社会保障费用成了人们决定工作年限的关键因素之一。


  成年晚期的工作和退休 “布洛迪夫人,别忘了你的零钱,”吉姆·哈迪提醒他的顾客,“祝你和来家里的孙辈们过得开心。”哈迪边说边挥手告别,布洛迪夫人也微笑着挥手回应。


  哈迪上个月就已经84岁了,但他仍旧每周在当地的超市工作24小时。“我以前不是收银员,”他说,“我这辈子先后在温哥华和缅因州做过很多工作,最开始是采伐作业,然后结婚后太太希望我找一份固定工作,我就在一家电话公司找到了维修的工作,一干就是40多年。”


  妻子在5年前去世后,哈迪开始考虑退休,并移居到了夏威夷。“这里的城市非常美丽,居民也非常热情。”但是他没有退休,而是换了份超市的工作。


  “我喜欢这里,”他说,“我可以见到很多人并和他们聊天。要是不工作了,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在什么时候退休是很多成年晚期个体面临的重大决定之一。有些人希望能尽可能地工作更久,其他人则会在经济条件允许时就退休。


  不过当真正退休时,人们往往很难适应从“工作者”到“退休者”的身份转变。他们没有了职业的头衔,也不再有人向他们寻求建议,而且他们不能再说“我在钻石公司工作”之类的话。


  但对另一些人来说,退休可能为他们提供了成年后第一次过悠闲生活的机会。大多数人早在55岁或60岁时就退休了,而人们的寿命又在不断延长,因此很多人的退休后时间比上几代人都要长。此外,由于老年人口的不断增加,退休人群作为美国人口的一部分,其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了。


  老年工作者:反击老年歧视 即使在成年晚期,很多人也会继续全职或兼职工作。他们能够这样做,主要得益于美国1975年通过的《禁止就业年龄歧视法》(ADA),该法律条文表明,几乎在所有行业中规定的退休年龄都被看作是不合法的(Lindemann & Kadue, 2003; Lain, 2012)。


  无论是因为喜欢工作带来的智力和社会性回报,还是出于经济原因而工作的老年人,他们继续工作时都常常会遭到年龄歧视,尽管这在法律上是被禁止的,但这就是事实。一些雇主会鼓励老年人离职,从而用薪酬低的新人来替代他们。而且,一些雇主认为老年人已经无法胜任工作,也难以适应变化的工作环境——这是法律也无法改变的对老年人的刻板印象(Bowen & Skirbekk, 2013)。


  退休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旅程。有些人喜欢安静的生活,有些人则继续保持活跃并不断追求新的活动。你能解释为什么在很多国家中,人们的退休生活并未遵循脱离理论吗?


  但事实上,我们很难证明老年人的工作能力会降低。在艺术、文学、科学、政治和娱乐等领域,老年人做出重大贡献的例子比比皆是。即使在法律允许规定退休年龄的少数行业中,例如涉及公共安全的行业,也没有证据证明人们应该在某个特定年龄退休(Landy & Conte, 2004)。


  尽管年龄歧视仍然是一个问题,但市场需求也许有助于降低其严重性。当出生于生育高峰期的人退休后,市场劳动力锐减,企业就可能会鼓励老年人继续工作或接受返聘。不过,对大多数老年人来说,退休仍然是普遍选择。


  退休:过一种休闲生活 人们为什么退休?尽管看起来主要原因就是想休息,但其实还有很多原因。例如,有时候人们会在长时间工作之后觉得倦怠,他们需要缓和工作中的紧张感和挫败感,让自己从力不从心的感觉中跳出来;有些人退休是因为健康状况下降;还有些人是因为受到了雇主的劝说;另外,也有一些人早就计划着退休了,他们想利用多出来的闲暇时间旅游、学习或者享受天伦之乐(Nordenmark & Stattin, 2009; Petkoska & Earl, 2009; Müller et al., 2014)。


  无论退休的理由是什么,人们都需要经历一系列的退休阶段。退休后人们的第一个时期是蜜月期,即刚退休的人会积极参加之前没空安排的各种活动,如旅行。第二个时期是清醒期,此时人们会觉得退休并不完全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因此他们开始想念工作时的刺激、同事情谊,但他们会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再次忙碌起来了(Atchley & Barusch, 2005; Osborne, 2012; Schlosser, Zinni, & Armstrong-Stassen, 2012)。


  第三个时期是重新定位期,此时人们会重新考虑自己的选择,开始参与全新而充实的活动。如果能成功度过这个阶段,个体就到了第四个时期,即退休平淡期,人们开始接受退休的现实,并对新的生活状态感到满足。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到达这个时期,有些人在很长时间都处于清醒期。


  第五个时期是退休的结束期。虽然对一些人来说,退休结束就意味着重返职场,但其实大多数人都会在退休的结束阶段出现体能的衰退。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健康状况会变得很差,甚至不能独立生活。


  显然,不是所有人都会经历这些阶段,而且上述顺序也并非固定。在很大程度上,个体对退休的态度来自他当初选择退休的理由。例如,一个因为身体状况不佳而被迫退休的人和一个期盼在一定年龄退休的人,其内心的体验是很不一样的。与之类似,喜欢自己工作的人和轻视自己工作的人,退休后的感受也会不同。


  简而言之,退休对个体心理的影响因人而异。对很多人来说,退休是美好生活的延续。此外,正如“成为发展心理学知识的明智运用者”专栏所述,人们可以做很多事来规划美好的退休生活。


  成为发展心理学知识的明智运用者规划完美的退休生活


  哪些因素能够创造出美好的退休生活?老年学家认为有如下几点(Borchard, 2008; Noone, Stephens, & Alpass, 2009; Wöhrmann, Fasbender & Deller, 2016):

  · 事先做好财务计划。社会保障金在未来很可能会不够用,你要有足够的个人积蓄,并给自己安排好健康保险。


  · 逐渐从工作中退出。有时,从全职工作转为兼职可以帮助你顺利适应退休生活。


  · 在退休之前发掘自己的爱好。思考你为什么喜欢现在的工作,并考虑如何将这些东西迁移到闲暇的活动中。


  · 如果你已婚或正与某人保持长期关系,那么可以和伴侣讨论一下你的理想退休状态。你会发现你需要和伴侣协商出一个适合双方的愿景。


  · 考虑你想住在哪里。试着在你想要居住的社区短住几天。


  · 不要与儿女和孙辈住得太近。如果与孙辈住得太近,你可能会变成全职婴儿保姆——这可能符合你对退休的展望,也可能不符。


  · 计划参与志愿活动。退休人员有多种技能,往往是非营利性组织和小企业所需要的。诸如退休老年志愿者计划(Retired Senior Volunteer Program,RSVP)或寄养祖父母计划(Foster Grandparent Program,FGP)这样的组织既能让你的技能派上用场,也能帮助有需要的人。


  关系:旧的和新的

  94岁的莱纳德说起了他和如今已经90的妻子埃伦相遇的情形。


  “23岁那年珍珠港事件爆发,我当即应征入伍。我被派往布拉格堡,当时非常孤独,所以经常去费耶特维尔闲逛。有一天,我在一家书店找一本书,你还记得书名吗?”


  “《沉寂的星球》(Out of the Silent Planet),”埃伦说,“我刚好也伸手拿那本书,我们的手碰到了一起,然后是目光。”


  “那是我单身生活的终点,”莱纳德说,“命运把我带到了那家书店。”


  埃伦说:“从那时起,我们分享了那本书和以后所有的事情。4个月后我们就结婚了。”


  “直到战争结束,我离开布拉格堡。”莱纳德说。


  这就是他们相处的方式:他起一个话头,她来完成。或者是倒过来。


  “她天天给我写信,我都是整摞整摞地收,那是我读过的最好的信。”他把手放到埃伦的膝盖上,而她也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你可不常给我写信,”她温柔地提醒,“但是我一收到你的信,就每天都会读。”


  “我也是啊!”他笑着说。


  莱纳德和埃伦之间的温情显而易见。他们的关系已经维持71年了,还是那么和谐,这让他们的生活平静而快乐,也足以让很多夫妇艳羡。但这种生活对成年晚期的人来说也很少见。相比有伴侣陪伴的老年人,更多的是孤独的老年人。


  想要知道成年晚期个体的社会生活状态,我们可以先从探讨婚姻开始。


  晚年的婚姻:从彼此相伴到孤身一人


  学习目标9.16 找出夫妻在成年晚期会面临的问题,并描述丧偶带来的挑战。


  65岁以后,处于已婚状况的男性比例远高于女性(见图9-12)。原因之一是70%的女性在丈夫去世后还能活好几年,但男性却因为很多都已经去世而大大减少了数量,所以这些女性也不太可能再婚了(Barer, 1994)。


  图9-12 美国老年人的居住模式

  关于老年男性和女性的相对健康状态和适应情况,这些模式说明了哪些内容?


  资料来源:Administration on Aging, 2006.

  此外,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婚姻梯度也是导致以上情况的重要因素。在婚姻梯度这一社会标准的影响下,女性通常要和比自己年龄大的男性结婚。于是晚年时,女性往往只能孤单地生活。同时,婚姻梯度使男人再婚很容易,因为那时适合他们结婚的对象更多了(AARP, 1990)。


  绝大多数在生命晚期仍然是已婚的人都说他们对自己的婚姻很满意。伴侣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友谊和情感支持,因为到了生命的这个时期,他们往往已经在一起很长时间了,而且对自己的伴侣都有着很深的了解(Levenson, Carstensen, & Gottman, 1993; Jose & Alfons, 2007)。


  同时,并不是婚姻的任何一个方面都能令人满意,当配偶经历生活中的转变时,其婚姻就可能会面临严重的压力。例如,婚姻中的一方或双方的退休会改变夫妻关系(Henry, Miller, & Giarrusso, 2005)。


  离婚 有些夫妇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压力而选择离婚。尽管没有确切的数据,美国66岁以上离婚的女性也至少有12%,这是20世纪80年代数据的3倍(Brown & Lin, 2012; Ellin, 2015)。


  晚年离婚的原因有很多。通常,女性离婚是因为丈夫有虐待或酗酒行为,而男性要求离婚则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更年轻的女人。晚年离婚往往发生在退休后不久,此时,那些一直潜心于工作的男性正处于心理混乱之中(Franz et al., 2015)。


  在生命晚期离婚,对女性来说会面临巨大的挑战。在婚姻梯度标准和适婚男性数量很少的双重不利条件下,年纪大的离异女性不太可能再婚。对很多女性来说,婚姻中的角色可能是其一生中的主要角色和核心身份,她们会把离婚看成人生的巨大失败。因此,晚年离异女性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感会骤然下降(Davies & Denton, 2002; Connidis, 2010)。


  寻求一段新的关系可能是很多离异或丧偶老人的首要任务。努力发展新关系的人们,会利用与年轻人相同的策略去认识潜在的伴侣,如参加单身组织,甚至用互联网去寻觅伴侣(Durbin, 2003)。


  当然,有些人在进入成年晚期时还从未结过婚,他们大概占成年晚期人口的5%。对这些人来说,成年晚期的改变并不多,因为他们的居住状态并没有改变。事实上,一直保持单身的人在年老时会比大多数同龄人更少感到孤单,因为他们有更强烈的独立感(DePaulo, 2006)。


  应对退休: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吗 当莫里斯·阿伯克伦比终于停止全职工作时,他的妻子罗克珊觉得他在家的时间太多了,反而给生活添了很多麻烦。虽然他们的婚姻关系很好,但莫里斯开始干涉她的日常活动,不断追问她和谁打电话、刚才到哪里去了,这都让她不满。最后,她开始希望莫里斯在家的时间能少一些。这个想法很有讽刺意味:因为莫里斯需要全职工作的时候,罗克珊曾经希望他能有更多时间在家陪自己。


  莫里斯和罗克珊的这种问题并不是个例。对很多退休夫妇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需要重新协调,因为此时夫妻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多。对另一些人来说,退休改变了夫妻双方长期以来的家务分配,丈夫开始承担更多的日常家务。


  研究表明,这时夫妻双方通常会有一个有趣的角色倒置。与婚姻早期相反的是,在成年晚期,丈夫会比妻子更渴望与配偶在一起。婚姻的权力结构也转变了,男性退休后会变得更有亲和力且更少竞争,女性则会变得更加果断和自主(Williams, Sawyer, & Allman, 2012)。


  照顾年老的配偶 随着成年晚期个体身体状况的改变,有时人们需要用前所未有的方式来照顾配偶。例如,一位心灰意冷的妻子这样说:

  我哭了很多次,因为从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的。我从没想过要打扫浴室,替他换衣服,整天洗衣服。我在20多岁时这样照顾过婴儿,现在我这样照顾丈夫(Doress, Siegal, & The Midlife and Old Women Book Project, 1987, pp. 199-200)。


  同时,有些人会将照料病重或垂死的配偶看作是表达自己爱与奉献的最后机会。事实上,一些看护者会感到很快乐,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能担负得了对配偶的责任。而那些最初经历过情绪困扰的人,也会随着发现自己能成功地适应照料工作,而使不愉快的情绪逐渐消退(Kulik, 2002)。


  但我们不能否认,照顾配偶的确是一项耗费精力的工作。更糟糕的是,看护者的自身身体状况可能也不如以前了。实际上,这样的照顾可能对看护者的生理和心理健康都有不利影响。例如,多数看护者曾自陈对生活的满意度低于不用照顾别人的人(Choi & Marks, 2006; Percy, 2010; Mausbach et al., 2012)。


  值得关注的是,向配偶提供照料的人中有3/4是女性。原因之一和人口状况有关:男性通常早于女性死亡,那他们患上致命疾病的时间也一般早于女性。另一个原因与社会对性别角色的传统看法有关,社会普遍认为女性是“天生的”看护者,所以卫生保健专业人员更倾向于建议妻子照顾丈夫,而不是丈夫照顾妻子(Khalaila & Cohen, 2016)。


  配偶的死亡:成为寡妇或鳏夫 几乎没有什么比丧偶更让人感到悲痛的事情了。特别是对年轻时就结了婚的人来说,配偶的去世不仅会给人们带来巨大的丧失感,还会造成健在配偶经济和社会环境上的重大改变。如果这对当事人来说是一段美好的婚姻,那么配偶的去世就意味着其失去了一个伴侣、爱人、知己和帮手。


  伴侣去世后,健在的那一方要突然接纳一个新的、自己并不熟悉的身份:寡妇或鳏夫。同时,他们也丢掉了自己最熟悉的角色:他人的配偶。突然,他们不再是夫妻中的一方了,他们开始被社会和自己看作是单独的个体。而这些又都发生在他们刚刚面对几乎是压倒一切的巨大悲痛时,我们将会在接下来的内容中进一步讨论。


  个体在成年晚期最艰难的责任之一是照顾患病的配偶。


  寡居会给个体带来很多新的生活要求和担忧。再也没有伴侣可以和他们分享每天发生的事情了。如果以前都是已故的配偶在承担主要的家务活,那么现在夫妻中健在的一方就必须学会做这些家务,而且要天天做。虽然家人和朋友能为其提供大量的支持,但这些帮助会逐渐减弱,最后只留下新寡或新鳏的人独自适应生活(Hanson & Hayslip, 2000; Smith, 2012)。


  人们的社会生活往往会因配偶的死亡而发生巨变。例如,如果一对夫妇此前常与另一对夫妇来往,那么鳏寡个体现在在继续保持和原来那些夫妇共同筑起的友谊时,就会感觉自己像汽车的“第五个轮子”一样碍眼。最终,那样的友谊会慢慢衰退,也可能会由他们与其他单身个体建立的新友谊所代替(Bookwala, 2016)。


  经济问题是很多鳏寡个体面临的难题之一。尽管很多人有保险、积蓄和退休金来为自己提供经济保障,但一些个体,通常是女性,在配偶去世后会体验到经济状况下滑的窘境。在这种情况下,经济状况的改变会迫使人们做出痛心的决定,例如卖掉夫妻俩此前共同居住的房子(Meyer, Wolf, & Himes, 2006)。


  个体适应寡居的过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准备期(preparation),夫妇中的任何一方都要做好面对配偶最终都会去世的准备,有时甚至要提前几年甚至几十年。此时要考虑很多事情,例如买人身保险、准备遗嘱、决定养孩子以便将来老有所依等。这些都是为将来自己变成鳏寡个体要做的准备,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人们也会需要一定程度的社会帮助(Roecke & Cherry, 2002)。


  第二个阶段是悲痛和悼念期(grief and mourning),这是健在一方在配偶去世后的即时反应。他们首先要承受丧偶给自己造成的痛苦和打击,继而要渡过丧偶带来的一个情绪起伏阶段。个体渡过这个阶段所需的时间,取决于其他人给予支持的程度以及个人的人格特征。有些人的悲痛和悼念期会持续几年,而有些人则只持续几个月。


  适应配偶去世的第三个阶段是适应期(adaptation)。在这个阶段中,鳏寡个体要适应新的生活。他们会开始接受配偶的死亡标志着新阶段的开始这一事实,然后他们就会以一个新的角色生活,并建立新的友谊。适应阶段中还包括一段整合期,这一时期个体会发展出“单身者”这一新的同一性。


  当然,丧偶三阶段的模型不一定符合每个人的情况,各阶段的持续时间因人而异。而且,一些人会经历复杂性哀伤(complicated grief)。这是一种不屈不挠的悼念,会持续数月甚至数年。在这一时期,人们很难放下曾经的爱人,他们对死者的记忆会侵蚀日常的思考,从而影响到正常的身心功能(Holland et al., 2009; Piper et al., 2009; Zisook & Shear, 2009)。


  但是,对于多数人来说,丧偶后生活会逐渐恢复正常,并重新变得愉快。尽管如此,丧偶在个体的生命任何阶段发生,都无疑是一个重大事件。在成年晚期,其影响对个体来说尤为严重,因为配偶的死亡可能预示着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了。


  从社会工作者的视角看问题


  哪些因素共同造成了成年晚期的生活对女性来说比男性更困难的现象?

  成年晚期的朋友和家庭

  学习目标9.17 找出对老年人来说重要的人际关系,并解释它们为什么重要。


  老年人和年轻人一样喜欢结交朋友,友谊在成年晚期的生活中也占据重要地位(见图9-13)。事实上,相比和家人在一起,人们在晚年甚至把与朋友在一起的时间看得更重要,因为朋友是比家人更有力的社会支持来源。另外,大约有1/3的老年人在自我报告中说自己在最近一年里建立了一段新友谊,还有很多老年人会经常参与重要的社会交往活动(Ansberry, 1997; Bookwala, 2016)。


  图9-13 成年晚期的社交活动


  朋友和家人在老年人的社会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


  资料来源:Federal Interagency Forum on Aging-Related Statistics, 2000.

  友谊:为什么朋友在成年晚期很重要 首先,友谊以控制感为特征:不同于家庭关系,在友谊关系中,我们能选择自己喜欢谁或不喜欢谁,并决定是否在一起。因为老年人在健康等其他方面的控制感逐渐丧失,所以此时维持友谊的能力可能比在生命中的任何时期都重要(Demir, Orthel, & Andelin, 2013; Singh & Srivastava, 2014)。


  其次,友谊——特别是新建立的友谊可能比家庭关系更灵活,因为新建立的友谊没有长期的责任和冲突问题,而这种问题往往是家庭关系的典型特征,也是减少家庭成员之间感情支撑的源头(McLaughlin et al., 2010; Lester et al., 2012)。


  最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更可能失去婚姻伴侣,而友谊对成年晚期的个体来说就变得很重要。配偶去世后,多数人会寻求朋友的陪伴,以帮助自己应对丧偶的痛苦,并弥补配偶去世带来的关系中的缺失感。


  当然,一个人到了老年期,他的朋友们也可能会像配偶那样提前离世。成年晚期的人们看待友谊的方式,决定了他们在多大程度上能够承受朋友去世带来的打击。如果一份友谊被看作是不可替代的,那么失去某位朋友就会让人感到非常难过;但如果一份友谊只是当事人众多友谊中的一部分,那么某位朋友的过世对他的打击就没有那么大(Bleiszner, 2006)。


  友谊也能为人们提供基本的社会需要之一,即社会支持。社会支持是指由体贴、热心的人组成的社会关系网为相应人群提供的帮助和安慰。这些支持对顺利老化非常重要(Avlund, Lund, & Holstein, 2004; Gow et al., 2007; Evans, 2009)。


  社会支持的效用相当巨大。首先,社会支持网可以通过表达同情和为个体所关注问题提供建议来给相应人群以情感支持。其次,面临配偶去世等同样情境的人能对当事人的处境报以极深的理解,并为其提供很多应对困难的有效建议,这些人的建议往往比其他人更可靠。


  最后,社会支持还包括他人的物质支持,比如载你一程或帮你买些副食品。面对实际困难时,社会关系中的他人也能够帮上忙,如帮你与难缠的房东交涉、修理电器等。


  社会支持不仅对接受者有好处,对提供者也是有益的。提供帮助的人知道自己正在为他人的幸福而做出努力,他们也会因为自己提供了价值而提高自尊。


  什么样的社会支持最有效、最恰当呢?其实有很多,比如为别人准备食物、陪别人去看电影或邀请别人共进晚餐。然而,创造机会进行互惠也很重要。互惠指的是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提供过积极的支持,那么提供者就会期待以后对方也能对自己有所帮助。在许多社会里,老年人和年轻人一样,都比较看重有互惠潜力的关系。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个人要回报别人给予的社会支持可能会逐渐变得困难。这就会导致老年人与别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不对称,接受帮助的人往往陷于进退两难的心理状态(Becker, Beyene, & Newsom, 2003)。


  家庭关系:联系的纽带 即使在配偶去世后,很多老年人仍然是大家庭里的一员。他们仍然和兄弟姐妹、儿女、孙辈甚至曾孙辈保持着联系,这些人是个体晚年生活中重要的安慰来源。


  在成年晚期,兄弟姐妹通常能够彼此提供很强的情感支持,因为他们可以经常分享旧时童年中的美好记忆,而且这种联结通常代表着一个人最早的现存关系。虽然并不是所有人的童年记忆都很愉快,但在晚年期间保持与兄弟姐妹来往能为个体提供一种巨大的情感支持(Moyer, 1992)。


  子女 对成年晚期个体来说,比兄弟姐妹更重要的是子女和孙辈。虽然现在搬迁率很高,但无论是地理位置上还是心理上,多数父母和子女之间的联系仍非常紧密。在美国,大约75%的儿女的住所与父母的住所相隔在30分钟车程以内,父母和子女们会经常彼此探望和聊天。女儿似乎比儿子更常联系父母,母亲则比父亲更常收到儿女的信息(Shen, Zhou, & Tong et al., 2003; Diamond, Fagundes, & Butterworth, 2010; Byrd-Craven et al., 2012)。


  对大多数老年人来说,一般至少会有一个孩子住得离自己比较近,所以家庭成员往往总能为彼此提供大量的帮助。此外,父母和子女对成年子女应该如何对待父母的看法比较一致(见表9-2)。较为突出的是,父母往往预期子女应该帮助父母了解自己的现有资源、为自己提供情感支持,并深入讨论一些医疗问题等重要的事情。另外,常见的情况是当年老的父母需要照料时,子女会尽责地照料年老的父母(Dellmann-Jenkins & Brittain, 2003; Ron, 2006; Funk, 2010)。


  有时父母和子女之间的联系并不对称,父母想要更加紧密的联系,但子女却希望彼此疏远一点。父母在和子女的联系中会给予更多的发展投资(developmental stake),因为他们把子女看作是自己信念、观念和准则的延续,而子女则更想要独立,并不愿依赖父母。这些视角的差异使父母更有可能把他们和子女之间的矛盾缩小,而子女则更有可能把矛盾扩大。


  孙辈和曾孙辈 正如我们之前所讨论的,祖父母对孙辈生活的参与程度高低不一。即使那些非常以孙子女为荣的祖父母,也会和孙子女保持一定的距离,以避免承担直接的照料责任。但是,很多祖父母会把孙子女作为他们社交网络中重要的一部分(Coall & Hertwig, 2010, 2011; Geurts, van Tilburg, & Poortman, 2012)。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祖母比祖父更愿意参与孙辈们的生活,多数成年不久的孙辈可能也会觉得和祖母更亲。另外,他们往往会觉得外祖母比祖母更亲(Hayslip, Shore, & Henderson, 2000; Lavers-Preston & Sonuga-Barke, 2003; Bishop et al., 2009)。


  非裔美国人祖父母相比白人祖父母,会更多地参与孙辈们的生活,而且相对白人孙辈们来说,非裔美国人孙辈们会感觉与祖父母更亲。此外,相对白人祖父来说,非裔美国人祖父在孙辈生活中会处于更加核心的地位。这一种族差异可能是研究样本中的非裔美国人多代家庭的比例大于白人所致。在多代家庭里,祖父母通常在儿童教养中扮演核心角色(Crowther & Rodriguez, 2003; Stevenson, Henderson, & Baugh, 2007; Gelman, Tompkins, & Ihara, 2014)。


  曾孙在白人和非裔美国人曾祖父母生活中的地位都不那么重要,大多数曾祖父母和曾孙的联系也并不太密切。密切的关系只有在两者住得比较近的时候才会出现(Roberto & Skoglund, 1996; McConnell, 2012)。


  曾祖父母和曾孙之间联系相对不紧密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当人们有曾孙辈时,其实已经没那么多体力和精力来与曾孙相处了。二是可能曾孙的人数太多了,以至于曾祖父母感觉与他们之间没有太强的情感联系,有时甚至难以了解他们。当肯尼迪总统的母亲、生了9个孩子的露丝·肯尼迪在104岁去世时,她有30个孙子女和41个曾孙子女!

  不过,仅仅是有曾孙这样一个事实,也能让曾祖辈感到很高兴。例如,他们会觉得曾孙们是自己及家庭的延续,同时也说明了自己的长寿。而且,随着个体成年晚期健康条件的不断提高,曾祖父母的身体状况也能让他们更多地参与曾孙子女的生活(McConnell, 2012)。


  虐待老人:变差的关系

  学习目标9.18 讨论哪些因素导致了老人被虐待,以及如何预防这种现象。


  邓普顿74岁的时候,她的儿子亚伦搬来和她同住。“我很孤独,也欢迎他来陪我。当他提出管理我的存款时,我也答应了。”


  3年来,亚伦兑完了她的支票,取光了她的存款,还用了她的信用卡。“当我发现时,亚伦向我道歉,说他需要钱摆脱麻烦,而且答应马上停下来。”


  但其实亚伦并没有住手。他花光了邓普顿账户里所有的钱,紧接着又向她索要她保险箱的钥匙。她拒绝了,亚伦就打她,直到她失去意识。


  “造成他这样的原因是吸毒,”邓普顿说,“最后,我把警察叫来,逮捕了他。现在我感受到了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自由。”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比较少见,但其实它远比我们想象的普遍。虐待老人(elder abuse),指的是对老人身体上或心灵上的虐待或忽视。据估计,一年中约有11%的老人受到了某种形式的虐待或潜在的忽视。这个估计甚至有可能太保守了,因为受到虐待的人通常会因为感到难堪和羞耻而不愿意报告自己的困境。而且,随着老年人数目的不断增长,专家认为虐待老年人的情况仍在增加(Acierno et al., 2010; Starr, 2010; Dow & Joosten, 2012)。


  虐待老人的案例通常发生在家庭成员之间,尤其是年老的父母更可能成为受害者。那些健康状况差、孤单的老人以及和看护者同住的老人更有可能遭受虐待。尽管导致人们虐待老人的原因有很多,但通常是在必须全天陪护的情况下,看护者所承受的较大经济、心理和社会压力催生了这些行为。因此,患有阿尔茨海默病或其他重度神经认知障碍的人,更有可能成为被虐待的对象(Baker, 2007; Lee, 2008; Castle & Beach, 2013)。


  应对虐待老人的最好方法就是防止其发生。照顾老年人的家庭成员应当适时地休息一下,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联系当地社会支持机构,他们往往能为看护者提供建议和具体的支持。当怀疑有老年人受到虐待时,可以联系当地的权威机构和政府。


  回顾、检测和应用回顾

  学习目标9.10 列出并描述有关成年晚期人格发展的各种理论。


  埃里克森把老年期称为自我完善对失望阶段,佩克关注定义该时期的三个任务,莱文森认为老年人可以体验到解放和自我关注,钮加藤则关注人们应对老化的方式。


  学习目标9.11 解释年龄与资源、力量及特权的分配之间的关系。


  年龄阶层理论认为,经济资源、力量和特权的分配不均衡现象在成年晚期尤为严重。整体上,西方社会对老年人的尊重程度不如许多亚洲社会。


  学习目标9.12 对智慧下定义,并描述它与年龄有何关系。


  智慧是有关人类行为的知识积累的结果。由于智慧是从经验中获取的,所以它可能与年龄有关。


  学习目标9.13 找出各种衰老理论之间的区别,并解释文化如何影响人们对待老年人的方式。


  脱离理论认为,老年人会逐渐从外界活动中退出;而活跃理论则认为最快乐的老年人是继续参与外界活动的人。连续理论这个较为折中的理论可能是关于顺利老化的最有用的观点,而衰老的最成功的模型可能是通过补偿行为达到选择性最优化。那些尊重老年人的社会,其特点是社会同质性高、存在大家庭、老年人责任重大以及他们拥有重要资源的控制权。


  学习目标9.14 描述为老年人安排住所的可能方式,并解释每种方式会如何影响他们的生活质量。


  老年人有各式各样的居住环境。有些人会和家人住在一起,有些人则会住在从连续照料社区到专业护理机构等不同照料级别的专门机构中。与配偶一同生活代表着老年人可以延续过往的生活状态,而搬到子女家中和多代人同住则可能是一项挑战。生活在护理院或其他机构性环境中会导致自主性丧失,这是让许多老年人感到恐惧的事情。


  学习目标9.15 讨论老年人的经济保障,以及成年晚期的工作和退休带来的社会和经济差异。


  经济问题会让老年人陷入困境,多数原因是他们的收入是固定的,而健康支出却在不断增长,同时人类的寿命也在延长。许多人退休后会经历下列阶段:蜜月期、清醒期、重新定位期、退休平淡期和结束期。规划好退休生活的方式有很多,包括从工作中慢慢抽身、在退休前挖掘一些兴趣爱好、提前做好财务规划等。


  学习目标9.16 找出夫妻在成年晚期会面临的问题,并描述丧偶带来的挑战。


  虽然个体到了成年晚期时婚姻通常是愉快的,但这一时期的许多变化也可能会产生导致离婚的压力。配偶死亡会给健在的一方带来巨大的心理、社会和物质上的影响,这也使得建立和维持友谊对健在的一方来说尤为重要。


  学习目标9.17 找出对老年人来说重要的人际关系,并解释它们为什么重要。


  成年晚期的个体会高度重视友谊,这也是社会支持的重要来源。在多数老年人的生活中,家庭关系仍然是一个重要部分,特别是个体与兄弟姐妹及子女的关系。这些关系可以为成年晚期的个体提供情感支持。


  学习目标9.18 讨论哪些因素导致了老人被虐待,以及如何预防这种现象。


  缺乏社交、健康状况差的老人可能被不得不承担看护者角色的子女虐待。应对虐待老人现象的最好方法,就是通过让看护者获得休息时间和社会支持来防止其发生。


  自我检测


  1.根据埃里克森的观点,处于成年晚期的个体会回顾过去的生活,对其进行评价,最后达成妥协。这也被称为____。


  a.自我超越对自我专注

  b.接受对分离

  c.繁殖对停滞

  d.自我完善对失望

  2.顺利老化的模型包括____。


  a.补偿理论、脱离理论、最大化理论

  b.活跃理论、连续理论、选择性最优化

  c.能力理论、社会性理论、退缩策略


  d.社会最优化、补偿理论、生活事件理论


  3.人们从工作岗位退休后,通常会经过一系列阶段,包括____。


  a.蜜月期、清醒期、重新定位期、结束期

  b.定位错乱期、不满期、重新定位期、接受期

  c.活动增加期、迷惑期、重新投入期、结束期

  d.愤恨期、孤独期、重评期、满足期

  4.对丧偶进行适应的第一个阶段是____。


  a.适应期


  b.准备期

  c.愤怒期

  d.妥协期

  应用于毕生发展


  配偶的退休会通过哪些方式给婚姻带来压力?如果夫妻双方都工作,那么退休带来的压力会减轻还是会加倍?总结

  彼得和埃拉住在一起,但是他们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度过成年晚期。彼得喜欢宅在家里照料内务,埃拉则喜欢繁忙的退休生活,参加活动、聚会甚至工作。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都在退休后致力于保持身体健康、智力活跃和维持重要关系。他们采取了完全不同的方式,但对这三方面需求的重视,让彼得和埃拉能始终保持着积极乐观的状态,并对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


  9.1 成年晚期的生理发展


  · 尽管彼得和埃拉按实际年龄来看属于高龄老人,但他们按功能年龄来说还是年轻老人。


  · 他们都在健康和态度上挑战了人们对老年人的刻板印象。


  · 他们好像都幸免于患上阿尔茨海默病或其他大多数与年龄相关的身心不适。


  · 彼得和埃拉选择了运动、正确饮食、避免不良习惯的健康生活方式。


  9.2 成年晚期的认知发展


  · 彼得和埃拉的晶体智力显然很好。


  · 他们通过刺激、练习和激励保持心智能力,证明了他们的可塑性。


  · 他们都有一些轻微的记忆问题,比如情境记忆或自传式记忆的衰退。


  9.3 成年晚期的社会性和人格发展

  · 彼得和埃拉处在埃里克森理论的自我完善对失望阶段,但是他们似乎选择了不同的答案来完成佩克提出的自我重新定义对沉迷工作角色的任务。


  · 从钮加滕的人格分类理论看,他们应对老化的方式是不同的。


  · 他们都随着年龄的增长获得了智慧,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应该如何与别人相处。


  · 彼得没有参与竞技活动或读书俱乐部,这是为了对反应减慢或回忆能力下降做出补偿。


  · 他们兄妹俩都选择了在一个新家里营造新的生活。


  · 彼得和埃拉似乎都没有经历退休生活的典型阶段。


  退休顾问会怎么做?

  你会给像埃拉那样总是想着工作的人什么建议呢?对于像彼得那样满足于悠闲退休生活的人,你又有什么建议呢?你会根据这些人的什么特征来给他们正确的指导并提供相应帮助呢?


  医疗保健工作者会怎么做?

  你认为,彼得和埃拉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身心健康状态呢?有什么埃拉用了而彼得可能没有用的策略吗?有什么彼得用了而埃拉可能没有用的策略吗?他们共同使用了什么策略呢?


  教育工作者会怎么做?

  你会为彼得或埃拉推荐认知训练吗?你会推荐“马路学者”课程或大学在线课程吗?为什么推荐或者为什么不推荐呢?

  你会怎么做?

  如果让你做一个由彼得和埃拉进行的口述历史项目,你会期望他们的记忆有多完整和精确呢?将20世纪60年代和21世纪前10年进行对比,你认为他们对哪个时间段的描述会更准确?你更喜欢和他们中的哪一个人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