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空气里饱含了水分，黏稠而温热，预示着缠绵的梅雨季节即将叩响门窗。?晓*税~C·M,S_ ·追^嶵·歆/漳′节~
  学林苑小区内，草木经过几场春雨的浇灌，疯长成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深绿。清晨，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玻璃窗，溅起细密的水雾，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绿之中。
  正是如下:
  夜半潮声夺人耳，遥望东西南北中。绿林披肩银白发，雨滴集汇入海湖，凉风轻抚山峦颊。车驰划破穿云雾，花间舞蝶终怡梦，飞鸟似乎亦又无。难得雨雾悠悠然，便使农忙偷得闲。
  林墨醒来时，身侧的枕头己经空了，只余下一道浅浅的凹痕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皂角清香。
  他伸了个懒腰，披上搭在床头的衬衫，听到厨房里传来轻微的、金属锅盖与砂锅边缘碰撞的清脆声响。
  他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倚在厨房门框上。只见苏晚晴正背对着他，小心地调节着煤油炉的火力，炉子上坐着的小砂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米粥的香味混合着水汽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
  雨天的晨光黯淡，厨房里亮着那盏昏黄的灯，将她的身影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光边。,6/1′k^s¨w′.`c\o′m,
  “怎么不多睡会儿？”林墨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
  苏晚晴闻声回头，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生物钟醒了就睡不着了。想着下雨天凉，煮点热粥，暖胃。”她用毛巾垫着手，掀开锅盖看了看，“快去洗漱，马上就能吃了。”
  这样充满烟火气的清晨，构成了他们同居生活中最寻常也最珍贵的底色。简单的早餐——小米粥、咸鸭蛋、还有林墨昨天从食堂买回来的馒头切片在煤油炉上烤得微黄酥脆。
  两人对坐在小餐桌旁，窗外是淅沥的雨声，室内是碗筷碰撞的轻响和食物的暖香。
  “今天什么安排？”苏晚晴小口喝着粥，问道。她今天上午要去文学院参加导师的专题研讨会，需要准备发言。
  “我去老图书馆，”林墨夹起一块烤馒头片，“想查查八十年代初的一些旧报纸和地方志，特别是关于小城镇青年就业和思想动态的。《凡人之路》的背景需要更扎实的铺垫，光靠记忆和想象不够。+q′s￠b^x\s?.?c,o\m¨”
  “嗯，确实需要下点笨功夫。”苏晚晴表示赞同，“需要我帮你从资料室借阅目录吗？我记得好像有一套《改革开放初期社会调查汇编》。”
  “那太好了，省得我大海捞针。”林墨感激地笑笑，“你的研讨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就是有点紧张，这次要点评师兄的论文初稿。”苏晚晴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振作起来，“不过也是学习的机会。”
  雨势渐小，变成了细密的雨丝。两人收拾好碗筷，各自准备出门。苏晚晴穿上了一件米色的薄风衣，撑开一把素雅的印花雨伞。林墨则还是那件半旧的深色夹克，背上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里面塞着笔记本、稿纸和那把他用了很多年的黑色长柄伞。
  “路上滑，小心点。”在单元门口，苏晚晴细心叮嘱。
  “你也是，研讨会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林墨点点头，看着苏晚晴撑着伞，身影袅袅地消失在雨雾笼罩的小径尽头，他才转身走向自行车棚。
  自行车骑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特有的沙沙声，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六月的滨海市，彻底进入了夏季。蝉鸣尚未达到鼎沸，但午后的阳光己颇具威力，炙烤着大地，连海风都带着一股暖融融的倦意。学林苑里，树木的绿荫浓得化不开，投下大片清凉的阴影。
  学期临近尾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与期待的特殊气息。研究生一年级的课程即将结束，随之而来的是各门课程的结业论文和考试。
  图书馆和自习室的位置也变得稀缺起来，满满当当的位置是学生们对期末的尊重，校园里行走的学生们，步伐也似乎比平日匆忙了几分，那场景，简首像极了高中时代一般。
  然而，学林苑三楼的那套小房子里，却依然保持着一种有条不紊的节奏。这里仿佛是喧闹校园边缘的一个宁静避风港。书房里，两台旧台灯几乎从早亮到晚，但照亮的不再是单一的课本或理论著作，更多的是摊开的稿纸、写满批注的笔记本，以及一沓沓参考资料。
  林墨的《凡人之路》正式进入了具体的样章打磨阶段。他选择了主角陈默（他暂定的名字）面临人生第一个重大抉择的夜晚——是接受家里托关系为他争取到的、进入镇办工厂当一名清闲文书的机会，过着一眼能看到头却安稳的生活；还是跟随一位偶然相识、准备南下去特区闯荡的远房表叔，去往一个完全陌生、充满风险但也可能蕴含无限可能的世界。这个选择，将决定他命运的初始走向。
  这个片段看似简单，但要写出那种在时代背景下，一个底层青年基于有限信息和自身性格所做的、充满内心挣扎的抉择，却极为考验功力。林墨写得并不快，甚至可以说缓慢。
  他常常对着稿纸一坐就是半天，写写停停，反复修改。他不仅要刻画陈默内心的天平如何左右摇摆，还要通过环境、细节、以及他与家人简短而意味深长的对话，来烘托出那种弥漫在普通家庭中的、对“铁饭碗”的依赖与对“闯世界”的恐惧交织的复杂氛围。
  苏晚晴成了他的第一读者和最重要的批评者。每晚，林墨会把当天修改好的部分拿给她看。苏晚晴会读得很仔细，然后用铅笔在稿纸边缘写下她的看法。
  “这里，陈默听到父亲用积蓄和人情才换来这个机会时，他的愧疚感写得很好，但我觉得还可以加一点他观察到父亲鬓角白发的小细节，”苏晚晴指着稿纸的一处，“视觉的冲击比单纯的心理描述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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