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西岁的夏天总是浸在冰镇西瓜的甜香里，蝉鸣把空气震得发颤，孙莎莎和王头头蹲在基地花园的梧桐树下分冰棍，绿豆沙的冰碴子粘在嘴角，像两撇没化的雪花。(新#a(完.本,′\神?÷a站μ ^¤+免ˉ费^??阅?读·
  “哥哥，”孙莎莎舔着冰棍棍儿，突然冒出个念头，“等你以后结婚，我给你准备个箱子。”
  王头头正研究蚂蚁搬家，闻言抬起头，鼻尖沾着点绿豆沙绿：“啥箱子？装糖的？”
  “比糖金贵。”孙莎莎故意卖关子，掰着手指头算，“一百块钱，全是一毛的纸币，得有一千张呢。我妈说银行能换，到时候我一张一张数，散乱着塞箱子里，肯定能装满个小皮箱。”
  王头头眼睛亮了，冰棍都忘了啃：“一千张？那得数到天亮吧？”
  “要的就是这效果。”孙莎莎得意地晃腿，“别人随份子随红包，多普通。我这箱子，你打开一看，红彤彤一片，数钱数到手软，多有排面。”
  王头头啃了口冰棍，冰得首吸气：“那我也给你备个特别的。等你结婚，我送一百块钱的刮刮乐，全是‘甜蜜蜜’那种，一张不差。”
  孙莎莎拍着大腿笑：“这个好！别人婚礼晚上是数份子钱，我就坐在床上刮刮刮乐，刮中五十就尖叫，刮中谢谢惠顾就扔一边，多刺激！”
  梧桐叶沙沙响，像在给这两个半大孩子的约定鼓掌。王头头把最后一口冰棍咽下去，突然伸手：“拉钩。”
  孙莎莎毫不犹豫地勾住他的手指，两个人使劲晃了晃，小指上的汗把约定浸得潮乎乎的，却比任何誓言都结实。
  那时谁也没多想，这两个关于婚礼的约定，会在十几年后真的要兑现——更没想到的是，他们要一起走进那场婚礼，彼此是新郎新娘。
  时光像基地附近的护城河，慢悠悠淌过十几个春秋。退役之后，就进入了忙碌的备婚阶段。孙莎莎在精心挑请柬样式，王头头端着一杯奶茶跑过来，低声说：“嘟嘟，这个宴厅我预约到了！”
  孙莎莎盯着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珍珠奶茶，突然想起十三岁那个夏天，他鼻尖的绿豆沙绿。她吸了吸鼻子，把奶茶捧在手里：“哥哥，你还答应我送我新婚礼物，一百块的刮刮乐，少一张都不行。”
  王头头笑出了声，眼里的光比奶茶的热气还暖：“你也别忘了，一千张一毛的，少一张我跟你急。”
  婚礼定在初秋，天高云淡的日子。王头头选了家带小花园的酒店，草坪上能看见远处的山，风里飘着桂花的香。孙莎莎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从请柬设计到桌布颜色都要亲自盯，王头头就跟在她身后，拎着她选到一半就嫌沉的样品册，在她纠结餐巾纸是用米白还是乳白时，递上一瓶冰镇可乐：“听你的，你选的都好看。′k?a·n?s?h`u/b`o_y,.,c~o-m·”
  距离婚礼还有一周时，两人正在酒店试流程，婚庆公司的司仪拿着流程单跟他们对细节：“交换戒指后，新郎可以说几句誓词，不用太长，真诚就好……”
  孙莎莎突然打断他：“等一下，我们可能不需要司仪。”
  王头头正低头看皮鞋上的灰，闻言猛地抬头：“啊？”
  司仪也愣了：“孙小姐是觉得流程有问题吗？我们可以再改……”
  “不是流程的问题，是我突然想自己主持。”孙莎莎眼睛亮晶晶的，像揣着颗小太阳，“你想啊，一辈子就结一次婚，连说话都得照着别人写的稿子念，多没意思。”
  王头头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他太了解孙莎莎了，她脑子里总装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现在想自己主持婚礼，好像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行啊。”他等司仪走了，才笑着揉她的头发，“你想自己主持就自己主持，反正你说什么都好听。”
  孙莎莎反而愣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别人婚礼都有专业司仪，咱俩自己瞎折腾……”
  “奇怪才好呢。”王头头掏出手机，翻出他俩小时候的合照，说，“你忘了？咱俩从认识起就没正常过。”
  孙莎莎被他逗笑了，伸手抢过手机：“那你得陪我。总不能我一个人在台上说单口相声吧？”
  “怎么陪？”
  “我给你准备手卡。”孙莎莎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你上台的时候，我把写好词的手卡递给你，你照着念就行。”
  王头头摸着下巴装严肃：“那我接过手卡，是不是得说点啥？比如……‘哇塞，我还有手卡’？”
  孙莎莎笑得首不起腰，捶了他一下：“就这么说！必须说！”
  秋日的阳光透过酒店的落地窗洒进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叠在一起，像十几年前那个夏天，勾在一起的小指。
  婚礼前三天，孙莎莎真的开始写手卡。她趴在客厅的地毯上，笔记本摊在面前，王头头坐在旁边给气球打气，时不时探头看一眼。
  “你写啥呢？”他举着个半鼓的粉色气球，“别太难啊，我紧张了容易忘词。”
  “放心，都是大白话。”孙莎莎笔尖一顿，突然抬头，“哎，你说咱是不是该彩排一下？万一到时候我笑场了咋办？”
  “现在彩排？”王头头把气球系好，往沙发上一扔，“行啊，我当观众。?x/i?n.k?s·w+.?c?o·m\”
  孙莎莎清了清嗓子，假装手里拿着话筒，走到客厅中央：“各位来宾，欢迎来到孙莎莎和王头头的婚礼……”刚说了一句，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不行不行，对着你说不出口。”
  王头头也笑，起身拉她：“那换个方式，我当新郎，你当新娘，咱走一遍流程。”
  他找了件挂在阳台的西装外套披上，又把孙莎莎的头纱翻出来，笨手笨脚地给她戴上。头纱太长，拖在地上，孙莎莎走一步踩一下，差点绊倒。
  “慢点慢点。”王头头扶着她，“你看你，平时走路跟阵风似的，结婚当天可不能这么冒失。”
  “还不是你头纱没戴好。”孙莎莎瞪他一眼，却忍不住笑，“快点，该交换戒指了。”
  王头头从抽屉里翻出两个啤酒瓶盖，郑重其事地递给她一个，自己捏着一个：“孙莎莎女士，你愿意嫁给王头头吗？不管他以后打游戏不理你，还是忘了给你买奶茶，都……”
  “不愿意！”孙莎莎笑着打断他，“你这誓词太敷衍了，重说。”
  “那你说怎么说？”王头头挠挠头，“我本来就不会说好听的。”
  孙莎莎突然不笑了，她仰头看着王头头，头纱的蕾丝蹭着他的下巴。“就说你记得十三岁那年，答应送我一百块的刮刮乐。”她轻声说，“说你没忘。”
  王头头的眼眶有点热，他把啤酒瓶盖塞进她手里，声音有点哑：“孙莎莎，我没忘。十三岁没忘，三十岁没忘，以后也不会忘。”
  阳台的风吹进来，扬起孙莎莎的头纱，像一片白色的云。
  婚礼前一天，孙莎莎把准备好的箱子和刮刮乐都塞进了衣柜最深处。箱子是她跑了三家文具店才找到的复古小皮箱，棕色的，带着铜锁，她数了整整一下午的一毛纸币，指尖都磨出了红印，一千张纸币散乱地铺在箱子里，红得像一团火。刮刮乐是王头头托朋友在彩票站买的，整整一百块，全是“甜蜜蜜”系列，他一张一张数过，生怕少了一张，最后用红色的丝带捆成一摞，像一束特别的花。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谁都没睡。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线。
  “你说，明天会不会有人觉得咱俩疯了？”孙莎莎小声问，“自己主持婚礼，还说那么傻的话。”
  “肯定有啊。”王头头把她往怀里搂了搂，“但管他们呢。咱的婚礼，咱乐意。”
  孙莎莎往他怀里钻了钻，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突然觉得特别踏实。她想起小时候看童话，王子和公主的婚礼总有好多人祝福，但现在她觉得，最好的婚礼，不是有多少人见证，而是身边站着的人，正好是那个陪你从十三岁走到三十岁，愿意陪你一起疯一起傻的人。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手卡我放你西装内袋里了，记得掏出来的时候表情惊讶点。”
  “放心，专业的。”王头头拍着胸脯保证，“到时候我就说‘哇塞，我还有手卡’，保证全场笑翻。”
  孙莎莎被他逗笑了，笑着笑着就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王头头看着她的睡颜，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了个吻。他想，明天一定是个好日子。
  婚礼当天的阳光格外好，天是那种透亮的蓝，飘着几朵棉花糖似的云。孙莎莎穿着婚纱站在镜子前，化妆师刚给她化完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有点恍惚。好像昨天还在和王头头在训练场挥拍，今天就要和他站在台上，说那句“我愿意”了。
  “紧张吗？”王头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却还是忍不住手忙脚乱地拽了拽领带。
  孙莎莎转过身，看着他，突然笑了：“你领带歪了。”
  王头头低头一看，果然歪了，脸有点红，还是孙莎莎走过去，踮起脚尖给他系好。指尖碰到他的脖子，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化妆师在旁边笑着打趣：“这还没上台呢，就开始撒狗粮啦？”
  音乐响起的时候，孙莎莎挽着爸爸的胳膊，一步步走上草坪。王头头站在红毯的尽头，穿着她亲手系好领带的西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藏着整片星空。走到他面前时，爸爸把她的手交到王头头手里，低声说：“好好对她。”王头头用力点头，手心全是汗。
  没有司仪，孙莎莎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晰：“各位来宾，欢迎来到我和王头头的婚礼。我知道没有司仪挺奇怪的，但我觉得，最好的话，还是该我们自己说。”
  台下传来善意的笑声，孙莎莎看了王头头一眼，他冲她眨了眨眼，像在说“加油”。
  “我和王头头认识快二十年了，”孙莎莎的声音慢慢稳了下来，“从十三岁稻花香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故事，就是吵吵闹闹，拌拌嘴，比比赛，然后……就走到了今天。”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手卡，递了一张给王头头：“本来想让他自己说点啥，但怕他紧张，还是给准备了手卡。”
  王头头接过手卡，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大声说：“哇塞，我还有手卡！”
  台下果然笑翻了，孙莎莎也笑，看着他低头看手卡的样子，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和十三岁那年蹲在树下看蚂蚁的男孩，慢慢重合。
  “王头头，”孙莎莎看着他，声音软下来，“手卡上写的话太多了，我不想念了。我就想问你，十三岁那年答应我的刮刮乐，带了吗？”
  王头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那捆用红丝带系着的刮刮乐，高高举起：“带了！一百块，一张不少！”
  台下又是一阵笑，还有人鼓掌。孙莎莎也从伴娘手里接过那个棕色的小皮箱，打开锁，红通通的一毛纸币露出来，晃得人眼晕：“那我答应你的箱子，也带来了。一千张，数去吧。”
  王头头看着那个箱子，又看看孙莎莎，突然放下手卡，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孙莎莎，手卡上的话我也不想念了。我就想告诉你，不管是刮刮乐还是一毛的纸币，不管是十三岁还是八十岁，只要是你说的，我都记得。”
  风拂过草坪，吹起孙莎莎的头纱，也吹起王头头手里的刮刮乐。阳光正好，桂花很香，台下的亲友笑着鼓掌，没人觉得这场没有司仪的婚礼奇怪，反而觉得，这大概是他们见过最可爱的婚礼了。
  后来交换戒指的时候，王头头的手还是在抖，孙莎莎帮他把戒指戴到无名指上时，故意捏了捏他的手指：“别紧张，反正手卡也没用上。”
  王头头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是紧张，是太高兴了。”
  婚礼结束后，两个人回到房间，孙莎莎真的坐在床上开始刮刮乐，王头头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数那一毛的纸币。
  “中了！五十！”孙莎莎举着一张刮刮乐尖叫，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王头头头也不抬：“我数到五百张了，还差五百。”
  “别数了，反正肯定够。”孙莎莎凑过去，抢过他手里的纸币，“过来一起刮，这个中了二十！”
  王头头笑着放下纸币，凑到她身边，两个人头挨着头，对着一堆刮刮乐和纸币傻笑。窗外的月光又透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光。
  世界确实奇奇怪怪，有太多规矩，太多约定俗成，可当身边有一个人，愿意陪你一起打破所有规矩，一起可可爱爱地走下去，那些奇奇怪怪，也就变成了最珍贵的风景。就像十三岁那年的约定，就像这场没有司仪的婚礼，就像此刻，一个在数钱，一个在刮奖，却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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