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知道武成篇是讲什么的吗？”
  [不知道啊，当时老师没教过。]
  [我去搜了一下，主要记载了周武王伐纣灭商、建立周朝的关键历史事件及其后的政治举措。]
  “仁者无敌于天下。”
  赵定安还不知道自己和那个他尚不知道身处什么时空的亚圣共脑了。
  孟子对于赵定安说出这句话也有些惊讶，随即也觉得很合理。
  自然是这样的人，才能拥有神力啊。
  赵定安继续道：“武王伐纣应是“兵不血刃”，怎么会血流漂杵呢？楚辞天问也有质问，‘伯昌号衰，秉鞭作牧。何令彻彼岐社，命有殷国’，姬昌本就是是商臣，为何颠覆社稷？”
  [当初学的时候怎么没人和我说啊！]
  [其实这样的情况挺多的......算不算一种政治正确啊？]
  [我觉得算。]
  [可是后来的统治者也这么想也挺奇怪的......]
  赵定安没接话，只是继续他的论述：“战国时期，韩非子说，‘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所谓天命，不过是权力斗争的伪装罢了。”
  “到了汉代以后，史家开始解构与重构，王充这样评价，‘夫酒池肉林，非牛饮不能尽，岂纣王一人所能为’，‘妲己理政与亡国何干？周亦有褒姒乱政而未亡’，事实究竟如何其实大家都清楚得很。”
  [确实是耶，商朝的王后不是有封地么，妇好甚至带兵打仗，怎么到了帝辛这里就是牝鸡司晨了。]
  [所以主播说大家都清楚得很。]
  [我记得连妲己都是杜撰的吧？但大家都觉得是真的。]
  [这也是杜撰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也，我对商周的了解其实基本都来自封神榜......]
  赵定安看了眼评论区，道：“妲己首现于吕氏春秋，而我们殷墟的考古工作进展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有关‘妲己’、‘苏氏’的记录，所谓‘有苏氏之女’应系周人虚构,可能存在一个帝辛比较偏宠的妃嫔吧。”
  “所谓周人双标的一点又来了，西周有个青铜器为琱生簋，上刻铭文说，周宣王时期女性贵族‘妇氏’裁决土地纠纷，这个时候又没人说她牝鸡司晨了。”
  [这是相当地双标了。]
  [好像质疑声一直都未断绝，为什么没有成为主流呢？]
  [因儒家的“法先王”传统需维护文王武王神圣性吧。]
  [啥叫法先王。]
  赵定安接过话道：“孔子宣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将周制奉为文明巅峰，逐渐发展为要求统治者效仿‘尧舜禹汤文武’等上古圣王，将其塑造为不可逾越的政治标杆。”
  “通过文献净化运动，历史叙事格式化，祭祀制度绑定和学术话语垄断，就可以成为君权驯化的工具，士大夫阶层的护身符与王朝更替的合法性理由了。”
  历史就是这样，密密麻麻的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真要细究，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赵定安这话倒也算是说到帝王们的心坎里了。
  有时候他们想干什么，那些士大夫第一个蹦出来反对。
  朱元璋不是没想过开海，但历史上总有借口反对，朱厚熜想追尊生父为皇考，群臣也以‘文王不改父道’反对。
  “不过呢，这种神圣性自然也有裂缝。”
  赵定安索性一次性说个痛快：“我们考古学讲究一个更加实事求是，?簋上刻‘丕显文武，膺受大命，匍有四方’，同期的宜侯夨簋却记载周康王强行迁徙殷遗民，与所谓文王德政完全相悖。”
  “所谓神圣性，不过是枷锁罢了。”
  “将文王塑造成德治乌托邦符号，使中国政治改革永远陷于‘复古改制’的循环，那王莽、王安石莫不如此，这是思想枷锁。”
  “暴君纣王一直都是反例，直到上世纪咱们考古学兴起，才有人敢质疑所谓圣王的真实性，这是道德枷锁。”
  “当商鞅主张‘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时，儒家就会以‘不法先王，不是礼义’将其斥为异端，这是创新枷锁。”
  帝王们都很清楚赵定安所言非虚。
  哪怕是朱棣这样“抢了侄子皇位”的人，也拿文王作为幌子过。
  [已被主播说服谢谢。]
  [认知已被主播重塑谢谢。]
  [主播这不是瞎说么，周朝要是这么不要脸商朝还能亡啊？]
  [楼上又二极管了不是。]
  [就是，主播还没说商朝的问题呢。]
  帝辛倒是淡定，与他而言，赵定安所说的他所做的一些举措，就是他觉得商朝所具有的问题。
  而在他不知道的时空里，他的先祖，成汤、盘庚、武丁......都在聆听“神使”的“神谕”。
  “商朝的灭亡是超越帝辛的时代困局，首先就是神权政治的僵化与危机。”
  赵定安道：“商朝以‘天命神授’作为统治根基，但当自然灾害和军事失败频发时，‘天命’信仰就会被动摇，而周人提出的‘天命靡常，惟德是辅’则直接瓦解了商的神权合法性。”
  “换句话说，商朝的制度导致了它必然灭亡。”
  “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商朝的人殉制度。”赵定安道，“商朝为什么未能废除人殉？评论区请回答。”
  [？我等你告诉我呢？]
  [你给我虚晃一枪干嘛，你还考我？]
  [主播是真的坏得很。]
  [主播啥也没说就要我们答题？这怎么答得出来。]
  [其实主播之前已经讲过啦，什么贞人集团，什么贵族，都是不能废除的原因。]
  [楼上高低得当个课代表。]
  赵定安其实只是随口问问，增加一下互动性，毕竟商朝的那些国君不但直播时没有互动，连那些皇帝群都不说话，那些熟悉的皇帝又不会对其他朝代进行评价，这就显得他有点呆。
  所以真有网友认真听算是出乎他意料了。
  “大差不差，人殉与商人的祖先崇拜和神权政治深度绑定，改革会动摇统治合法性。”赵定安接过话道，“祭司和贵族就依赖人殉维持宗教特权，他们是不会允许君主进行宗教改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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