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娘只勉强退到了层层薄纱外，朦胧看着江丝萝褪掉衣裙，踩着台阶下进浴桶里，响起哗啦的水声。
  水的热度刚好，她浸在里头浑身开始回暖，黄檀木浴桶里的水带清淡花香，向上散发着蒸汽，久了有些催眠，泡了一会儿，桃娘道：“婕妤，奴婢帮你浣发吧。”
  江丝萝看着发尾垂进水中的半缕头发，说道：“好吧。”本来不想光溜溜地见人。
  高寅踱步到另一头的东侧殿书房里，一只狸花猫蜷缩在书案上警惕地望过来，猫瞳竖起盯向来人，认出高寅后起身翘着尾巴跑过来，平日不爱搭理他，到了陌生的地方就会主动靠近，蹭着他湿漉漉的鞋喵喵叫。
  见高寅没动作，随即躺倒翻肚皮。
  他平静地将它拎着后脖颈提起来，检查一圈，又将它放回地上，殿内空静，没有其他宫人在，张诚办事一向利落，比那个窄小的望月阁好多了，当做暂居还算可以。
  踱步回湢（bi）室门外，听了会里头隐隐水声，确认没事，绕过屏风和隔断走到前厅，张诚站在中间等候。
  “殿下，亲府中郎将带人已经收拾干净，另外当时在周边抓获几个宫人，已全部处理，太后和诸妃殿中尚且不知此事。四个卫府的亲卫已经由中郎将带去陛下遇刺的消息，各卫府的将军均在自己府上，大约一盏茶后得知今夜之事。”
  高寅淡淡道：“刘怀做事可以放心，这种好消息就留到明日朝会再通知他们吧。差人盯紧老二的府邸。”
  “那陛下那里？殿下走后陛下就晕过去了。”
  “不必看得太紧，不然就没戏看了。”
  “是。”张诚退下去。
  高寅回到寝室，江丝萝已经从湢室出来，坐在地毯上背靠熏炉，将头发摊在熏炉盖子上烘干，怀里举着猫蹭，见他浑身还是湿漉漉的样子，惊讶道：“你怎么没换洗，这样受凉了怎么办？”
  他瞥了眼桃娘，后者低头退下，抬腿走近站在毯子外，用冰凉的指腹摸了摸江丝萝暖烘烘的脸，她脸颊上浮出淡淡的绯色，整个人干燥又温暖。
  她垂眼让他捏，轻声道：“去换衣服吧，不然要受凉的。”他不说话时，总感觉心里在憋坏。
  高寅单膝蹲在她眼前，长指解开衣领的纽扣，圆领袍的右襟掉下来，江丝萝被他解衣服的动作惊住，忙道：“你你干什么，别在这儿解啊。”少年反倒比她淡然多了，黑沉的眼眸划过她，惊起一阵不明的心慌，他道：“我去洗洗。”
  他起身去湢室，江丝萝才看明白他这串动作，放下念念，腾得站起来赤脚追上去，“你做什么。”那里头是她泡剩下的水还没收拾呢，这厮做什么。
  她的脸颊爆红，嘴巴支支吾吾，眼中浮出点点泪光，是被他的动作臊得。
  高寅低头看她赤脚踩在地砖上，拉过她的手牵回地毯上，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愿为婕妤立犬马之劳，不能请婕妤借我湢室一用？”声线低沉，每一个字溜进江丝萝耳里都引起战栗，她缩着脖子躲，感觉一股麻意从耳朵蔓延到脸和脖颈。
  她眼神躲闪，捂着耳朵向后退，说道：“那你让人进来将水换了再用，再说了，什么犬马之劳。”这是什么词儿，听着怪怪的。
  他喉咙里溢出低笑，别过头要吻她，被躲过去也不再强求，趁江丝萝神色慌乱之际，顺手拿过备好的寝衣，踏进湢室。
  她见他真的进去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想把他揪出来又不敢进去，但一想里头的情形就觉着羞耻，羞耻到不行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又想起头发还没烘完，揪着半湿的发尾茫然地看向湢室，走近听见里头的隐约水声，脸又烧起来，绕着寝室紧张羞耻地来回走，犬牙磨着嘴唇，不准自己细想。
  念念不明白她在做什么，紧紧贴着她跟着兜圈子，险些将她绊倒，蹲下把猫抱进怀里重新坐回去烘头发，半仰着头看落地金枝烛台上的灯火，视线随着火苗跳动，忽然从火焰里露出一张老态狰狞的脸，她猛地清醒过来，坐起身，怀里原本快睡着的猫也被吵醒，冲她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时间没过多久，高寅还没出来，她把猫放在床榻的一边，“你在这儿睡吧。”
  这床比她原先的也大一些，床帐还是五重，但绣的莲花和鸟却更加精细，被褥已经换成自己原先用的，她以为只是来借用一下湢室，怎么像是一副要搬家的架势。
  湢室的门打开了，她摸被褥的动作一顿，后背仿佛被盯上了，慢慢回过身，眼瞳里出现了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
  说是裸着，其实是上半身的寝衣没有系上，从胸膛到腰腹，健硕整齐的肌肉全部一览无余，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惊道：“你你你穿衣服啊。”
  他却走过来，赤脚踩上地毯，头发擦得半干，几缕贴在鬓角上，水珠沿着鬓角滑过下颌角，从脖颈往胸膛爬下去，路过时还能清晰得见滑动的喉结。
  江丝萝一想他是用的什么水洗澡，又见他这样，跟被火点着了似的，反身就往床榻上逃，一边慌张地喊桃娘，念念刚刚睡着，又被闹醒，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轻巧地跳下床榻走到地毯上趴下。
  尾巴懒洋洋地甩了甩，不太理解人类的举动。
  高寅贴近，却没有别的动作，勾着笑，笑中带着恣意，很少见的少年神色，见江丝萝慌张，说道：“过来。”
  她怎么可能过去，退后靠着围栏，“你洗过就回去吧，天晚了，我要睡了。”
  他的模样因为沐浴后的热气晕染化了一点凌厉，添了温柔和慵懒，那双能剔骨削肉的眼也软化，眉尾轻抬眼眸带笑，像他在伞下吻她脸时那样亮的笑，几乎夺去她所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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