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吴钩
作者:黑金    更新:2025-05-26 06:34
  第57章:吴钩
  “我再去找。,¨54a看°2书/° {?首|(发x?”
  宋宇在凳子上歇了片刻后,就站起来,他让贺笑梅在家等,以防阿呆忽然回来,自己出门继续找找。
  对于阿呆的失踪,宋宇不是一头雾水。相反,他在短暂的一刻钟里,已经想到了些可能的事情:最好的情况是对方冲自己来,那阿呆顶多是个筹码,只要自己姿态比狗低,她基本上不会有生命危险。次好的情况是冲贺笑梅来的,也许是她的旧情人,也许是她得罪过的人,但目前有自己在她旁边,也不算太糟。最差的情况是人贩子或绑架,但这种可能性非常小,最近严打,人贩子不敢顶风作案到学校拐人,绑架更不可能,贺笑梅这种身家压根不会给盯上。
  其实,每个地方的人口贩卖都是成体系的,跟偷车的很像,有专门的集散和交易点,要真被拐走了,宋宇想过,去牵动道上的关系,找这行的源头人物,也能把人找回来。当然,这种办法不适用于贺笑梅那种普通百姓。
  宋宇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次是只能智取,不能强攻了。
  他明白,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将牵连着贺笑梅母女二人本就不算坦途的未来,曾经单挑丁火的快意淋漓一去不复返。
  “你再想想,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在出门前,他这样提醒着贺笑梅。
  出了楼道后,宋宇一直走,走到彻底离开贺笑梅的视线后,才找了一处栽着榕树的大花坛坐下。
  今晚夜凉风大,宋宇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惊觉已经到了十一月。
  快要过冬了,城里的候鸟都在南迁,留下来的都是乌鸦。
  宋宇拉上外套拉链,掏出手机给侯镇林拨去了电话。
  一方面,他要排除一下,阿呆这事,如果不是侯镇林的人干的,那多半是章立文的人干的。
  想到章立文,宋宇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他想好了,就算这次不是他干的,也不会改变自己想干掉他的心。以前他三番五次跟自己过不去,后来发展到要取自己的命,如今他也成了丧家犬,彼此阶级统一,地位平等,谁还受他鸟气。
  宋宇正要对着空气开骂,那边电话就接通了。
  不等侯镇林开口,宋宇率先抢占话语权,“我明天就回来,等我,好吗?”言外之意是,我回来,一句话,但你别伤及无辜。
  然而,这一次的侯镇林一反常态,他不仅没骂人,甚至没问任何宋宇的近况,只是不带情绪地直奔主题,“你暂时不要回来,不管你在哪,先去一个远点的地方,比如到南方去。”
  “南方?为啥?”宋宇语塞,“你又干什么呢?”
  在打电话前,他做好了劈头盖脸挨骂的准备。当然,以他对侯镇林的了解,能令他勃然大怒的,都不是难办的,很多时候他只是心情不好,就看谁倒霉撞了枪口。
  一旦真有大事发生,他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该吃吃该喝喝,那种冷静淡然是常人无法撼动的。
  侯镇林却冷笑两声,反问道,“你又在干什么?听你的声音,不太活泼啊。碰钉子了?失恋了?还是被谁抛弃了?”他故意将抛弃二字说的很重,好像刻意在讽刺宋宇的寻亲失败。
  宋宇无心跟他打哑谜,“我搞对象,搞累了,没意思。?x¨x*i.a,n?g*s+h¢u`..c+o?m\打算回来了。”
  “不行。”侯镇林再次否决道,“你现在回来,会妨碍我办事。”说完这句,他迟疑着,宋宇也疑惑地僵持着,半晌过去,他才再次出声,“今年每月的5号,我让你陪左轮去送酒,那条路你还记得怎么走吗?”
  宋宇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他当然记得,因为那段路非常难开,很绕,绕的人心烦意乱,导致印象非常深刻,他每次去都不乐意,能半路溜走就半路溜走。
  “他妈的破路。”宋宇骂了两句,才回忆道,“我知道,天启大道往南,过了主干道,往右进北水门。进去第二个路口停一下,往东走朝马路第三间门面再停一下。没了。你问这干啥?”
  侯镇林嗯了一声,“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那都是酒水,其他你一概不知情。给我记好了。”
  然而,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越是能激发宋宇刨根问底的好奇心,他嘿笑着说了声行,挑衅道,“我明天买票回来,当面请教你。”
  “威胁我?”侯镇林忽然暴怒,他狠狠一拍桌子,“好!我早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你要想我死!你就回来吧!”
  宋宇揉着被咆哮炸到耳鸣的左耳,一头雾水地听着对面的忙音。
  如果说阿呆的失踪并没有让宋宇感到一头雾水,那侯镇林的这通电话彻底让他满头雾水。
  此时他心中交错着截然相反的情绪。好,是侯镇林没动阿呆;坏,是他和串子竟不约而同地制止自己返回角县。
  这到底怎么了?
  宋宇呆若木鸡地看着大马路上的行人,巫江出美女,可现在再美的女人,也让他产生不了任何兴趣,说好听是心如止水,难听的是似心如死水。
  阿呆还是下落不明,这是当务之急。宋宇揉了揉脸,掐了烟往家走。
  他刚站起身,远远地,看见一个娇小清瘦的身影,慌慌张张朝自己快步而来。
  “炎炎!”
  贺笑梅刚在家里坐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坐不住了。宋宇出门前那句话提醒了她,她很快回顾了一些熟人,思考着谁能帮到自己。这些年,在这偌大的城市,她的身边也有不少爱慕者,或觊觎者,然而长期身处于鱼龙混杂的餐饮服务业里,她早已不是十几年前无助的弱女子,早练就了一套行走其间的方法与智慧。
  她很快打定主意,如果阿呆真落到恶人手中,她就去求助以前夜总会的老板,他有广泛的地下人脉,可以把整个巫江翻过来。同时她想到宋宇在身边,也打算找他商量。
  贺笑梅等了一阵,再次出门,试图在家门口附近找找。
  刚到楼梯口,她碰上了对门的大爷,她顾不上打招呼,却被大爷拉住。大爷带着疑惑的神情,给她递上一个信封。
  “送报纸的,说这个要给你家大娃娃。”
  贺笑梅来不及多想,连忙揣上信一路小跑。她跑出小区外的菜场,没走几步,就看见花坛边有个熟悉的背影轮廓。
  此时,宋宇借着不太亮的路灯,撕开信封。找了半天,里面什么也没有,他翻了翻,看见信封的背面,有一串电话号码。
  就是这个。宋宇看见这个信封,忽然开了窍,很快就把最近发生的几件事都联系到了一起。#;?小D.说=,宅?? |=无+′°错_内2_容?
  拨通电话后,他开门见山,“我是宋宇。你们谁啊?那女孩呢?”
  对方说,“她没事。你明晚十一点,来趟江湾冷库附近接她,顺便,有人有事要问你。”
  听对方的语气里并无杀气,宋宇稍微放宽了心。“江湾冷库?哪儿?”他用口型问贺笑梅,同时对电话那头道,“今晚不行吗?问我什么?是不是章总?”
  但他没问完,对方就把电话挂了,再拨回去,回复他的只有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阿呆没事。你别急。”宋宇反复拨了几次都是关机后,他才放下手机,眼神变得有些空茫。
  他们找自己,是要什么呢?
  宋宇不得不联想起侯镇林说的那条运输线路。他仔细回想着,侯镇林在集团里亲信不少,但能够让他谨慎到只调动左轮和自己的工作,而且在这个时间节点再次提醒,那不仅是不简单,而且是很严重。可眼下左轮已经回到南洋,宋宇不愿他搅进其中,放弃了求助他的想法。
  贺笑梅看他神情恍惚,追问道,“他们为什么找你?炎炎,你莫瞒我,我们是一家人,要齐心协力,遇到事要一起想办法。”
  一家人。听到这句话,宋宇几乎要在大庭广众嚎啕大哭,他愧恨交加,即便把阿呆找回来了,自己也没脸再进这个家,他越想越难受,拼命往喉咙里吞着空气,心中哽的要命。
  “你放心,明晚我把阿呆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宋宇将信封揣进口袋,背过贺笑梅,往家的方向走,借机擦擦掉落的泪。
  贺笑梅追上他的脚步,却没有追问他的悲痛,“炎炎,江湾是我们本地的水产批发市场,那后面有很多的仓库。以前我在酒店上班,我知道在哪。”
  宋宇点点头,放慢了脚步。
  回到家,进了屋,打开灯,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后,宋宇憋不住先开口,“他们找我是私事,不会对阿呆怎么样,你可千万别着急。”
  “我们报警呢?你看行不行?”贺笑梅看着宋宇,她这句话里有明显的征询和商议,而不是常人那样条件反射的直接报警。
  宋宇对这样的态度感到讶异,他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盯着电话,开始权衡着报警之后的利与弊。
  “当然可以报警。”他说,“阿呆是你的女儿,你决定。”
  “你也是我儿子啊。”贺笑梅站了起来。
  她听见宋宇这样直白的表态,心中反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女性的敏感让她忍不住揣测这句话言外之意,像是宋宇愿意为了保全自己和阿呆,放弃很多东西,包括自由和生命。
  这种近乎自我献祭般的倾向让贺笑梅不安。一方面,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倾向;另一方面,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孩子,不能再失去,更不能不明不白失去近在眼前的幸福。她要去争取,要把为数不多的幸福握在手里。
  “炎炎,什么事我们都要一起想办法,我们好不容易团聚,以后要平平安安过下去。你可千万不要偏激。”她盯着宋宇,直视着他的眼睛,“母子连心,我一个女人在社会打拼这么久,你以为我啥子都看不懂?”
  宋宇心口挨了一记重锤,他移开慌乱的目光,不敢与贺笑梅对视。此时此刻,他多么恨自己,恨得想哭,恨得想死,恨自己因为一时的侥幸心理,打破了一个家庭的平静,也给另一个幼小的心带来了惊恐与痛楚。可这追悔莫及,他越想越怕,如果以后街坊邻居都知道贺笑梅的儿子是个‘坏人’,那将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对阿呆的成长又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见宋宇踯躅着不说话,贺笑梅情急之下扳过他的脸,一字一顿,“他们是道上的。你也是。对不对?”
  宋宇挣开贺笑梅的手,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
  “炎炎!”贺笑梅的眼圈刷地红了,因为她看见了宋宇同样强忍的泪,“你再这样刻薄自己,我真的生气了!是我把你搞丢的!是我的错!你不恨我不怨我,千辛万苦来找我!我怎么可能会怨你,我天打雷劈,我没有良心吗!”
  宋宇怔怔地看着贺笑梅,看着她焦急而担忧的面孔,感到她冰凉的手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脸。
  他彻底卸下伪装,让眼泪与悲痛纵情奔涌。
  其实对于这样答案,贺笑梅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她那晚看见宋宇满身伤疤,得知他小小年纪又不上学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之后观察他的言行举止,还有极力隐藏却偶尔浮现的匪气,几乎是可以确定了他大致的身份。可她怎么会介意这个,又怎么会责怪孩子,要怪,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分明自己弄丢了孩子,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要不是自己粗心大意,他本可以坐在课堂里,那双手,应该拿笔写字!自己悔都来不及,赎罪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他?
  “你被拐走后没多久。他又去赌了。”纵使心中悲海翻涌,贺笑梅努力压了下情绪,转向另一个话题。
  宋宇盯着地板,他知道贺笑梅说的是自己生父,那个嗜赌而酗酒的男人。
  赌和酒,沾一样,半辈子完了,两样全沾,一辈子完了。
  贺笑梅的声音低又轻,“他那晚喝了酒,又打我,怪我把你搞丢了。我打不过他,就躺在地上装死,他打累了,自己去睡了。我就爬起来,去医院缝针。”
  说完这段话,她找宋宇要了一根烟,但只是拿在手里,没有点。过了片刻,她才继续说,“那几年冬天都冷,我们老家不供暖,家家户户烧靠煤炉的。那晚上,我把家里的窗户都关死了,出门的时候,他在睡。我在医院,熬到天亮才回来,进家之后,他还在睡。”
  贺笑梅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还是让宋宇这见惯血腥场面的也寒毛直竖。他听过,以前北方有人烧着煤炉睡觉,又忘记开窗,结果给慢慢熏死的,俗称一氧化碳中毒。
  “我在饭店夜场都跑过,什么人都见过,我没点本事,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你身边吗?”贺笑梅接着说,“恶鬼挑弱者上身,佛挑善人受罪。老天看我不好欺负,就放过我了。”
  “收养我的人,是华咏集团的老板。”宋宇顺着时间的轨迹,还原一些事实。从侯镇林收养自己,到这两年帮他打理公司的杂事,以及华咏的背景,人事关系,等等,“其实他对我不差,但我对做生意没兴趣,他有自己的孩子,也知道我迟早会走,只是走之前,要把在那个地方的麻烦收收。”宋宇再次安抚贺笑梅道,“他们找我,我猜是商业上的纠纷。以前我有碰上,你不要担心。”
  贺笑梅依旧隐忧地看着宋宇,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参与这场争斗,只会平添负累。
  江湖的事,江湖的人解决,她也是这迟暮江湖中的一员,她非常明白如何取舍。
  “报警不是不行。”宋宇想了想,“你看着办吧。”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宋宇趁贺笑梅还没醒,抓紧时间出门。
  昨晚趁夜,他约见了巴吐尔地本地朋友江北,要为晚上营救阿呆做一些准备。
  哪怕是赵云单枪匹马闯曹营,起码要有枪,要有马,还要有胆识和谋略。
  宋宇自知不是赵云,没所向披靡的本事,但也知道敌众我寡,只能智取,不能硬敌的道理,纯粹的斗狠,属于白痴行为,落个白死,再被扣个有勇无谋的破帽子,对他来讲比掉进粪坑还难受。
  两人在肯德基见面。
  江北带来了宋宇要的三样东西,很简单:十万块钱,一把半自动手枪,一辆车。这对江北这类水陆通吃的人而言只要动动嘴。
  但有枪就意味着要见血,因此他还是亲自充当了跑腿。
  枪与血,他不知道宋宇的背景是什么,但无论是什么,这二者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言都很残忍。
  江北停好车后,隔着饭店的玻璃窗,恰好看见窗边的宋宇正仰着头,奋力吞噬着一根冰淇淋,在这个瞬间,他以为自己是搞错了,这哪有半点要去玩命的样子?
  钱,枪,车,不是去玩命,难道是玩游戏?
  “哇!好多钱!”宋宇连声道谢,接过装满现金的旅行包,他吃了口汉堡,又对江北道,“保证是借用,要是真给他们拿走了,我给你跑船抵债。”
  江北摆了摆手,“小忙。巴吐尔跟我说了,你是他的朋友。你们去收账的时候,你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一个人去交涉的。上次人多,我还没说,我原来以为你是个跟我一样的大老粗,没想到你还是个小朋友。”
  “褒奖的话不要多说,”宋宇很爱被夸,他哈哈笑道,“我这人容易害羞。”
  江北又问,“你需要我们找人陪同吗?郊区那帮搞水产的名声不好,如果硬碰,你肯定吃亏。”
  “我不硬,我也不碰。”宋宇笑着说,“我们只是交换一些信息。而且你已经帮很多,不能再麻烦你。在场的还有个小姑娘,血肉模糊的,别把她吓出病。”
  人各有命。江北不再多劝,他点了点头,将车钥匙递给宋宇。
  临上车前,他再次喊住宋宇,让宋宇等在门口,自己离开一阵后又回来,将一个信封交给他。
  宋宇晃了晃袋子,听出里面是子弹,他笑道,“大哥,我真不是去玩命的,您这么严肃,我怪紧张的。”
  “我知道,”江北道,“这盒是新的,包里那个有点过期,受潮了。”
  “好嘞。”宋宇将车发动,伸出手往后挥了挥,渐渐驶向大路。
  江北遥望着宋宇的背影,油然而生一曲易水寒。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和宋宇,是荆轲与高渐离,聂政和严仲子,专诸和伍子胥。一个个的银鞍白马,流星飒沓,霜雪吴钩,侠骨死犹香。他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也有这般烈烈男儿魂,也是这般生死看淡,风萧萧兮易水寒;也是虽千万人吾往矣,十八年后再创辉煌。
  爷们儿的血液在沸腾,爷们儿的灵魂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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