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作者:占戈    更新:2021-11-24 03:28
  “谁保谁不住,还没见分晓呢!”夜色中,二男二女联袂冷笑而来,看分明了,原来是诸葛兄妹及庄诗铭、东野浩然。
  俞豪杰怫然:“两个贱丫头,居然带帮手来对付亲兄长?”
  俞情涟摇头:“我们没约他们!”
  俞情泓含泪道:“莫春秋、雷章采还有什么阴谋?你们走到这一步,再不收手,就永远回不了头啦!还有,余姐姐的女儿呢?”
  又是一阵冷笑,另一边过来的是雷章采、申晓波、严子钦。
  庄诗铭一见雷章采,想到母亲受辱父亲遇害,怒吼一声挥掌攻去。东野浩然恐他不敌,也拔剑随之而上。
  诸葛兄妹则各自拔剑,分战申、严二人,剩下俞家四兄妹对峙。
  东野浩然厉声道:“东土的女儿呢?你竟然掳劫自己外孙女!”
  雷章采阴阳怪气地道:“在一个好地方!”
  庄诗铭则道:“我们练的都是《披靡宝鉴》,且看看鹿死谁手?”
  “你思慕我们姑娘,我也视你为兄长,今日却刀兵相见。子钦兄,我们真要一决生死么?”
  诸葛审异只守不攻,心里十分犹豫。
  严子钦冷笑:“我只思慕传心剑法,至于那座冰山,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当我是姓过的傻瓜?”一面说,枪法越加凌厉,枪头腥臭扑鼻,淬的是剧毒“断魂膏”。
  申晓波久攻不下,手指一弹,毒镖飞出,直向诸葛审同印堂、咽喉、膻中穴三处击去。
  俞清涟一声惊呼,诸葛审同霍地一个“凤点头”避开两枚毒镖。第三枚眼见无可回避,将射上胸口,诸葛审同深吸一口气,用足十成功力以剑反拨,正是传心剑法中的“古往今来”,待毒镖掉头回射,他已用尽全力,“卟”地摔倒。
  申晓波不料偷袭的毒镖会射回来,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它射入自己胸膛——莫说是淬过“断魂膏”的毒镖,以诸葛审同的十成功力,就是寻常利物射入胸瞠也能索人性命。他这番自作自受,连哼也不哼一声,当场便毙命倒下。
  俞豪杰见诗诗铭与东野浩然联袂,与雷章采打得难分难解,诸葛审异与严子钦也是半斤八两。申晓波既亡,诸葛审同已重新站起,向自己这边来了。急切之下,反手在俞清涟咽上一掐,厉声道:“你敢过来,你娘子就过不了门啦!”
  诸葛审同见他竟以亲生妹妹为挟,呆在当场,不敢动弹。
  俞清泓瞪大眼睛,眼见两位亲哥哥挟着妹妹往山下退,又看着俞清涟的绝望神情,心头大恸,不敢作声。
  严子钦故意卖个破绽,诸葛审异久未占上风,早已烦躁,见此破绽,果然去攻。严子钦一声冷笑,枪头直取她“肩井穴”。她一惊,情知中计,即刻跃起半尺向后连退数步,直退到俞氏兄弟身后,腋下夹紧了枪杆,不敢稍松。
  俞豪杰听到身后打斗声、腥风气息愈近,想也不想,挟着妹妹掉转身子,用妹妹在身前一挡,严子钦的枪头,便径直插入了俞清涟的心窝。俞清涟颊上泪水犹在,当场气绝。
  诸葛审异转头过去,见身后中枪的竟是自己未来的大嫂,脚一软,晕了过去。
  诸葛审同眼见未婚妻被她的亲兄长作盾,不觉目眦尽裂,提了剑一招“扑朔迷离”攻去,俞豪杰放开幼妹,抽身内避,岂知他反手一招“西风送晚”划回去,俞豪杰咽喉立断、当场倒毙。
  俞豪英见势不妙,拔脚便逃。严子钦的枪还在俞清涟身上,又被晕倒的诸葛审异夹得甚紧,不及取回,便向另一方逃去。
  雷章采久斗未果,已自心虚。忽听一人大笑而来,竟是北宫庭森,大惊之下,扬手飞出几枚毒镖断后,抽身而逃。
  笑声未绝,北宫庭森人已落地。
  东野浩然喘息道:“左护法,我们追——”
  “不必!”北宫庭森面色沉重,见三人分头而逃,越去越远,这才摸了块大石头盘膝坐下,取出一瓶宁神养气的丹药出来,自己吞下一粒,再把药递给几个后辈。
  “为什么不追?”东野浩然犹自不平。
  庄诗铭轻轻将她一拉:“你看,左护法气息不匀,必是与人恶斗许久耗了元气,岂能再去追赶雷章采?能教左护法如此耗损功力、大伤元气,此人难道是……”
  北宫庭森调匀气息,点头道:“不错,莫春秋现身了。我们恶斗一日一夜,双方半斤八两而回。想必他此刻也不轻松!”
  诸葛审同握着未婚妻的手,以真气相输,俞清涟却早已气绝。
  俞清泓泪如雨下,惨然无语。
  诸葛审同将未婚妻的头搂在怀里,轻轻地道:“涟儿,再过半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你怎么舍得一走了之……”
  夜色渐渐变薄。
  凉意,却越来越浓了。正文 下——十三回 晚凉天净月华开
  浪淘沙令
  ——李煜
  帘外雨潺潺,
  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李煜放下笔,推窗仰望,不觉欲哭无泪。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猝然回头,见那个黑衣女子不知何时已飘然入室,便懒懒地招呼道:“临风!”
  “对不起,没想到——实在是江湖多恩怨。”
  李煜强打精神,摇头道:“难道真要把葬送江山的责任全推给女子,才算男儿本色?不敢也没资格怪你,只怪我错生皇家!”
  北宫千帆深深看他一眼,低头道:“我是为公事而来!”
  李煜看她不安的神情,心中微有几分明白,轻声道:“先坐下再说,我能做什么?”
  北宫千帆转开头,不与他目光相接,以更轻的声音道:“辽主耶律贤有意扶你再做江南国主,命我前来试探,你若点头,我便为你联络宋廷中的旧臣,以为内应,你意下如何?”
  李煜淡淡道:“特使认为,从嘉的能耐,够资格作儿皇帝么?”
  北宫千帆不动声色地瞧着他,道:“这是违命侯自己的决定,我不敢妄论!”
  李煜仰天一笑,迎视着她,朗声道:“做个阶下囚、亡国之君,至多是受辱,也算自作孽。可是要我李从嘉去作傀儡儿皇帝玷污宗族,却生无颜立于世,死亦愧对先人。你不是也希望我回绝么?不必为难了!”
  北宫千帆依然无言地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同情变成了欣赏。
  李煜又道:“就算我点头,你会回禀么?”
  北宫千帆一呆,忽地笑道:“你很了解我!不错,若非此事为难,我十天前就已赶来了。”
  “我却想反问一句。”李煜直视着她道:“若不是我李从嘉,辽主吩咐你去试探他人的话,你又是何立场?”
  北宫千帆昂然与他对视,清清脆脆地道:“若换个人,我根本不必为难,因为我不会去试探此人,大不了潜逃江湖,打仗终究不好!”
  “那么现在你可放心了?”
  “这当然!”北宫千帆走过去盈盈拜下,仰头道:“从嘉,受我一拜!”
  “拜我做什么?我身为人君时,你尚且出言不逊,如今非但不加奚落,反而拜下。只为了这个‘放心’么?”
  北宫千帆嫣然道:“你是亡国之君,我是逃跑公主。你不觉得我们很配吗?”
  李煜脸一红,念及亡国之恨,更是痛心疾首、黯然摇头。
  北宫千帆恼道:“好歹我也算江湖的成名人物,哪里配不上你了,这么拒绝我?”
  李煜叹道:“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
  “哼,多个妹妹陪你下棋喝酒,还委屈了你不成?算了,没面子!”
  李煜一怔,心中暗叹一声“惭愧”,才道:“你想和我拜把子?”
  “唉,我知道自己不像公主,只像贼窝里的寨主,这么没面子的事,不用你来提醒。”北宫千帆颓然叹道:“以你的盖世才华,要拜把子,确是我沾光、你被折辱,对不起!”
  李煜一声苦笑,轻轻跪下来问道:“你们江湖儿女结拜,还需要什么礼节?”
  “嗯,你是兄长,不必拜我,刚才你已受我一拜,也不摇头推拒,就算已承认我这个妹妹了。”北宫千帆回嗔作喜地道:“当年我也曾想过和赵匡胤拜把子,不过当年我才八岁,他已二十有六,料来他也不肯,才打消了此念。”
  李煜忍不住道:“你很喜欢和人拜把子?”
  北宫千帆本想说,最想和周娥皇结拜,见他愁眉不展,终于不敢说出口,只默默起身。
  李煜忽地想起一事,问道:“记得蜀中花蕊夫人编撰《古卉谱》载,有一种奇物,一百年开花,两百年结果,三百年实成。《古卉谱》副本你相赠娥皇时,我曾拜读过,不知世间是否真有这奇物?”
  “蕊姐姐也是从古籍中得阅,未曾见过实物。当年天石舍人夏大哥为寻此物之种,踏遍五湖四海仍无所获。也许此物早已绝迹了罢。”
  “此物花种有拇指大小,呈心之形状,莹白纯净,真是一粒‘情种’!”
  “当日我也是这么叹息的,蕊姐姐也叫此种为‘情种’。”
  李煜见她漫不经心,不再多说,起身将砚台上的墨又研了一会儿,待墨汁渐浓,便端起砚台走近一个小小古藤架,将墨汁浇在架上一个碗大的瓷坛里。北宫千帆好奇之下,凑过去一看,即刻便嚷道:“这粒情种……夏大哥多年寻觅而不得,你在哪里找到的?”
  李煜见她手舞足蹈,问道:“你确定?”
  “当然啦!”北宫千帆激动得不得了,笑道:“我送娥皇姐姐的《古卉谱》副本上,因为偷懒没有临摹插图,正本上却有蕊姐姐亲笔的五幅丹青。”
  “什么样的五幅?”
  “第一幅,是白色心形的花种;第二幅,是白色渗冰纹黑边的芽叶,乃三年后冒出来的芽——和你瓷坛中这株一模一样;第三幅,是第一百年内花开之态,碗口大的黑色花朵,心形花瓣,白色花蕊,花瓣边缘同样渗出冰纹,乃是白边;第四幅,是第二百年中果实之状,乃是心形的白色果实,碗口大小,晶莹洁白,纯净可爱;第五幅,是三百年后果实成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