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占戈    更新:2021-11-24 03:28
  还嫌我不够倒霉,已经逃了一次婚,弃家远走,又来第二次?你心里想到什么了?混帐,没心没肺的浑小子!”
  他讪讪地笑道:“原来不是!”
  “不是什么?”她余怒未息,嗔道:“我就是要让满堂宾客见识见识你,不然才懒得应酬他们。哼,不去了,我也不想去。知道你讨厌那种肉麻吹捧的场合,找地方我们喝酒去!”
  “丫头,你知不知道我的衣服尺寸?”见她转身走了,他在她身后嚷道:“都换回女装了,步子迈小些,这样走路不好看!”
  她已奔出了十丈之遥,听他一嚷,回头瞪眼道:“你说我什么,敢说我不好看?哼,你更不好看!”
  “出尔反尔!”他走过去,笑道:“刚才是谁夸我英武,还有什么……这下子翻云覆雨,全体否决。要开席啦,还不走?”
  她终于回嗔作喜,将他一挽,笑道:“我给你备的衣裳放在客栈里,快去换换,看我把你打扮得多英俊?”
  “辽国皇帝想指给你的那个公子哥儿,会不会把我生吞活剥了?”
  “不会!”她喜孜孜地把他挽得更紧:“一来他打不过你,二来他不如你这般英俊挺拔,见到你,自惭形秽还来不及呢!”
  他正色道:“我是因为你,才甘愿被折腾得花枝招展。下不为例!”
  “很委屈你吗?”她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作势欲咬,恐吓道:“还是嫌我眼光差?如果我眼光差,又对你、对你……哼,你岂不是也很糟糕?”
  他知道说不过她,只好硬着头皮沉默以对,和她携手同回客栈。
  她递给他换的,其实不过是套式样简洁的黑色劲装,确实没他想象中那般花俏不堪,拿来换在身上,寸毫不差,似是量身订做的一般。
  她替他整整衣领,盯着他又看了许久,看得他心里发紧,悄声道:“不丑罢?”
  她“嗯”了一声,忽地脸庞飞红,低下头去轻语:“浑小子挺俊的,前几年怎么都没发现?知不知道,你冲着我笑的时候,牙齿雪白雪白,眼睛又亮……真的很好看!”
  他难得见她害羞脸红,只觉得既是有趣,又是可爱,忍不住将她额前一束青丝拂开,俯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一吻之下,忽又心生懊悔,怕惹恼了她,忙闭上眼睛不敢看她的怒目。
  也不知过了多久,仍不见她有反应,他睁开眼来,见她依然近在咫尺,握着他的手舍不得放,脸庞似乎更红了。
  “对不起!”他轻轻地道。
  “对不起韩伯伯才是!”她回过神来,拉着他往外横冲直闯,一边嚷道:“不能太迟了!”
  “不必这么急!”见她又原形毕露、风风火火,他忙劝道:“你穿了裙子,别跑那么快!”却不得不和她一样,大步流星、一路狂奔。
  韩匡嗣与宾客们寒喧了几句,转身问道:“临风丫头怎么还不到?鲁王世子、千金等她很久了,她又野到了哪里去?”
  韩德崇德:“她说要带朋友来,大概是接朋友去了。”
  韩德让奇道:“她在上京还有朋友?是逍遥宫里的玩伴吗?”
  韩德崇摇头道:“天知道!”
  三人正在着急,忽听丫环嚷道:“北宫特使,你总算回来了。老爷派了三拨人出府找你!”转头过去,见北宫千帆正挽着一个男子进来。
  厅中所邀,虽是些契丹贵族与重臣,但契丹尚武之风甚浓,故此对北宫千帆的放浪不羁、任性好斗不加指责,反而多有欣赏。是以众人对她印象颇佳,听她回来了,都过去寒喧。
  萧氏兄妹见她携了个男子进来,两人神态亲密、笑容灿烂,都十分诧异。
  萧人杰见了,惊讶之外又颇感醋意,缓缓走上去,想与迎面而来的这个男子握握手,用力捏一捏,给此人一个下马威。
  梅淡如与萧人杰目光相接,脱口道:“人杰,是你?”
  萧人杰一呆,讷讷地道:“梅兄,怎么是你?你们……”正文 下——第二回 到处芳魂感旧游
  感怀
  ——李煜
  层城无复见娇姿,
  佳节哀缠不自持。
  空有当年旧烟月,
  芙蓉池上哭娥眉。
  白心礼送旷雪萍下了山,见她一挥鞭,坐骑长嘶一声扬踢便跑,忍不住也快马加鞭,默默与她并骑飞驰。
  旷雪萍淡淡地道:“贵帮内奸已然驱逐,该做的我也做了。李遇那孩子非要与你一战不可的话,念他是晚辈,望你海涵!”
  “这些事烦劳你亲赴本帮,真是教我不安。”
  旷雪萍眺望前程,漫不经心地道:“顺路而已,不足挂齿,更无须挂心!”
  “这些年来,若是我的心意你从不曾考虑,算我唐突好了,对不起!”
  旷雪萍黯然摇头:“不是你的错,阿眉走了这么多年,妙语也大了,你应该为自己考虑了,这个人却不该是我。旧恨未了、新忧又添,雷章采尚不知踪迹,对于妙语而言,亲娘也是不可取代的……”
  “你难道从没奇怪过吗?”
  “轮得到我奇怪什么?”
  “你为何不奇怪,妙语没有娘,而我也只字不提自己的妻室?”
  “或许,你还在思念阿眉?”
  “你不奇怪,没有疑问,那就听我说:一,阿眉已经走了二十年;二,妙语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旷雪萍蓦然转头:“你说什么?”
  “对阿眉来说,不管当年还是如今,即使她没有走,我也只是一个朋友而已,与清源、一笑、庭森都没有什么分别,我早就认了。对于妙语,我也没有辜负她的娘,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她的亲生父母!”
  “当年你从大梁举帮南迁,带来的妙语,竟然是你收养的?”
  “不错!”
  “妙语知道么?”
  “不知道。我不说,她也从没问过关于她娘的事,大概是不敢问罢。我打算对她像你们对风丫头一样,待她终生有托以后,再把她的身世告诉她。我不想妙语知道自己是孤儿的时候,身边没有人陪她、安慰她。她从小最爱哭,连打雷闪电都不敢睡觉,我不希望她觉得无助。”
  “你一个人父兼母职,还真不容易!原来妙语和风丫头一样。”
  白心礼见旷雪萍目中尽中怜惜,脱口道:“难怪风丫头和你比和斐宫主还亲,你真是位慈母!”见她脸色倏地一变,情知失语触痛了她的心事,忙又道:“我和妙语还真算有缘!”
  “那些年,契丹人在大梁附近‘打草谷’,你能在兵荒马乱中遇上妙语,确是颇有父女之缘。”
  白心礼回忆着,缓缓道:“那些年托义帮南迁,懋观的爹带帮中弟子先行,我作善后,独自上路。有一夜又刮风又下雨,雷电交加,我好容易才找了个破庙避雨,就在那庙里见到一个小女孩儿蓬头垢面坐着,被吓得哇哇大哭,看得我好心疼。”
  “是妙语?”
  “不错!当时她似乎有二三岁,两天没吃东西,饿惨了。我把冷馒头泡了水喂她,她一口气吃下半个,然后倒在我怀里呼呼大睡。”
  “你的名儿也取得不错,所以她如今伶牙俐齿,却又不像风丫头那么信口开河。”
  “当夜是九月初三,我索性把这天当作她的两岁生辰。说起她的姓名却也好笑。我问她姓什么,她摇头,说跟她哥哥同姓,不记得了。再问她叫什么,她口口声声说叫‘钓鱼’,我就乐了,哪有这么可爱的名儿?后来想了想,便以‘钓鱼’的谐音‘妙语’给她作了新名儿。听她说,好像是和哥哥被‘打草谷’的契丹兵马冲散之后,被一群乞丐收留了几天,又将她置于破庙里,正好让我碰上。”
  “妙语还有兄长么?可知下落?”
  “她连童年的事都忘了,当年她太小,我问不明白,此事便搁浅了多年。”
  “难怪妙语和风丫头投缘!”
  白心礼怕触痛她的心事,忙道:“诗铭外圆内方、庄重严谨,若传衣钵,可堪大任。临风虽任性了些,却是个热血热肠的孩子,又如此亲近于你,还感伤什么?”
  “我怎能不感伤,风丫头情归何处尚无所知,铭儿和裁云又夹缠不清,空误青春,唉!”
  白心礼低头道:“其实妙语也很崇拜你,很羡慕临风有旷姑姑疼爱……你不嫌妙语笨、不如临风讨你喜欢的话,她一定会很开心。”
  “妙语可比风丫头省心多了,风丫头有妙语那般懂事的一成,我也会笑得睡不着!”
  “你喜欢妙语,我就放心了。有妙语相陪,你也不会寂寞,她知道身世之后也不会那么无助……你看呢?”白心礼忽地有些忸捏。
  “妙语聪明伶俐、嘴甜心热,我怎会不喜欢?”旷雪萍诧异地瞥过去,正见白心礼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似想透过她的双眸瞧到心底去。她立刻转开头,叹道:“心礼……白帮主,你不明白!”
  “除非你还在想着雷章采,不然,还顾虑什么?孩子么?妙语可以做你的孩子,临风和诗铭早已是你的孩子了!”
  “够了,不要再提雷章采!”旷雪萍挥手打断他,淡淡道:“我会疼惜妙语,把她视若风丫头和铭儿一般地庞爱,你可以放心了。至于其他的,我都无法保证!”
  白心礼微微点头,涩然道:“妙语日后有福了!日薄西山了,我送你入城。”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心礼——咳,白帮主,请回罢!”
  白心礼又是一声苦笑:“那就不远送了,雪萍——嗯,旷帮主,你,多保重!”
  日薄西山,西天如血——心里滴出来的血!
  北宫千帆奇道:“你们认识?那我就不必介绍啦!”
  梅淡如微笑道:“萧公子侠骨仁心,可算辽国俊杰、人中龙凤!”
  萧人杰谦道:“梅兄英雄出少林,技高而不骄、艺博而不狂,才是谦谦君子、关中侠士!”
  北宫千帆啧啧称奇:“这又不是互吹法螺的肉麻大会,牙酸满地哉!”拉了梅淡如坐在萧氏兄妹身边,对二人的相识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