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占戈    更新:2021-11-24 03:27
  在咸阳北郊的古陵附近,两个人几乎动起手来。”易东流一边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白妙语道:“难怪吵得那么厉害。人命关天之事,董公子是过份了些,不思悔过,还跑去沧州追查聂姐姐的身世、揭人疮疤,果然可恶!”
  金飞灵轻叹道:“刚愎自用,复又狭隘浅陋,风丫头手段虽损,也算是他的惩戒。”
  旷雪萍见北宫千帆一脸得意之色,面色一端,郑重道:“风丫头兴风作浪的德性也不可不改。仗着一点迷香、易容、机关的左道旁门,即使暂得便宜,也非磊落所为,你不好自为之,日后的苦头吃得定然比姓董的小子多,还笑得出来?”
  北宫千帆甚是不以为然,正想顶几句,青霜、紫电已赶来禀告:“聚仙斋”已宾客如云。她便趁机岔开话题,向梅淡如道:“你的李师兄、少师弟都在山庄做客,紫电先带你去会会同门如何?”
  梅淡如不愿在一旁评论她所做所为的是非,一拱手,便随紫电去了。
  旷雪萍见她犹自不平,笑道:“还有什么不爽快?可不能再赖到铭儿头上去!”
  北宫千帆怏怏不乐地道:“一恨这家伙不识时务,二替中原姐姐生气。”眼珠一转,忽向镂云、展云道:“取笔来,铺纸研墨!”挽起袖子来,一跃而起。
  镂云、展云来回奔忙,片刻间便裁了纸、研了墨、醮了笔,笑嘻嘻地站在左右。
  北宫千帆跃过去,抡抡胳膊甩甩腿脚,深吸一口丹田气,提笔便画。转眼间,一幅画好,镂云接过,抿嘴微笑;再画一幅,展云接下,立即忍俊不禁;另画一幅,白妙语抢了,啧啧称赞;又画一幅,庄诗铭凑过去一瞄,忍不住莞然摇头。
  李玉好奇之下,拉了周晓娥也凑上去,只一瞧,便欣然捧腹,大感开怀。
  原来北宫千帆所画的,乃是董非的狼狈情态:第一幅是他倒挂树梢、一脸苦相;第二幅是他跌得四脚朝天、鼻青面肿;第三幅是他痛哭流涕,正向聂中原拱手请罪;第四幅最妙,画着猪身人面的董非,另有数行小字在一旁注释曰:“董非者,非猪不能拟其态喻其貌,而令人懂也。且不若猪之处尤巨——其肉不能佐酒,其毛皮不能为衣为靴,便连其名亦不若猪骂人之用途。以此人存世,惜其废不如猪,不亦悲哉!”
  画既生动,言亦诙谐。周晓娥笑得花枝乱颤,伸拳头去捣北宫千帆,旷雪萍一脸无奈,又笑又叹。
  北宫千帆待众人阅毕,收拾成一叠,吩咐客北斗道:“送到‘摘星阁’去,叫东土姐姐贴它在中原姐姐的闺房中,她见了,气一消,今晚便可以和我们一起玩耍啦!”
  客北斗应声接下,欣然奔出。
  金飞灵笑道:“小孩子的玩法,有什么好乐的?你道中原和你一样,如此的不长进?”
  北宫千帆正色道:“小孩子的玩法留在山庄里耍,大人的事却要在江湖上做。”从怀里取出一支黑色短箭,道:“我要用‘巾帼令’了,在场的替我相互通传山庄中人。”
  李玉皱皱眉头,心中暗道:“莫不是要对董非下什么‘追杀令’罢?”心中不满,却不敢出言劝阻。
  庄诗铭忍不住道:“你把那小子整得已经够狼狈了,还要耍什么宝,居然惊动全山庄来做你的帮凶——啊哟!”却是脚背被她狠狠地跺了一脚。
  北宫千帆一扬令箭,朗声道:“山庄中人得令:日后若遇董非扬眉吐气,便退避三舍、不与争锋;若遇此人身临险境,须得看中原姐姐的一张薄面,全力援助、不得怠慢,好教他知道,‘刚烈女侠’聂中原与巾帼山庄,全是恩怨分明之人,绝非量小技低、粗鄙浅陋之辈。至于本姑娘得罪他之处,想必也不致让他怒迂于旁人。要出气泄愤,他自会来找我,其余人不可造次!”
  一扬手,短箭飞出,落入仲长隐剑之手,她伸臂一举,以示允许,再传与东野浩然、西门逸客、南郭守愚,待她们也举箭同意,便算下了这道“巾帼令”。
  李玉心中一宽,不禁多瞧了北宫千帆两眼:“小丫头虽刁钻,也算有是非分明的一面。我与她相交不深,误会自在情理之中。这位庄公子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怎么也会误解她?”正自寻思,她已转头过来正向自己微笑:“‘聚仙斋’中多是江湖豪客,两位身不在江湖,不必前往。我已吩咐‘饮雷轩’单独设席款待你们。此刻我要去招呼江湖朋友,不能作陪,多有怠慢!”
  李玉释然笑道:“反正我们是两个闲客,四处逛逛便好,庄上可有不能去的禁地?”
  “当然没有!”她顺口一答,当下吩咐迎风、追风二僮领李、周二人前往“天石精舍”看客房,复返“饮雷轩”用午餐;又吩咐观星、数星另设宴席款待旷雪萍等一班长辈,便与西门逸客匆匆辞别。
  李玉、周晓娥随迎风、追风出“裁云楼”向西南而去,再折向西面,不久便看见一座小小院落,房屋、院墙、路径皆为石板所砌,院门口立着一块似方非方、似圆非圆的大石,石身长满青苔,径长三尺、高二尺,上面铺一块刻了围棋棋格的石板,甚为别致。
  迎风一指怪石道:“此石乃天上流星陨落此间,这座石院与这几间石屋名曰‘天石精舍’,乃典出于此。”
  追风指着院门石墙道:“此间主人‘天石舍人’夏公子已然落发出家,这里便成了庄中男儿们的聚饮之所,题联的,也正是为‘聚仙斋’题联的夏公子。”
  只见院墙左右的石板墙上,各刻了半联:
  蓬莱弃浊物
  阆苑归红尘
  一路进去,见院中三个玄衣童子,一个在浇花,一个正打扫庭院,一个则在院中侍立迎客,都是十五、六岁年纪,正是含光、承影、宵练。
  迎客的宵练带着李、周二人看过客房,又询问了一些他们的日常起居、饮食习惯,便任由他们四处兜兜逛逛。
  不觉已到正午,迎风、追风又将二人带往“饮雷轩”。李玉思忖除“临风居”以外,所到之处皆投口味,便欣然选了“天石精舍”。
  出“天石精舍”东北再向南折出,不久即见“饮雷轩”。
  只见一条碎石小径蜿蜒伸出,尽头是一排原色木屋,既无雕栏画栋,亦无花木掩映。石径一旁是青苔映碧,另一旁则是清溪明澈。碎石小径尽处、木屋之前,立着一块两尺高的石碑,小篆镌着“饮雷轩”三字。轩外厅柱上,左右各有半副联子:
  北极雷霆留剑气
  南山霹雳宿箫声
  李、周二人一边踱进大厅,相顾点头微笑,一边想道:“‘饮雷轩主’,气魄果然不小!”
  厅中侍者乃是三个紫衣少年,一个是早晨污了衣衫的宋南星,年轻的两个,是听雷与望雷二僮。
  周晓娥忽地想起郁灵来,脱口道:“郁姑娘可好?”
  听雷道:“郁姑娘喝下四姑娘调的宁神汤药,此刻在静室里继续休养。这一睡,大概又要等两三天才会醒来,真是作孽!幸好有我们的活宝临风出手。”
  李玉笑道:“你们五庄主很爱打抱不平?”
  望雷笑道:“哪里!打抱不平是二姑娘的本色。她嘛,凑热闹的本事倒不小。二位去过‘临风居’,风丫头是什么人物,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周晓娥奇道:“斐宫主、北宫左护法、旷帮主他们这班前辈,难道也管她不住?”
  望雷摇头道:“虽说风丫头武功不怎么样,也没有什么侠名,却连恶鬼也要畏她三分——因为她是捣蛋鬼!”
  听雷也道:“昨夜‘临风居’小住,二位一定受惊了。风丫头已吩咐下来,二位看上哪里,随时可以移居,我们去打点就是。”
  “不劳费心!”周晓娥谢过,又道:“每年重阳,巾帼山庄里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宋南星道:“也不过是我们山庄中人行走江湖时所交的朋友,邀上山庄来聚一聚。偶尔兴起,也会相互切磋一下武艺。今年轮到风丫头作东,又是她要过十五岁小寿,比起从前四年,又热闹了些。”
  李玉幽幽一叹,神往道:“如此神仙般的逍遥日子,连我都艳羡不已。其实,江湖也挺可爱的!”
  宋南星淡淡一笑,虽不以为然,却并不反驳,只挑了一些江湖逸事,与二人闲聊。正文 上——第八回 流水落花春去也
  捣练子令
  ——李煜
  深院静,
  小庭空。
  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
  数声和月到帘栊。
  李玉向宋南星笑道:“你们五庄主谈笑之间即刻成诗作画,如此才情,不可否定!”
  望雷撇嘴道:“就她那半壶水,才会响得叮呤咣啷,三姑娘秃笔生花、四姑娘精华内敛,却从不曾轻易耍宝。”
  忽听一人笑道:“饮雷又积了什么天大功德,教人如此称颂于她?”进来一个年约双十的少年,语调柔和、面貌斯文,一见厅中各人,便拱手以礼。
  听雷道:“金长老的公子沈独贞,是我们四姑娘的未婚夫婿。”
  宋南星笑道:“四姑娘在‘聚仙斋’待客,沈公子可见到了?”
  沈独贞摇头道:“我一进门,就听到风丫头在大呼小叫,生怕她又拿我当靶子,便往这儿躲。在山下我还见到了董少侠,狼狈不堪,对我也不理不睬,是不是开罪了那个混世魔王?”
  宋南星道:“这可一言难尽了,你去问四姑娘就是。”
  沈独贞又打量了李、周二人一番,诧道:“饮雷的朋友中,不曾见过二位?”
  李玉揖道:“我们表姐弟是五庄主邀上山庄来做客的。”
  沈独贞微笑道:“风丫头?这倒奇了,她竟结交了如此雍容脱俗的朋友,难得二位没被她吓跑,大概未曾领教过她的‘临风居’罢?”
  李玉笑道:“‘临风居’太古遗风之奇,确是李某生平未见,昨夜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