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章 负荆请罪
作者:confusa    更新:2021-11-23 21:49
  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望去,就见叶歆在宋钱的掺扶下慢慢地走向冰柔。围观的人看到叶歆脸色惨白,满身鲜血都吓得一怔。周大牛第一时间冲了过去,焦急地问道:“叶兄弟怎么变成这样?伤得重不重啊?”
  叶歆强作笑颜,道:“牛哥放心,死不了。”
  冰柔虽然恨死了苏剑豪,但见叶歆阻止她打下去,只好撤剑纵到叶歆的身边,看叶歆失去血色的脸和落寞的神情,她又忍不住掉下眼泪,双手扶着叶歆,恨恨地道:“叶郎,怎么不让我教训这个卑鄙小人。”
  苏剑豪听冰柔说自己是卑鄙小人,心下大痛,凝视着冰柔,问道:“冰小姐我甚么时候得罪了你?你竟然用卑鄙小人这四个字来形容我。”
  苏剑豪的支持者和仰慕者都大声地喝斥着“是啊,苏公子不会卑鄙小人”“苏公子光明磊落,是真君子。”“你赶快向苏公子道歉”
  冰柔怒喝着:“甚么真君子,这个伪君子居然让他两个哥哥砍伤叶郎。”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她轻抚着叶歆那对无力的手,咬牙切齿愤恨而道:“伤了人还不算,还把叶郎的手筋也砍断了。苏剑豪可真狠啊!想不到你这么卑鄙,居然想让叶郎终生残废。”
  “甚么”苏剑豪叫了出来,他被这个消息惊得呆住了,不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直楞楞地看了看叶歆,又看了看冰柔,接着委屈地大叫:“不是我,我甚么都不知道。”
  “不是你是谁,叶郎这个样子已经是是好的证明了,而且宋钱也亲眼看见你的兄弟伤了叶郎。做了不敢认,还想抵赖,想不到堂堂苏家竟然出现你这种小人,真是丢脸。”冰柔忍不住骂了出来。
  苏剑豪忍受着冰柔的怒骂,看着宋钱,沉声问道:“真的是我的兄弟所为?”
  “是”宋钱不愿多说,郑重地点了点头。
  周围一片哗然,师生都非常震惊,都小声地交头结耳谈论着此事。谁也不会想到苏剑豪居然会这么狠,伤了人不算还要把人家弄成残废。但叶歆方才的样子已经证实了冰柔所说的都是真的,大家都知道苏剑豪一直在追求冰柔,以为他因妒成恨,所以找他哥哥为他解恨。连那些一直大声为苏剑豪辩护的支持者们都收口不言。众人都盯着苏剑豪看,眼光中则多了点东西,有点鄙视,有点害怕。他们怕若是不知甚么时候不小心惹恼了苏剑豪也变成叶歆这个样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得宋钱的答案,苏剑豪呆在那里喃喃自语。虽然他十分不愿相信,但事实不由他不信,而叶歆现在的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明。苏剑豪虽然知道两位兄长平时飞扬跋扈,骄傲自大,但万万也想不到自己的两位哥哥会为了自己去砍伤叶歆。现在每个人都以为是自己指使,就算自己再解释也无法摆脱嫌疑。他又羞又恼,羞愧自己的兄弟不成器,作出如此之事,恼恨兄长败坏自己的名声,使自己无法见人。他的脸胀得通红,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
  叶君行听闻冰柔在学堂闹事,这时才匆匆赶到,突然发现叶歆满身血渍地依着冰柔,大惊,叫道:“儿子,你怎么啦?”
  叶歆见是父亲,抬起双臂,伤心地应道:“手筋断了。”
  冰柔一边哭一边叫道:“苏家卑鄙无耻,故意将叶郎的手筋砍断。”
  “甚么!”叶君行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知道手筋断了不比平常,可能会导致终身残废,要是那样,儿子这一辈也就完了。他一向是个十分温和的人,这时也不由的用怨恨的眼光扫了扫苏剑豪。苏剑豪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惭愧地头不语。
  接着,叶君行怜惜地看着儿子,急声说道:“还不快回家去让你岳父治疗,说不定还能治。”
  宋钱也道:“是啊,叶兄弟的伤要赶快医治。快点回去吧。”
  叶歆也看了一眼着苏剑豪,眼神中却不是恨意而是带有鄙视之意,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根本无法与苏家相斗,不能只为一时之快而陷叶冰两家于险地。况且就算杀了苏家的人也不能改变事实。现在,他最希望的是手能有机会复原。他对冰柔说道:“柔儿走吧。”
  冰柔怨恨地瞪了苏剑豪一眼,这才掺着叶歆与宋钱和叶君行一起离开了。
  苏剑豪呆呆地看着远去的叶歆和冰柔,脑中不时的现出叶歆满身鲜血的样子和冰柔那怨恨的眼光
  马长安走到苏剑豪的身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甚么也没说就走了。他很失望,苏剑豪和叶歆都是他寄与厚望的学生。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他实在很伤心。
  其他的学生也慢慢地散去了。
  苏剑豪看着四散的人群,连平常围在自己身边的女学生们也离得远远的,就像是躲避着瘟疫一样躲着他。而那些支持者想上过来与他说话,又不敢,都站在那里踌躇不前。苏剑豪满腹委屈,却又无可奈何,心中恨自己两个哥哥多事,平白无故伤人,令自己受人冷眼,白受委屈。现在学校里风言风语,他没脸再留下来,只好回家去找他那两们哥哥算帐。
  一进苏家,他便大叫:“苏剑龙,苏剑虎给我出来。”惹得一府的老小都跑出来看。
  苏方志和颜蓉也从正屋走了出来,苏方志喝道:“剑豪,甚么事这么大喊大叫,成何体统,连基本的礼仪也忘了。”
  颜蓉也道:“是啊,平时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苏剑豪见了父亲不敢大叫,委屈地说道:“剑龙和剑虎跑去把叶歆的手筋给砍断了。
  现在整个学堂都以为是我指使的,谁都避着我,我现在是颜面扫地,再也没有面目去学堂。”
  苏方志勃然大怒,气得脸色铁青,喝道:“剑龙和剑虎这两个小畜牲在哪儿?”
  管家苏全道:“大公子和二公子早上回来后就待在房中一步不出。”
  苏方志喝道:“快把这两个小畜牲给我叫出来。”说罢就怒气冲冲地走进了正厅。颜蓉虽然吃惊,但到底是亲生儿子,自然是护着他们,劝慰道:“老爷息怒,剑龙和剑虎还小,不懂事,老爷教导一下也就行了。就算叶家告到官府,以苏家的地位也不会有事”
  苏方志还是怒着叫道:“他们还小?二十几岁的人了,还是将军,又封了爵,做事怎么这么不经大脑,我苏家迟早败在他们手上。”
  颜蓉道:“老爷,没那么严重吧?”
  苏方志忽然叹道:“夫人你不知道,虽然这两个小畜牲不会有事,但我苏家声誉也会大受打击。朝中派系纷乱,皇子们各自结党,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局势错中复杂,稍不留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我一心只向着皇上,从不参与任何派系,此刻我手握重兵,又远在西南,没有人敢动我,但也如履薄冰,刻刻小心。但朝中不知道有多少对眼睛在盯着我,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我整倒取而代之。就是圣上恐怕也防着我作乱。偏偏这冰家医馆声名在外,连皇上都知道,几个王爷皇子都与之有来往。要是他们告到京里,再让朝中的御史们参上几本,说我们仗势欺人纵子行凶,苏家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若是朝中的各个派系再推波助澜,恐怕我这位子也保不住了。就算能平安无事,我们苏家也会在皇上面前失宠,到时候一沉百踩,我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不会这么严重吧!”颜蓉听了吓得面无血色,嘴唇泛白。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甚么。当年开国四大家族何等威风,可今天除了我苏家外,其它三家无复当年的地位。你们颜家自岳父过世后便一沉不起,你那几个兄弟和侄子只会走马章台,上个月你那个侄子颜僖连爵位也给削掉了。而秦家和易家早就没落。要不是我护着,早就连世袭的爵位也给削掉了,现干拿着个爵位,一点权力也没有。若我不是小心奕奕,苏家早就给弄下去了。”
  颜蓉见丈夫发了脾气也不敢多说。
  ※※※
  等了一会儿,苏剑龙和苏剑虎才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眼光逃避似的看着地下。苏方志一见他们怒火又冒了起来,大声地喝斥着:“你们这两个小畜牲,平时飞扬跋扈也就算了。现在竟敢出去无故伤人,我要持行家法。来人啊,取刑棍。”
  其他人都不敢求情,取了刑棍过来,就地打了两人三十棍,直打得苏剑龙和苏剑虎死去活来。颜蓉看着心疼,却不敢求情,直到打完了
  打完了之后,苏方志打发了所有的下人,然后教训道:“你们知道我为甚么要执行家法吗?”
  苏剑龙和苏剑虎忍着痛,解释道:“知道,我们伤了人。但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想去教训一下那小子,谁知他这么蠢,自己把手送上刀口。”
  “错了”苏方志喝道:“我气得不只是你们做错事,而是你们的愚蠢。”
  “愚蠢?”苏氏三兄弟都很奇怪,连颜蓉也不明白,大家都看着苏方志。
  苏方志哼了一声,道:“对,是愚蠢。你们两个畜牲,做事之前一点计划也没有,若是深思熟虑再做,事情又何至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而且,为了一口气而至自己于危地,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只有蠢材才会做。现在可好,弄得人尽皆知,我苏家的名声一落千丈。这还是小事,将来你们要是在官场上也做出这等蠢事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轻则丢官去职,重则不但会人头落,就连我们也要受到牵连,满门抄斩也是平常的事。”
  “那该如何做呢?”苏剑龙吓得一哆嗦,颤声问道。苏方志眼露精光,森然阴笑:“既然做了,遇上当时的那种情况就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不留手尾。像冰家这种出名的人家,如果不能一击而至之于死地就不要轻易动他们。这次,龙儿和虎儿要是镇定一点,伤了人后干脆把人给杀了,再弃之荒野,也就不会有人知道,就算有人怀疑,没有证据又能奈何。”
  “啊”苏剑豪不寒而栗,他从未想到父亲会是如此狠毒之人,手段如此毒辣,居然要两位哥哥斩草除根。
  苏方志深深地看着苏剑豪,语重心长劝道:“剑豪,你虽然文采武功过人,但心地太好,这会对你将来仕途的发展不利。你要记住,皇上要的是忠臣,是能吏,不是好人。现在朝中的得势大臣哪个是好惹的,恩将仇报,落井下石,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谁都可能是敌人。因此,为了皇上和苏家,有的时候一定要心狠手辣,该下手的时候一定要狠,心慈手软只会为你招来灾祸,切记,切记。你是苏家长盛不衰的希望,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心软而至苏家于危地。当然,我不是要你做坏人,能做好事的时候还是应该多做。这样会帮你建立好的形象,以便能与清流好好相处,免得他们总是找茬。官场这滩混水,过清过浊皆无法生存,要想成功必须示之以清,藏之以浊。”
  父亲的一席话令苏剑豪完全不知所措。一直以来,他所学的都是仁义道德,武者风范,尤其是在外学武的日子,谨守武道成为了主要的思想,这时突然要他接受尔语我诈的官场处世之道确实有点困难。虽然,他明白父亲所说的都是事实,是为了他好,而且为了苏家也需要这么做才行,但他还觉得有些逆耳。
  苏方志又道:“如果有选择,我也不希望你变成心机深沉的人,但为了苏家,你一定要作出选择。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做坏事,有甚么事会由剑龙和剑虎去做,我会将你塑造成阳光般的英雄,清月和铁凉两国早已蠢蠢欲动,朝廷皇上年纪又大,战乱之日子很快就到了。以你的才能必能有所做为,到时候你和苏家一定会受到天下人的尊敬和景仰,这样才能使我们苏家名留万代。”说到这里,苏方志仰天大笑,一副得意的样子。
  苏剑豪吓得一跳,他想不到父亲有这么大的野心,急声问道:“父亲,难道你想……”他实在不敢说那两个字。
  颜蓉,苏剑龙,苏剑虎也愣住了,一起盯着苏方志,心急地想知道苏方志的想法。
  苏方志傲然一笑,大胆地涵涵而道:“造反?我可不想背上不忠的罪名。况且当皇上对我苏家还算不薄,他是个厉害的角色,天龙皇朝又地大兵多,有他在,谁也不可能成功。不过照我看,皇上也活了不了多久了。现在太子未立,皇上最喜欢的二皇子又英年早逝,现在的皇子中没有一个有绝对的优势问鼎大位,因此朝中的大臣总是相互倾轧。他们不成气候,而且薄情寡恩,将来无论谁上登上了帝位都恐怕会将我们这些手握大权的世家给清除掉。皇上一死,皇位之争必引发内乱,就如当年天岚皇朝一样。到时候清月和铁凉必不会坐失良机。天下大乱,正是我辈腾达之机。到时候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
  “两条路?”
  “对,两条路。要么放弃权力,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公爵。不过,我可不想让皇家那些无能的兔崽子们呼来喝去。而且,就算我们肯归隐,皇子们也未必会放过我们。”
  “第二条呢?”苏剑豪知道父亲心高气傲,不甘于人下,要他甘心向那些他看不起的人低头弯腰是根本不可能的。因此即使有可能,父亲也不会走这条路。
  苏方志豪气冲天地,起身而道:“既然姓江的能做皇帝,我们为甚么不能。现在我手上有二十万大军,进可攻城掠地,统一大陆;退可联合清月铁凉二国共分天下。只等皇上一死,朝局一乱,我便可以用勤王的名义起兵了。”
  这是苏方志第一次在妻子和儿子的面前表露他的野心,苏剑龙,苏剑虎和颜蓉都动容了,随后则是大喜过望,无上的权力对他们有无比的吸引力。
  苏剑豪并未兴奋,表现的非常冷静。他也有野心,他也想功成名就,父亲的心愿正是他施展才能的最好机会,但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一日可成,其中危险极大,弄不好要灭九族。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应道:“既然父亲有如此宏愿,儿子当助父亲完成大业。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轻易实行,必须从长计议。”
  苏方志道:“剑豪说得好,这等事不能心急,你们不可露出一丝口风,否则大事去矣。现在要做的是耐心等待机会。”接著他又厉色对苏剑龙和苏剑虎喝道:“以后你们别再给我惹祸,做事之前要多用脑,有甚么不懂要多问剑豪。以后你们要辅助剑豪为苏家的大业尽心尽力”
  “是,父亲”苏剑龙和苏剑虎唯唯诺诺应了。
  苏剑豪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处理叶歆这件事?”
  苏方志阴阴一笑道:“这冰家我早就想动他们了,他们的神药使皇上的身体好了很多,长此下去会坏我大事,我不能容忍这事继续下去。本来若是剑豪娶了冰柔,也就罢了。既然他们不识抬举,我是不会让他们继续进贡神药给皇上的。我原想找机会灭了冰家。可是发生了此事,原来的计划要推迟。唯今之计只有我亲自带著那两个小畜牲去叶家陪罪,希望能化解两家的恩怨。另外,我还会把他们降为参将,以示我公平持正。”
  “你要动冰家?”这事比苏方志的野心还要让苏剑豪吃惊,他十分担心冰柔,不想冰柔甚么出事。
  苏方志不满道:“剑豪,别再去招惹冰家那女孩,免得再生事端。大丈夫何患无妻,别为了一个女人坐失大好的人生。要是真的想要她,等我们大功告成,到时候你想要谁还不是唾手可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坐稳这个镇西大将军,有兵权在手才能图谋大事,不能为了这小事冒险。另外,学堂不必去了,在家准备应试,只要你能高中榜首,人们自然就会忘了发生的事,我们苏家的声望也会回声。”
  “我哪还有脸去见她,她已经对我恨之入骨了。”苏剑豪暗自神伤,只好苦笑着应了。他舍不得冰柔,为冰家求情道:“父亲,请你不要动冰家,只要让他们无法进贡神药就行了。”
  “好了,不用再说,冰家的人我可以不杀,但冰家医馆我一定要封,不能再让他再有机会进贡神药。也许,可以有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苏方志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阴阴一笑,罢口不说。
  颜蓉心疼儿子,插口道:“好了,别说了,先把龙儿和虎儿扶下去上药,别误了。”
  苏方志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儿子,哼了一声,道:“起来吧,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苏剑龙和苏剑虎这才退了出去,但心里却是非常兴奋,连痛楚也忘了。
  ※※※
  日薄西山,淡淡金光染上了云霞,夕阳的余辉仍传送丝丝暖意。
  然而,叶家仿佛却笼罩阴霾之下,屋内愁云密布。突如其来的惨祸使每个人的心情都跌到了谷底。既使是屋外阳光是如何的温暖也无法减除冰叶两家诸人心中的冷意。
  叶歆的房中,冰离和青竹道人正紧张地为叶歆进行治疗。叶歆双目呆滞,躺在床上任由冰离和青竹道人联手为他疗伤。双手手腕的血已经被止住了,雪白的肌肤上露出深深的伤口,煞是吓人。
  冰离先用十数枚银针控制着小臂的经络血脉,再将砍断的手筋两头相接,以银针固定位置。
  之后,青竹道人施出道力,操纵着一条像丝一般纤细的青丝藤伸入伤口,缠绕着手筋断处,紧紧地将手筋连接在一起,青丝藤的另一头绕在青竹道人的手上。他利用了叶歆制药的原理,将药力一点点注入青丝藤,再透过青丝藤将药力慢慢地注入手筋,从而刺激手筋以及附近皮肉的生长。但他们知道,这方法最多只能使手筋复原,却无法确定是否能使手的功能也复原。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众人都站在一旁看,宋钱看在眼中,心中大震,但脸上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神色。直到治疗完闭他才告辞。
  冰柔留在房中陪着叶歆,其他诸人回到客厅。陶晶和田氏仍然抽噎着,不停地用手巾抹着眼泪。叶君行则老泪纵横地坐在一边,不停地哀声叹气。
  冰离忧心忡忡地沉声道:“现在,我们所要面对的是两个问题,首先是如何让被砍断的手筋连接起来。这一方面,经过暂时的治疗,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只要利用针炙之术不断治疗,再加上道长继续注入药力,相信手筋会复原。第二个问题更为重要,更为棘手。当手筋被长好后,手恐怕不能立即变回像以前那样灵活。如何使手的功能复原才是问题的要点,否则即使手的伤好了,使不出力也是没用。这方面,如果单以医术治疗,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方能使手的功能复原。希望道术可以帮助治疗,缩短恢复的时间。”
  青竹道人道:“歆儿之伤需要经常为其注入药力才行,最好的方法是他自己运用道术和医术为自己疗伤,我们虽然各善一术,但终究不如他了解两者的共性,只有他自己才能完美的将两者结合使用。但看他如此颓迷不振,只有先令他振作起来,才能有机会使手复原。”
  “是啊!”冰离喟然长叹“对于一个才十五岁的人来说,遇上这种事实在不容易应付,肉tǐ上的痛楚还是小事,精神上的打击才是致命的,谁面对这种情况都会有低迷的情绪。如果他就此放弃,一生都不会有所作为。希望他很快就能振作起来。”
  陶晶道:“这事看来只有看柔儿的了,除了她,谁也没有办法让歆儿振作起来。”
  叶君行接口道:“我更担心苏家,这次苏家因为此事而声名受损,万一恼羞成怒,我怕――”他对苏家是既恨又惧,总不放心。
  冰离道:“不会吧,苏家的名声一直都很好,在这西南之地更是威名赫赫,而且苏爵爷又一向以仁义宽厚响誉天下。这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又是他们理亏,我想他们不会这么大胆做出甚么事吧。”
  叶君行叹道:“希望如此。不过,官家之事难说,还是小心点为上。”
  “你的想法也有道理”冰离沉思了一阵道:“是不是应该把他们暂时送出晓日城?”
  青竹道人插口道:“不如这样,你们两家一起跟我上昌州云锦山,一则可以让歆儿专心养伤,山林的环境对他的伤势有好处,再则可以避免与苏家再发生新的冲突。”另有一层意思他没说,他想借次机会让叶歆入山专心修道远离世俗。
  叶君徒和冰离对望了一眼,默然沉思,静了一阵,冰离开口说道:“我们在此住了几十年,既未犯事,不必逃难似的远遁他方。我也不想离开我的医馆。不过你说的也对,让歆儿上山养伤应该对他的伤势有好处。我看还是让歆儿和柔儿一起跟你入山,我们留下来,苏家应该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叶君行道:“是啊,我虽然老了,但还是惦记着学堂,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实在舍不得。况且就这么一走,到像是我们做错了事似的。我们长辈留下来,让歆儿和柔儿一起入山,希望歆儿能尽快复原,我还希望他能参加秋天的府试。”
  陶晶和田氏舍不得儿子女儿,但见丈夫决定留下也不好多说。但脸上的不舍之情说明了一切。
  冰离看在眼里,宽慰道:“夫人,嫂子,不必太担心他们,小鸟始终有展翅的一天,未来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我们能做的只是鼓励他们。现在正是他们面对人生的好机会,渡过了这一难关,他们才能真正的走入这个复杂的社会。”
  见众人都同意,青竹道人道:“既然这样,让他们尽快收拾一下,过两天我们就可以起程了。”
  田氏突然问道:“婚礼呢?还继续吗?”
  “这――”众人都拿不定主意,相互对望着。
  田氏继续道:“歆儿伤成这样怎么拜堂啊?”
  冰离道:“不如这样,婚礼照样进行,但迎亲的仪式取消。双方家长都在,叫他们小俩口在此行过大礼就算了。这样他们入山前也好有个名份,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这也是好办法,不过实在太委屈柔儿了。”
  ……
  商量了一阵,冰离突然想起一事,忧虑道:“歆儿这次受伤,天心丹和玉蓉丸都无法继续制作,玉蓉丹也就罢了,可这每月上贡的天心丹却是个难题。若是突然停了,”
  叶君行道:“不如这样,把现有的天心丹一次都上贡,就说是山林高士年老体弱,无法继续进贡。我想不会有太大问题。”
  “也只好这样了。”
  叶歆的房中,接受完治疗的叶歆静静地依在床头。背后靠着大红的鸳枕,身上盖着绣有龙凤的喜被,床顶挂着鲜红的云帐,不远处的台上还有一对红烛。然而,叶歆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越发苍白,与屋内主色调相比显得很不相称。他呆呆地看着床顶的红帐,一声不响。
  叶歆那对受伤的手平放在身侧,经过青竹道人和冰离的手腕的伤口处被一条纤细如丝的青丝藤细密的缠绕着,原来深深的伤口己经被完全覆盖了,看上去就像包着一块青布,青丝藤的中间还插有几根银针。
  冰柔坐在床头,眼都不眨地看着叶歆,左手轻抚着叶歆的脸颊,双眉紧锁,泪水不住的向下淌,眼睛早已哭得又红又肿。脸上的神情不断地变换着,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哀愁凄怆。
  为了三日后的婚礼,叶歆的房中已被装饰成新房,放置着各种婚礼用品。本来三天后,她将会成为这个房间的女主人。然而现在周围的装饰却刺激得她止不住眼泪。最令她担心的是叶歆现在的样子,从治疗完,他就一句话没说。灰心落寞的神情显然易见,这使她本已紧锁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怕他就此一蹶不振,她怕他万念俱友,一时想不开干出甚么傻事。但她不敢打扰叶歆,只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
  叶歆突然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凝视着那对红烛,缓缓地说道:“柔儿,不如我们取消婚约吧”
  冰柔愣住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顿了。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大树沙沙作响。
  冰柔凝视了许久,忽然向着叶歆嫣然一笑,道:“你又在胡思乱想。每次有甚么事你都是这样。你是不是又想气我啊?”
  “我是认真的”叶歆黯然应道,表情和软弱无力的语气出卖了他的真心。
  冰柔心里偷笑,嘴上却轻哼了一声,噘着嘴问道:“我问你,如果这次是我断了手,你会怎么样?”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叶歆想都不想,冲口而出冰柔笑得更甜,反问道:“既然你会这样做,为甚么我不能?”
  “这――”
  冰柔向他挤了挤眼睛,道:“你别忘了,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不要我去拿剑啊?”说罢假装要起身去拿剑。”
  “别,别去”叶歆吓得急忙用话拦阻她冰柔坐回床边,幽幽地道:“不要忘了我们的“血剑之誓”,那十六个字就是我们一生的目标,我们的命运是相联的。”
  “我,我只是不忍心让你陪着一个废人渡过一生,太委屈你了。”
  “谁说你是废人,爹和道长伯伯都你的手有机会复原,况且你还有那么神奇的道术,一定会有方法令你的手恢复。”
  叶歆叹道:“说不定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一辈又怎样,只要你的手一天不能复原,我就一天做你的双手,一辈子不能复原,我就一辈子做你的双手。”冰柔语气十分坚定。
  “柔儿”叶歆不知说甚么好,现在他只想紧紧地抱住冰柔。
  “别动”柔儿按住他,轻轻将他的双臂抬起,然后将身子依在他的怀中,再他的双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怀中。
  冰柔一边轻抚着伤处,一边柔声道:“我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一个遇事就想退缩的无用之人。为了你,为了我,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要因为小小的挫折,就放弃自己。你的才能我最了解,一定会有让你施展才能的机会。我知道你喜欢道术,对名利没有兴趣,爹妈,公公婆婆都希望你能功成名就,我也希望你能成为有用之人。就算不出将入相,也可以拿着药箱行医天下。”
  叶歆听罢静静地沉思着,沉默了一阵,眼中忽然精光大盛,心中决定已下,发誓般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退缩。虽然我无意名利,但为了你,就是想要天下我也会把它放在你的面前。”这时的叶歆充满了青年人应有的豪气和傲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自己心爱的人。
  冰柔轻轻一笑,道:“我可不想要天下,我只希望陪在你身边,看着你成功我就高兴了。”
  “柔儿”叶歆把头搁在冰柔的香肩上,轻轻地在冰柔耳边道:“都是我不好,惹得你伤心,连眼都哭肿了。”
  冰柔歉然道:“其实是我累了你,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伤成这样。”
  叶歆叹道:“都是苏家――”
  房中突然又静了下来
  ※※※
  晚上,当冰柔扶着叶歆走入客厅的时候,大家都很惊奇,眼前的叶歆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充满了朝气和活力,与之前颓迷不振的形象节然不同。
  叶歆并没有细说自己心境的变化,只说自己想通了,不愿做一世废人。
  叶歆和冰柔知道要入山养伤的消息都很高兴,叶歆希望能利用这段时使自己的手尽快复原,同时也想使自己的道术更进一步。况且有冰柔相伴,也使他更向往两人相处的日子
  次日一早,苏方志便带着儿子们登门请罪,,叶冰两家的人见苏家摆出低姿态来请罪不好再追究,苏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错了,虽然明知吃了哑亏,但也只好认了。
  当苏氏父子听到冰家要停止进贡神药都有点吃惊,苏方志看着苏剑豪点了点头,没有说甚么就告辞了。而苏剑豪则立时感到轻松了许多,由于叶歆和冰柔避而不见,他有些失望,有些怅惘。
  三日后,叶歆和冰柔跟着青竹道人离开了晓日城,离开之前,他们草草地行过了大礼,名义上他们已是夫妻了。虽然手仍是无力,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力量,驱使着他奋力地奔向自己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