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李施主,贫僧瞧着,你有好大慧根
作者:忧郁笑笑生    更新:2024-05-11 07:09
  监寺匆匆赶到,
  中年,白胖,一身松江棉布僧袍。
  宝相森严,相貌堂堂,
  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好和尚。
  一见面,就绽放出颇有亲和力的笑容:
  “小僧智空,忝为本寺监寺。施主,这边请!”
  “劳烦智空大师了,在下李郁。”
  李郁也是入乡随俗,双手合十。
  并打发了其余护卫,
  寺外候着,休得惊扰了佛门清净。
  只留下李小五,两步外跟随。
  智空瞧在眼里,喜在心中。
  鲜衣怒马,护卫成群。
  豪客,上门了。
  今日务必好好表现,满足豪客的心理需求,自愿捐献一笔巨额香火钱。
  “阿弥陀佛,李施主,请到佛堂用茶。”
  佛堂肃穆,
  两侧是四大天王的泥塑金粉像,怒目圆瞪。
  炉中檀香,飘着淡淡的轻烟。
  “李施主,请坐。”
  知客僧,立即奉上了两碗香茗。
  李郁浅浅一尝,赞道:
  “不愧是千年古刹,就连一碗茶都如此好滋味,不同寻常。”
  ……
  “李施主,似是第一次来本寺?”
  “在下虽心向佛法,无奈忙于俗务,抽不开身,向来只能委托女眷代行。”
  “啊,上次有位杨姓女施主,捐献香火钱100两。”
  “智空大师好记性。”
  “小僧忝为监寺,就要挑起这庙里几十号人的吃穿住行,还有菩萨们的体面。不怕李施主笑话,与佛很远,与钱很近。”
  李郁哈哈大笑,智空大师也跟着笑了。
  一下子,距离就缩短了。
  李小五站在一侧,
  心中暗想,这秃驴挺会说话的。
  果然,
  李郁接了话茬:
  “在下此次前来,就是心中烦闷,求得菩萨开解。小五。”
  小五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
  双手捧着,放在桌上。
  智空脸色不变,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
  心中顿时狂喜,
  豪客,出手不凡。
  不过,这种少年得志的人,得敬着,哄着。
  自己虽在红尘之外,可还是听说过李郁的大名。
  本府豪强,捞钱如鲸吞,杀人如割草。
  ……
  智空,人如其名。
  不时将佛法,夹杂在聊天内容中,用于解释生活琐事,人生困扰。
  不高深,也不晦涩,让人一听就懂。
  不时产生共鸣,如醍醐灌顶。
  有人曾说过,
  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让人听不懂。
  不容易!(例如砖家)
  将复杂的东西简单化,让文盲村夫都能听的懂。
  更不容易!(不敢举例)
  李郁忍不住赞叹道:
  “大师若是去进学,一个举人是少不掉的。”
  “李施主过奖了。”
  见李郁打量了好几次自己手中的念珠。
  智空告罪,
  匆匆离开了一会,拿来了两件东西。
  放在垫着绸子的托盘上。
  “施主和小僧一见如故,又和佛门颇有缘分。”
  “这串念珠,是前任主持圆寂留下的遗物。这本《地藏经》,乃是康熙年间一位高僧蘸金粉抄写,本寺8位得道高僧集体开过光的。”
  李郁肃然起敬,
  双手接过。
  拨了几下念珠,口诵佛号。
  ……
  智空心中暗喜,
  却突然听李郁问道:
  “大师,在下却有一事不解。佛门净地,如何做起了钱庄的买卖?据说是贵寺住持的决定?”
  这话一出,
  智空顿时脸红,狼狈不堪,表情管理瞬间失控:
  “荒唐,荒谬,闻所未闻。”
  又连忙解释道:
  “施主,不是说你。小僧说的是这返还香火钱的铜臭行为。”
  李郁点点头,表示赞许。
  “在下亦有同感。”
  智空感觉找到共鸣,连忙说起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以及寒园寺内部的矛盾。
  他,以及绝大部分中层僧人,
  都反对住持的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哪儿有往回拿香火钱的道理?”
  “老住持生前,不知是喝了什么迷魂汤,执意把衣钵传给他。本寺不幸,佛门不幸。”
  ……
  某种意义上来说,
  李郁很理解智空的愤怒,
  作为监寺,
  总揽寺院庶务,库房,粮食、物品、法器、香烛都归他管,甚至还管理山林、田庄、殿堂、房舍修缮。
  若是比喻成一家集团公司,监寺就是妥妥的副总裁。
  住持退还香客的香火钱,是在动他的根基。
  手里没银子,监寺就没有威望。
  “在下冒昧,敢问大师,这次退还数额有多少?”
  智空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4万两,只多不少。”
  嘶,站在一侧的李小五都差点出声。
  原来,香火钱这么贵。
  真是小瞧了这帮秃驴,深藏不露啊。
  相比他的震惊愤慨,
  李郁就显得很淡定,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反而安慰道:
  “日后这些商人脱困,还会加倍回报贵寺的。”
  “但愿如此吧。”
  此时的智空,哪儿还有讲佛法时那种出世高人的智慧,
  活脱脱一个为钱所困的俗人。
  这让李郁心中窃笑,
  这世上的云淡风轻,都是因为事儿和自己无关。
  一旦和自己牵扯上关系,大师也要急赤白脸。
  ……
  “此次南方海贸纠纷,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这一句,智空的表情更失控了。
  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怨毒。
  如果说,此刻敲一下面前的木鱼,就能让现任住持圆寂的话,
  智空能从早敲到晚,
  木鱼不碎,他不停。
  “大师勿忧,寒冬将至,若是遇上些难事,缺米面,煤饼,尽管去李家堡寻我。”
  “李施主仁义,我佛会护佑你的。”
  智空收起心神,单手施礼,
  默诵阿弥陀佛,颇为虔诚。
  短短1个时辰,
  二人的关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无话不谈。
  智空也放下了架子,
  把他的一些烦闷都告诉了李郁。
  包括,现任住持的离奇上位史。
  “你是说,灭空住持,4年前才到贵寺挂单?”
  “对。”
  “那你呢?”
  “小僧在本寺修行,已有16年。从小沙弥做起,一步步做到监寺,靠的是勤勉。”
  智空很骄傲,也很愤怒,
  凭什么,他不能做这个住持的位置。
  ……
  “灭空住持,想必对佛法很有研究吧?”
  “不过尔尔,稀松平常的很。”
  “那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爱说话,一打坐就是半天。除了力气大,没发现任何优点。”
  李郁差点笑了,试探道:
  “可是鲁智深一般的人物?酒肉和尚?”
  这一次,智空倒是没有泼脏水,摇摇头:
  “住持在戒律清规这方面,无懈可击。偶尔穷人来跪求山门,无钱吃饭治病的,他也都会施加援手。”
  “如此说来,是个纯粹的出家人。”
  “他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否则小僧就算闹到总督府,也要把他拉下马。寒园寺千年清名,来之不易。”
  这一番话,
  让李郁对智空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此人虽然功利心不减,却还是个合格的僧人,未曾失了底线。
  “哎呀,到了午膳时刻了。”
  “李施主,随我一道用点素面如何?”
  “客随主便,请。”
  ……
  斋堂,
  僧人们一个个端着饭钵,排队打饭。
  饭头僧,
  举着大勺,挨个给碗里放满。
  最后,再浇上一勺清亮的浇头。
  智空轻声说道:
  “香菇,木耳,山蘑菇,豆腐干,加素油,酱油烹制而成。”
  李郁尝了一口,
  滋味清爽,但不寡淡。
  于是,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了,一抬头,
  恰好和邻桌的一道眼神交汇。
  智空连忙介绍道:
  “这位是李施主。”
  “这位是本寺住持,我的师弟,灭空。”
  李郁微微颔首示意,灭空也是双手合十,礼数周到。
  这是第二次见面,
  上一次是在横塘镇,超度死难百姓的法事仪式上。
  不过对于灭空住持而言,是第一次。
  因为上次,他全程没有睁眼。
  李郁礼貌的近距离打量了此人,
  高大,白胖,光头锃亮,香疤醒目。
  手掌很大,手指没有缺失。
  衣服之外区域,亦没有看到疤痕。
  ……
  离开寒园寺,
  智空监寺执意,亲自将人送到了1里外。
  钞能力,恐怖如斯。
  即使是跳出了红尘,也不能免俗。
  所以,
  避世之天才往往后悔,例如龙泉寺之数学天才柳先生,历经波折,总算参悟了人心。
  “智空大师,若是遇上难处,尽管遣人来找我。李某人于我佛有缘,不吝财帛。”
  “阿弥陀佛,李施主定然能修成正果。”
  道别后,
  等走远了,李小五才问道:
  “义父,这寺庙有什么奥秘吗?”
  李郁避而不答,问道:
  “你瞧那灭空住持,像江洋大盗吗?”
  “啊?”
  “智空大师呢,像吗?”
  李小五淡定了一下心神,说道:
  “一个都不像。义父,你是在开玩笑吧?”
  “嗯,就当是吧。”
  李郁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氅,一夹马腹。
  白马,
  立即迎着寒风,奔跑了起来。
  骑术,已经比刚穿越时提升了不是一星半点。
  ……
  兀思买这个鞑子,
  提供了很多养马,挑马的经验。
  李家堡,培养了十几个专门的马倌儿。
  江南不似北方,马匹稀少,金贵。
  李郁不指望有太多骑兵,但是一支小型轻骑兵还是必要的。
  他大张旗鼓的从马市,购买了10匹好马,
  作为一个有钱人,
  满足一下鲜衣怒马的出行需求,这很合理。
  同时,又暗地里派人从其他州县分批购买马匹60匹,送到了西山。
  总之,李郁做事既嚣张,又合理。
  在西山岛,以及李家堡附近,
  又开辟了一些良田,种植苜蓿。
  苜蓿,是上等的牧草,马很喜欢的食物。
  黑豆,盐巴,苹果,鸡蛋,黄豆,也都在马的食谱上。
  李郁告诉兀思买,
  给自己练出一支50人规模的轻骑兵,
  日后,他就是这支骑兵的指挥官。
  火枪,刀矛弓箭,骑兵可自由选择。
  很显然,
  没几个选弓箭的,都选择了霰弹短燧发枪。
  挂在马鞍旁,
  提前装填好,到了临敌前,抽出掰开击锤,轰一枪结束。
  霰弹燧发枪,
  有绳子拴着,防止在颠簸的马背上,意外丢失。
  这是兀思买的建议,
  李郁见了一次,就大为赞赏,觉得很实用。
  骑兵主武器是窄单刃长刀,刀前端有微微的弧度。
  张铁匠监制,徒弟们精工打造。
  ……
  最近,
  李郁有一个发现,武器的质量关键在于钢铁质量。
  只要钢铁优质,铁匠的手艺不必太精湛,也无伤大雅。
  这是个好现象,
  意味着,可以引进更多的庸碌铁匠。
  史书上说,
  当初后金为了入关,
  在盛京城外,大办兵器作坊,打造盔甲,刀剑,枪炮。
  作坊绵延30里,炉火彻夜不熄。
  这样的盛况,要不了多久,
  就能在西山岛,重现了。
  为了腾挪空间,西山岛需要做出一些调整。
  西山煤矿,要封矿了。
  将一半矿工,搬到长兴煤矿去。
  还有一半,编入军中。
  增加6个火枪队的编制。
  李氏军中,每一火枪队编制50人。
  最常见阵型,是5*10。
  林淮生,
  许久没有露面,一直待在训练场上。
  每天盯着训练,合格队赏,不合格队罚。
  他作为李郁的死忠,
  为人又冷酷无情,知道许多的战略秘密。
  李郁在数天前,
  曾和他密谈,传授了火枪队的训练秘诀,和战场定位。
  ……
  除一两支精锐忠诚,装备最为精良之近卫军团外,
  其余还需训练数倍兵力的常备合格军团,参考太平洋另一侧的民兵。
  合格民兵,
  当逢战事,即顶在前面。
  以排队枪毙,和敌人打消耗战。
  战斗力,战斗意志不需太高,训练时常不需太久,3个月即可。
  参考某游戏的廉价动员兵,除了便宜还是便宜。
  只要李家堡的枪炮生产能力跟得上,
  这样的“廉价,短期,即损即补”之火枪军团,完全可行。
  这个战略构想,相对残酷。
  因而,
  只在骨干分子中,小规模传达。
  为此,李郁还在做规划。
  只等形势一旦危急,就不再掩饰,快速招募壮丁。
  ……
  而训练秘诀,则是:
  练,打,吓。
  练,
  卖油翁说的很清楚,无他,唯手熟尔。
  装填动作,练到形成肌肉记忆,不假思索。
  打,
  就是任何人出错,就挨队长的短棍。
  让火枪兵对挨打的恐惧,超过对死亡的恐惧。
  积威之下,战场上才不会轻易产生其他心思。
  吓,
  就是适应战场氛围。
  训练场两侧的山腰,有几门炮,只装火药,不时就打一发。
  吓唬这些训练的火枪兵。
  偶尔,也打实弹。
  铁球骨碌碌,落在远处。
  直到有一次,炮手抽风,炮弹擦着队伍仅有1米,滚过去了。
  ……
  最前排的10个火枪兵,瞅着这么一颗铁球,蹦蹦跳跳的从眼前飘过。
  魂儿都吓飘了。
  这要是再歪一点,岂不是下半辈子都要坐在木车上,靠手撑着出门。
  沉默了半晌,
  集体爆发了,将火枪放在原地。
  一群人冲上山腰,把炮手全部揪下来。
  轮流殴打,打的训练场烟尘滚滚。
  林淮生闻讯赶来,没有吱声。
  他知道,
  训练的火气需要定时泄,否则会引起炸营事故。
  炮手们被打的爹妈都认不出,抬走了。
  火枪兵们,
  没有被惩罚,还给放了半天的假。
  合格队,全部发放了一张“快乐”券。
  这名字不是李郁取得,是火枪兵们自己叫出来的。
  正式名字叫:
  “李家军内部休闲娱乐券”。
  凭借此券,
  可去本岛最神秘的娱乐区,待不超过半个时辰。
  那里,有本府获罪士绅的女眷。
  还有教坊司挑来的上好货色。
  总之,倚门皆官眷,往来全老粗。
  此区域,
  周围戒备森严,堪比火药作坊的保卫。
  挖了沟,放了水,
  竖了栅栏,还养了狗。
  就为了防御那些失心疯,想混进天堂的家伙。
  上个月,抓了4个。
  统统剥光了,抽50鞭,又示众一天。
  ……
  此区域门禁森严,
  最外侧一道门,两个肩挂火枪的守卫。
  辕门挂着一幅对联:
  左联:骑兵的减速带
  右联:枪兵的打靶场
  横批:一炮巡天
  ~
  访客到此,交出券后,进入第二道门。
  又是一幅对联:
  左联:平时多流汗
  右联:战时少流血
  横批:到此一流
  访客,需将随身携带之兵器,暂时存放,不许带入,以免争风吃醋顺手抄兵器。
  ~
  里面还有第三道门,
  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健妇,腰悬利刃。
  喝令交出随身之身份钢牌,暂存。
  此处还有一幅对联:
  左联:洞中方一日
  右联:世上已千年
  横批:寸时寸金
  ……
  这些对联,都是李郁写的。
  虽然说,俗气了点,可接地气啊。
  遗憾的是,来此一游的家伙,大多不识字。
  识字的也没心思瞧这些酸文假醋的对联。
  火烧房梁了,箭在弦上了,
  谁踏马还有心思和你谈文学?
  这让李郁颇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也忘了。
  太忙了,手头的事千头万绪。
  福成在信中告诉他,粤海关出乱子了。
  盘剥太狠,引起了东印度公司商人们的抗议。
  他们暂停了所有的商业往来,商船停泊在近海不入港,希望粤海关能够让步。
  提出了两个要求,一个是降低税率,第二个是取消保商制度。
  现行的税率是6%,
  考虑到我大清特殊文化,这个数字最终应当是在12%左右。
  保商制度,就搞笑了。
  英商想用自由贸易的“笼子”把大清关进去,
  结果,反被清廷关进了“保商一对一”的笼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