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作者:晨晓茉莉    更新:2022-03-11 14:33
  随着曾氏的话语,曾老太太渐渐沉默起来,待她说完了邹氏认真地问道:“你可想好了?若真的过继了嗣子,那可就得一辈子待在刘家了。”
  “你如今这样,待外孙女婿高中之后,有他的支持你便能在京城长住,甚至能时不时的跟着真姐儿住一阵子。”
  “将来即使我去了,你二哥也不会缺你一口饭吃。”
  “可你若过继了嗣子,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哪里不一样邹氏并不细说,但为此事思考了很久的曾氏却是明白的。
  她道:“娘,这道理我是明白的,而且我也知道陈文博提起这个,也有他的私心在里头。他想要拉起我们大房来牵制住二房,将来他若是提出了分家,我也是不奇怪的。”
  “真姐儿忧心我年岁大了之后,一个人在刘家无依无靠,没个贴心人。”
  “而陈文博则想着,刘家老太太和二房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如今是打着他的名插手人命官司,往后还不知如何,我们这个大房若能起来,便可辖制一二。”
  “退一步说,我有人侍奉,真儿往后也可不必时时忧心。”
  “他这点小心思还瞒不过我。”
  曾氏叹气,“不管如何,他有句话说得在理,大房若没有男丁,那么往后我便是人砧板上的肉,不管是在刘家还是曾家,日子便都是这般了。”
  “刘家就不说了,就说曾家,我如今到家里来,是姑太太,是客。但我往后若是傍着兄弟过活,那就是寄人篱下。”
  “三五年还好,但我也不是个只能活三五年的人,总要为十年、二十年后的日子想一想。所以啊,这给您的大外孙过继嗣子就很有必要了。”
  “再说了,”曾氏神秘一笑,“您想岔了,没有嗣子我自然是只能在刘家和曾家打转,哪里都去不得。”
  “但古有孟母三迁,只要是为着子孙的学业,我这个寡妇哪里都是去得的。就在这宅子周围立个门户也使得,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邹氏也不是寻常妇人,对她这种堪称‘大逆不道’的话充耳不闻,只顾着思索里头的利弊,想着想着发现还真是这个理。
  见状曾氏又补充道:“娘,打小您就教我如何做一个当家主母,但我才做了没几年就搁一边了,实在有负您的教导。”
  “您就允了女儿这一回吧。”
  邹氏白了她一眼,“此事兹事体大,哪能草率决定?你以为你想过继就过继啊?这娃娃又不是地里长的,哪能说有就有!”
  “其实你若是想过继,真儿那里……”
  “娘,”曾氏打断她,严肃道:“我母子分离十多年,日夜心如刀割,我又怎忍心让真儿受这样的苦楚?”
  “往后可别说了。”
  “好好好,都随你。”邹氏无奈摇头。
  “娘,您真好!”曾氏开心地笑着,“我都打算好了,要做啊就做全,从我们这选一个,再从刘家那头选一个。”
  “如此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邹氏嗤笑,“得了吧,就没有这样的事,到时候让你二哥陪你走一遭吧,外孙女婿毕竟是小辈,有的时候不一定能顶事。”
  母女俩亲热地说着话,忽听得丫鬟来报,说是表姑爷来了。
  两人吃了一惊,曾氏问道:“表姑爷,可有说什么事?表姑娘呢?她可来了?”
  “未曾见着。”那丫鬟脆生回道:“就只得表姑爷一人,已经到二门上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难道是真儿出了什么事?两人一时便有些惊慌,邹氏直起了身子,吩咐道:“快快请进。”
  陈世文进来的时候还是嘴角含笑的,一见到两人便拱手为礼,“见过外祖母、岳母。”
  “今日前来是告诉两位一个喜讯,刚刚大夫给真儿把脉。”
  “她有喜了!”
  “什么?!”两道惊呼声响起,曾氏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激动道:“可是真的?!”
  “几个月了?”
  “大夫怎么说?”
  陈世文欢喜地答道:“大夫说有一个多月了,”说到此处他面有愧色,“只是近来据车劳顿有些伤身,大夫开了保胎药,让静养几日,我便没让她来。”
  “我想着我娘也不在京城,往后还请外祖母和岳母多多照应。”
  曾氏没想到早上才跟母亲说起此事,这还没过响午呢就知道了好消息,顿时就有些喜不自禁,“好,好,好!”
  “我这就去瞧她!”
  “娘?”
  她转头望向邹氏,邹氏早已站了起来,正高兴地吩咐人去取上好的药材等物。“走,我们都去瞧瞧她,可算是盼到了!”
  曾家一群人到的时候,刘玉真刚喝完药没多久,正和段嬷嬷及郑家的闲话家事。
  “京城的夏天没有家里头热,衣裳不要做太薄了,此外要多做几件见客的衣裳。我如今不方便出门,去找找可有上门的绸缎铺子,带些来给家里人挑选。”
  段嬷嬷:“姑娘您就别操心了,这些事您都交给我们就好,定会办妥的。”
  自从得知姑娘怀孕了,郑家的这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如今也是附和着笑道:“对对对,姑娘您就放心吧!”
  “哪就连话也说不得了?”刘玉真哭笑不得,“我不过是吩咐两句,将来再挑选合心意的料子、款式,被你们说得我要去做苦役了似的。”
  “哪儿敢让您去做苦役啊。”桂枝端上一盅茶,“姑娘,这是厨房新做的红枣茶,您尝尝。”
  刘玉真刚想端便吓了一跳,道:“怎么是热的?”
  桂枝答道:“嬷嬷说您往后都要吃热乎的,生冷的都吃不得,茶也要少喝,我都吩咐厨房了,您放心。”
  这不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吧。
  刘玉真无奈摇头。
  只这么几个人就限制得这般紧了,刘玉真感觉母亲来了之后恐怕她连床都下不了。
  果不其然,她被曾氏压着躺在床上喝完了药,直到大夫说已无碍了才能下地走动,但也是限制多多,这不能吃,那不能喝,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娘,您不让我看书、又不让我下棋、做衣裳不许、做针线也不让,就连插个花吧您也担心有刺伤到手,那我还能做什么啊?”
  “就在那坐着就好。”曾氏道,她正高兴地做着一双虎头鞋,“这女子怀孕,前三个月是顶顶要紧的,马虎不得。”
  “待过了三个月坐稳了胎,那便无碍了。”
  “对了,女婿可给亲家去了信?这样大的喜事,也得让他们欢喜欢喜才好。”
  “当天就送去驿站了,”刘玉真答道:“和着报平安的信一起,我另让人采买了些京城的特产,一块儿放里头寄过去的。”
  “那就好,”曾氏点头,“你们出门在外啊,家里头定是忧心的,送封信回去也不费什么事,亲家们瞧到了信,心里也欢喜。”
  “所以,你们要常写信回去。”
  “如此方是孝道。”
  “我明白的,”刘玉真道:“您就放心吧,说起来陈世文大嫂应该生了吧,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
  刘玉真怀孕了,受到影响的不单单是他们夫妻以及邹氏一脉,曾家大房也泛起了涟漪,进而影响到了在曾家闺学的慧姐儿。
  这一日,姑娘们上完了课陆陆续续都走了,只留下玉姐儿及慧姐儿两人,玉姐儿担忧地跟她说:“慧姐儿,表姨怀孕了,你担不担心啊?”
  慧姐儿奇道:“为何会担心?有了弟弟妹妹,爹爹开心、母亲开心、康哥儿也想有个弟弟,他说要让弟弟也背书。”
  “我也是这样想的,若是个妹妹,那我也要教她背书、习字,如果她想要跟大姐姐学织布,那回乡的时候我就请大姐姐教她。”
  “可是表姑有了自己的孩子,定不会待你们这样亲近了啊!”玉姐儿道:“祖母说,曾祖母待祖父和二祖父就是不一样的,她给二祖父买了宅子不给祖父买。”
  “这是因为二祖父是曾祖母亲生的缘故。”
  一直被教导要明辨是非,自食其力的慧姐儿不解地问道:“为何你祖父的宅子要让曾外祖母买?他不会自己买吗?”
  “我爹就和母亲商量着过些年要在京城买一座宅子,为何大舅爷不自己买啊?”
  “我和康哥儿如今有月钱了,想要什么我们都是自己买,或者让下人去买的。大舅爷这么大年纪了,还不会自己买东西吗?”
  玉姐儿想了想,恍然道:“对哦,那我回去问问母亲。”
  曾大奶奶听到这样的话苦笑不已,玉姐儿不过七八岁,不明白这里头的缘由,她却是明白的。
  这哪是会不会买的事,是有没有银子的事。如今可不是二十多年前老太太买宅子的时候了,那时候这片地方新建,只需五六百两,可如今却要两千两不止。
  而且买了还不行,这边边角角都要修缮,围园子,盖新屋,建个假山再种一些花木,哪个不要钱?有一回曾大奶奶去给老太太请安,听她吩咐给真表妹那宅子换扇大门,挑的那什么木,便要两百两,把她给吓了一跳。
  要知道,曾大老爷一年的年俸也不过是三百两,曾二老爷是外官,多一些是三百五十两,老太爷的更多,五百两。
  再加上家里这些年陆陆续续置办下的五百多亩地,三个铺子,每年进项也就在两千五百两上下。
  但一家几十口人的吃喝嚼用、婚姻嫁娶都在这里头,每年都所剩无几。
  买房置地又从何谈起?
  就这样也比那些需要赁屋子住的普通小京官强很多了,曾大奶奶的娘家虽然不用赁屋子住,但也是一家老少十几口人挤在一座三进宅子里。
  若是他们大房能拿出在京城买房的银子来,那老太爷也不会在这把年纪,将要致仕的时候到外头做官了,不就是为了攒些家底吗?
  但这样的事和孩子们是不能说的,曾大奶奶道:“玉姐儿,母亲教过你,与人相处切莫攻人所短,你既然知道你表姑是慧姐儿的后母,就不应该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也不应该因为你与慧姐儿较亲近,就因为你祖母的几句话胡乱猜测,你这样不但对不住慧姐儿,也对不住你表姑,可明白?”
  玉姐儿脸色煞白,“母亲,我知错了,明日我便向慧姐儿致歉。”
  “好孩子,”曾大奶奶点头,又道:“再有,你祖母,你祖母说的这些话你都莫要到心里去。这嫁妆和嫁妆里的出息,都是咱们女子的体己,你曾祖母想怎么使就怎么使,想给谁就给谁。”
  “走到哪儿都是有理的。”
  “往后你再听到这样的话,莫要往心里去,也莫要到处说,可明白了?”
  “明白了,母亲。”玉姐儿认真点头。
  ……
  “春杏,春杏你来,娘跟你说个事!”春杏她娘,郑家的喜滋滋地将春杏喊进了一间偏僻的屋子。
  “娘,什么事啊?”春杏疑惑不解,“段嬷嬷让我去库房取些菇子作汤呢,京城的菇子没家里的好,做出来的汤不是那个味。”
  “哎呦别管她了!”郑家的道:“娘给你说个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春杏好奇地问道。
  “就是姑爷!”郑家的期待地看着她,“姑娘可有安排你什么时候去侍候姑爷?”
  从小就在大宅里长大的春杏知道她娘这么说的意思,但还是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遍,“娘您说什么?”
  “姑娘怎么会安排我去侍候姑爷?!”
  “这不是早晚的事嘛!”郑家的喜滋滋地说:“如今姑娘有了身子,不能让姑爷近身,可不得安排个通房丫头侍候?”
  “姑娘身边就你们两个大丫头,桂枝已经定给了钱管家没这个造化,可不就剩乖女儿你了!哎呀我前些日子还说怎么就只给桂枝指婚把你抛在一边,原来姑娘这样看重你呢!”
  “乖女儿啊,你可得把握住这个机会,将来生下一儿半女,那后半辈子就稳妥了!”
  “……娘您胡说些什么呢?”春杏脸色涨红,“姑娘在家里的时候没有给我指婚,那是因为爹娘你们都在京城,她是想着到了京城再安排。”
  “才不是要让我去侍候姑爷的,娘您可别说了,我得去趟库房,段嬷嬷等得急呢。”
  春杏转身欲走,但是她娘却拉住了她,急道:“竟是这样?!不过不要紧,那个时候姑娘还没怀孕呢,自然是不需要安排通房,但是如今她可是怀孕了的,这情形就不一样了。”
  “不从你们这中间选,难道要从外面卖?那可不行啊,外头的人哪有自己人贴心?不行,我得去和太太说道说道……”
  这回却是轮到春杏拉住了她娘,“娘,娘你这是失心疯了不成?”
  “你若到太太或是姑娘面前提这事,她们非把我们一大家子赶出去不可!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不过是几两银子一个的丫头罢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
  “先头在家里的时候,姑娘有四个大丫鬟,后来有一个犯了错,许出去了。接着定下亲事后又有一个痴心妄想,也许出去了。”
  “就剩了我和桂枝。”
  说着说着春杏语气哽咽,“娘,您可饶了我吧,如今这样不好吗?我们一家子在一块,依着桂枝的例我往后也是会许个做管事的。”
  “若是将来还进来侍候那就可能是小主人身边的嬷嬷、奶娘等,待小主人长大了便是荣养的好日子。”
  “做什么要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