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李明诚    更新:2021-12-04 21:23
  小红也劝我:“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闷在心里不好的,要是你一个人没法解决,我和吴姐都会帮你的。”我把阿兰生病的事说了,我悲戚地说:“阿兰她才23岁啊,医生说她活不过半年了,能怎么办啊?”小红说:“人的命运啊,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她得了那么重的病,怎么不到大医院去治?”我说:“大医院要花大钱的,她把挣的钱都寄回家给她妈妈治病了,现在身上没钱了。”吴姐沉默了一会说:“不管效果好不好,还是去大医院治吧,至少大医院的医疗设备和医生的水平要高一些,我这里有5000块钱现金,小静,麻烦你转交给她吧。”小红也说:“我也有3000块,一起给她吧。”吴姐、小红她们,和阿兰并没有交往,只是阿兰来这儿找我时,有过几面之缘,我没想到吴姐和小红也主动拿出这么多钱,使我深受感动。是啊,我们在别人的眼里,或许只是卑微的按摩女或是夜总会里的舞女,但我们一样有热心肠,一样有人间的爱心和真情!
  我从银行领了一万元出来,加上吴姐和小红的八千元,还有桑拿城里的姐妹们捐的三千多元,一共有二万多,暂时的医药费可以应付了。下午,我去医院给阿兰的住院帐户里缴了这二万多,然后来到了阿兰的病房,看到阿芳、阿春,还有我们一个班上的好几个姐妹都在,阿兰流着泪说:“真是太谢谢大家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一生病,让大家这么替我操心,阿静,我这里有一万多块钱,都是大家带来的,你帮我去缴了吧。”我说:“白班的人也给了我几千块钱,还有和我住一起的吴姐和小红,她们都给了钱,我已经去住院部缴过了,这点钱先留着吧,过几天再缴。”
  阿兰说:“真是对不起,我给大家添麻烦了!”阿芳说:“阿兰,别这么说,我们大家都是一个命运,能在一起工作,也是缘分,这点钱,是大家的一份心意,你不必在意,安心养好病要紧。”阿兰说:“那你们都去上班吧,我这里有阿芳陪着,她请好假了,这几天忙,快要过年了,你们尽量对客人服务得好点,让他们高高兴兴过个年。”
  十六、病急乱投医
  x月x日
  这2004年的春节,似乎不属于我们,我和阿春、阿芳,陪着阿兰守岁。那个吝啬的孙老板,连顿年夜饭也没请,也没有红包。我们虽然没能和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甚至不能看那每年除夕必看的春节联欢晚会,但我们几个人还是温情融融。阿春买了个小的电饭锅,我们在病房里煮饺子吃。阿芳心细,她想得很周到,因为新年是阿兰的本命年,阿芳送给她两套红色的内衣内裤,都说在本命年,穿红色的内衣可以辟邪,我们都祈祷阿兰的病,能早日康复,我们能一起上班,一起逛街,一起畅想未来。
  年初一到初八,我们放假,阿兰虽然虚弱,但行动问题不大,我们就陪着她去南浔的街头走走。小镇上著名的藏书楼、小莲庄、张静江故居、百间楼等,都是很幽静优美的地方,我们虽然在这里工作,平时也没想着要进去看看,但现在不同了,因为想到阿兰的病情,再不去游览一番,就有点遗憾了。阿兰的心态很好,我好像没感觉她有什么低落的情绪,相反还是她常来安慰我们几个,要我们想开点,人活世上,谁不会生病呢?阿兰说,生了病以后,使她更懂得生命的宝贵,和友情的珍贵。
  一天要挂将近十瓶的盐水,从中午到深夜,就没有停过,加上其它的医疗和护理费用,一天的医药费就要花去几千元。这让我们感到很为难,阿兰的身体并没有起色,甚至有了恶化的倾向,因为她撒的尿,不再是“牛奶”,而是红红的血水,而且,她现在的精力也有点疲惫,一直感到困乏无力。阿兰大约也意识到了自己病情的严重,但她依然坚强而微笑地和我们谈笑。由于整天呆在病房里无聊,我去买了《读者》、《知音》、《女友》、《恋爱婚姻家庭》等杂志,阿兰喜欢看的是《读者》,她说,她从这本薄薄的杂志中,获得了很多智慧与力量。
  春节是短促的,我们又开始上班了,田经理还是把一万元给了我,说是他们也有难处,他们不能对哪个员工开先例,要不然,往后的服务员生病就全来找他们报销了。我尽管有点瞧不起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但目前阿兰治病紧缺钱,我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阿兰在这里的小医院里,真的只能等死吗?我不敢想下去,我想,作为她的姐妹,我们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来挽救她的生命。我们还得筹借一笔钱,把她转到医疗条件好的大医院去,另外,也有必要去通知她的父母,万一阿兰在这边有个三长两短,她的父母要是不知道,那以后叫他们怎么活啊?
  吴姐和小红,是在夜总会上班的,说是上班,其实就是陪客人跳舞、喝酒、出台。所谓出台,就是陪客人到外面玩,至于玩什么内容?那当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她们挣的钱,比我多得多,但她们更辛苦,她们要学会喝酒、抽烟、打麻将和各种娱乐项目,而且,她们挣钱的主要来源,就是出台,这和卖淫其实已没有多大区别。而我不同,我的工作毕竟是按摩,虽也带着色情服务,但那是有限的,如果我不想挣外快的话,我还是可以做到“卖艺不卖身”的。现在,我在桑拿城里的地位,已从普通的按摩女,升格为按摩师,有新来的服务员,我还负责对她们进行基础的培训,我的基本工资,也涨到每个月2000元,当然,小费是另外算的。
  不知为什么,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可能也是因为这是我第一份工作,有点依恋感。工作是没有高低之分的,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那就是生存。何况,我已经能从按摩中,找到工作的乐趣,客人满意的笑容,就是对我最高的奖赏。为了阿兰的原因,我曾经想过,要从桑拿城辞职,去和吴姐和小红那样,多挣点钱,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无济于事的,我不能去要求阿芳和阿春,也放弃按摩工作,去做她们不愿意做的事。
  让我觉得可笑的是,吴芳还在执迷不悟,她在桑拿城挣的工资,根本不够她的花销,她竟然密集地和别的男人睡觉,得到的钱,又马上流向那个她着迷的男子袋里。我觉得吴芳真是太蠢了,养“小白脸”,那是富婆干的勾当,她怎么也去凑这个热闹?可她不听我的劝,她还说,那个男子喜欢她,她还准备在不久的将来,要和那男人结婚,完完全全地拥有他。我无话可说,她真是有点疯了。女人啊女人,你为什么在男人面前,显得那么弱智呢?
  生活是不会因为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悲欢离合,而有丝毫的改变。2月4日,立春。2月5日,元宵节。既是一年之计在于春,又是欢乐祥和的元宵佳节,可是,这和我们有关系吗?佛说:“众生平等”,可是,我们能和谁比?我们甚至穷得生不起病,只能眼睁睁地让病魔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们走在大街上,有认识我们的当地群众,无不在背后指指戳戳,极尽污蔑之词;我们还被一些管不住丈夫的女人,骂骚女人、贱货、臭婊子……要知道,我们也有父母,也有兄妹,我们不怪别人,只怪自己,但我们也希望大家在人格上,给予我们一些尊重。当你在我们的手下,当你从我们身上,获得快乐的时候,你知道我们是把泪水往肚子里咽吗?我们都是从娘肚子里钻出来的,我们的生命是平等的,不同的只是我们的命运!你们高兴,我们苦一点罢了!
  元宵节后,阿兰的病情迅速恶化,她的身上出现了水肿,撒的尿是血红色的,每次撒尿就如同来一次月经,偶尔还出现了晕厥的情况。我知道再也不能拖延了,医生虽然说过只能活半年的话,但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就不能放弃给阿兰的治疗。目前最重要的问题,还是钱,阿兰帐户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们一起上班的同事,后来又陆续捐了一些钱,能够想的办法也想过了,但我们实在能力有限,加上我们是外来人员,也无法申请当地的民政部门给予援助,可阿兰的病容不得再拖,我们要尽快帮她筹一笔钱,给她转院。阿兰已经明白自己的生命面临着极大的危机,她非常抱歉地对我们说:“我知道你们都为我操碎了心,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也为有你们这样的好姐妹,感到死而无憾!请你们安心去上班和生活吧,不要再为我东奔西走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地等待吧。”我们几人相拥而泣,任凭泪水哗哗地流,我们哽咽着对阿兰说:“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想办法救你的!”
  可是,几个外来妹,几个按摩女,人生地不熟,能有什么办法?到哪儿去筹借一笔足够的钱?我甚至想到网上去发一个帖,和某些女生卖身救母一样,也把自己给卖了,可有谁会相信网上的东西呢?恐怕,只会闹得满城风雨,却都是看热闹的,没有人会相信那是真的。我有点后悔,到桑拿城来按摩的客人,有好多是身家百万千万的大老板,我怎么没想到和他们保持联系呢?平时只想着做好工作,不去打扰客人的正常生活,要不然,或许此时去找找他们,说不定他们之中也有人肯慷慨解囊,一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阿兰那儿,我们三个人正好三班倒地陪她,我是深夜班,也就是夜里十二点下班后,我就去医院陪她,这个时候阿兰基本也睡着了,所以,我的陪护相对还轻松些,可以趴在床边小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