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董妮    更新:2021-12-04 13:52
  「姓严的——」万箭袭身,陆无双也只能气极大骂。「你这个卑鄙小人!」
  「我每年花多少银两养这些护卫武师啊?要还派不上用场,我也不必混了。你自个儿要闯进来找死,怨得了谁?」严公子只管拉著戴祸水逃命,同时噼哩啪啦乱骂气死人。
  第八章
  大朝的伤好得快,也好得巧。
  她这厢才下床,那边便听闻陆无双来犯,忙领了一府武师埋伏,只差那么一点点便可将药王门三当家射成刺猬一只,直接扛去「种」了。
  陆无双一条小命之所以还留下来,是因为争斗中,他将戴祸水给骂得狗血淋头,严公子听得不爽,决定真的将他「种」进莲池里,直到他的狗嘴能长出象牙为止。
  不过象牙哪里有这么好长,所以陆无双还是只能称为死人一个。
  但他也不愧是条硬汉,被埋进莲池第一天,他一声求饶都没出口。
  第二天,他骂人的声音小了点,大概是累了。
  第三天,他开始试图与经过的每一名严府下人谈条件,或威胁或利诱,但可惜,一点效果也没有。
  第四天……人身毕竟是肉做的,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於是他开始求爷爷、告奶奶也是人之常情。
  而其中,教陆无双喊得最凶的正是「戴祸水」三字。
  他几乎把她在药王门里用过的东西、吃过的食物、穿过的衣裳……凡是能与自己沾上一点边的,全数了一过;无非是想激起戴祸水的怜悯,放他一马。
  然而,陆无双注定要失望了。
  从头到尾,戴祸水只是睁著一双困惑的水眸望著他,似乎……他们根本不相识。不,她看过很多武林志异,知道不少江湖事,也晓得陆无双这个人,但他们没有相处过吧?起码在她的记忆里,陆无双口中的恩怨纠葛是不存在的。
  「大朝,你说他们两个到底谁错认了对方?」戴祸水和陆无双间诡异的气氛令整座严府耸动,於是管家小朝被请来探听虚实。
  「不知道。」有鉴於前回在安宁侯府吃亏,大朝伤愈後第一件事便是想办法报这个大仇,她才没空陪小朝疯。
  「你不知道谁知道?」小朝说:「严府上下从主子到长工,人人皆知你不仅是公子的贴身护卫,更负责所有的情报流通。」
  「是又如何?我领的是公子的钱,也只对他负责。你想知道任何事,自己去问公子。」平白无故奉送消息给小朝又没好处,大朝才不干这种亏本生意。
  严公子要肯告诉小朝,他就不必来这碰大朝钉子了。
  「公子让我来问你。」明著要不到答案,他就用骗的。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大朝冷笑。「公子只会叫你哪边凉快哪边闪。」
  「错,公子叫我一旁待著去。」拐骗不成,小朝改弦易辙以利诱之。「要不这样,你把戴姑娘的身世调查结果告诉我,我帮你上安宁侯府报仇?」
  「就凭你那身三脚猫功夫?」
  「我功夫是不行,可我认识安宁侯府里的管家。」
  「那又如何?他肯帮忙下毒毒死安宁侯府一行人?」
  「一个大姑娘家别说这么恐怖的话好不好?」害得小朝鸡皮疙瘩都冒出头了。
  「真正恐怖的在那头。」大朝指向被「种」在莲池里的陆无双。
  任那清风剑客再厉害不凡,落入严公子手中,还不是一样生死两难。
  有时候,大朝真觉得严公子是个万分可怕的人物。
  因为不懂得珍惜与执著,所以他心底也没有体贴和仁慈。
  他就像一个最可爱的小孩,施行著最残酷的手段,在人世间到处游戏。
  但小朝却不这么想。「这叫杀一儆百。你自己应该也有发现,打陆无双被埋进莲池里,头一天还有人试图营救,第二天来犯的人少了。到今天,几乎没人敢擅闯严府。」除了几个头壳坏去的傻蛋例外。
  「那是因为他们不想落得像陆无双同样的下常」大朝轻喟口气。「其实杀人不过头点地,有必要做得这样绝吗?」
  「是没必要。可若不这样干,怕那些人是怎么也不肯死心的,白天、黑夜,一波又一波的敌人来犯,你自己说说,你砍得手会不会软?」
  岂止手会软,刀口恐怕都要卷起来了。残忍地虐待一名俘虏和痛快地斩杀一百名贼子,到底哪一种比较残酷?大朝也不晓得该如何说了。
  「哎,你想归想,可别忘了告诉我有关戴姑娘的调查报告。她究竟是什么来历,怎这么多人抢著要她?她真的是药王的关门弟子、陆无双的师妹吗?她……」
  「停。」大朝挥手截断他的话。小朝的长舌人尽皆知,不阻他一阻,他这一问恐怕直到明儿个天明都问不完。「我只能告诉你,有关戴姑娘的传闻多数是对的,但也是错的。」
  「啊?」有这种答案吗?小朝瞠目结舌。「你可不可以解释得清楚一些?」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晓得。」
  不要说大朝、小朝搞不清楚戴祸水的来历。
  连戴祸水自己都弄不明白,这究竟是一桩怎么样的乌龙事?
  陆无双自承是她的师兄,其他的师兄姊还有六人,正是药王门目前七位当家。
  本来,药王早决定从七位弟子中择其一继承药王之名。
  谁知道五年前,戴祸水给人买进药王门当丫鬟,却被药王一眼瞧中,选为关门弟子,坚持将药王一脉传授於她。
  七位师兄姊因此心生不服,但因药王位尊权重,众人也只敢在心头抱怨几句,倒没人掀起什么波涛。
  这样脆弱的平衡一直维持到药王突然寿终。
  好端端一个人,昨日尚健步如飞,却在半夜里一睡不醒,所有怀疑的箭头均指向戴祸水,众人疑她弑师。
  接著又有人查出她曾混迹青楼,也在官家、杀手门出入过。
  她的身分像团雾,竟无人查得清。
  於是,药王门七位当家任由心底的嫉妒淹没良心,将最小的师妹逐出师门,并派手下兼程追杀。
  他们以为没了戴祸水,再无人与其争名夺位;却忘了一件事,药王是天下第一神医,没有赛过阎王的抢人技术,那位置是坐不稳的。
  几年下来,药王门的声名日降。七位师兄姊这才发现,自己的本事(奇qIsuu.cOm書)并不足以将先祖传下来这块招牌扛起来。
  他们想起了药王生前大力赞赏的戴祸水,据闻,她闻一知十,连最困难的「以剑治补都学会了。
  如果是戴祸水,应该可以重振药王门声威。
  就是抱著这样的信念,七位师兄姊千里迢迢寻找师妹。
  可戴祸水的行踪就像雾里的飞絮,捉摸不定。
  好不容易,她在严府落了脚,消息传出,众人追逐而去,怎知竟落得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亦难的下常而更教人憾恨的是,戴祸水似乎尽忘前事了。
  「小师妹,你真的不肯原谅三师兄吗?看在师父的分上,你……你就算不愿救我,好歹也回门里看看,药王门现在没你不行啊!」陆无双好後悔,因为一己之私,他们就要毁掉药王门数百年基业了。
  戴祸水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回听陆无双说这样的话了,他天天喊、时时说,但好奇怪,她脑海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怎么样也想不起他说的事。
  她只记得有过药王这个人,他待她很好,後来他死了,她也离开了。
  她的记忆里没有陆无双、没有其他师兄姊,更遑论之後的恩怨争执了。
  「小师妹,我知道你恨我们,我们也的确对你不好。但师父一向疼你,你难道忍心见他老人家死不瞑目?求求你,跟三师兄回去吧!」
  回哪儿去?她不以为陆无双口中所谓的药王门是她的家,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回去?
  摇摇头,戴祸水伸手拂去裙摆的灰尘,准备给严公子煎药去。
  以前见严公子下爱吃东西,以为他对吃不讲究,直到他受伤,日日要喝汤吃药,这才知道,他不爱吃东西是因为能满足他口味的东西实在不多,那人是标准宁缺勿滥的性格。
  与其要他吃难吃的东西,还要承受接下来上茅厕的麻烦,他宁可一开始就不吃。
  然後……也忘了是从哪一餐药开始的,他说她煎的药比较好喝,於是,煎药便成了她的工作。
  不过她很怀疑,药汁有好喝跟难喝的分别吗?还不就是黑抹抹一碗,光瞧就恶心。
  如果可以,她宁可一生都不碰药草。
  可严公子伤得不轻,不喝药又不行。那人又任性得紧,她只能强忍反胃感,一日五次为他煎药了。
  「小师妹,你别走啊!」陆无双拚命地喊她。「你听我说,我真的後悔了,大师兄、二师兄……所有人都後悔了,希望你回去,小师妹……」
  她恍若未闻,迳行到小厨房。
  「戴姑娘,你来为公子煎药啦?」李厨娘与她打招呼。
  戴祸水轻颔首,边解著药包。
  李厨娘帮她堆柴、起火。
  「辛苦你了。」这本来是她的工作,但严公子嫌她煎的药汁有焦味,其实哪有,大夫都说她做得好。可严公子坚持,李厨娘也只得让贤。
  戴祸水笑著摇摇头,一把一把捉起药材往锅里放。
  李厨娘瞧著她的动作,俐落又熟练,像干惯了活儿,一点都不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不知府里传闻她卖过好几次身的消息是真是假?
  忍不住好奇,她开口探问:「戴姑娘,那埋在莲池里的人直嚷嚷是你三师兄,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