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饭岛爱    更新:2021-12-04 13:06
  母亲不了解,我也不想要她了解。她只了解人们的眼光以及怎么穿和服才好看而已。
  父亲回来时,又会被打。
  这种事情已经不知道持续多久了。有一天来到警察局的母亲,变得一边低著头,一 边红著眼盯著我。
  隔天我的脸肿起来,也没有去学校,因为这样的脸,我不想给男朋友看到,所以就整天待在家里哭。
  是我不好,所以被骂。
  但是,为什么不好呢?为什么不能做呢?我不知道原则也不了解真正的理由。父母老是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却没有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也不告诉我重点,只要我一犯错,就是没头没脑地一阵怒吼和毒打。
  所以,我又离家出走了。
  如果被警察抓的话,只要监护人来的话就会被释放。可是如果监护人不在的话,当然就会被拘留。如果因为亲人晚上不在家,而没有来带孩子回去的话,即使是犯同样的罪,都很有可能被送到少年监狱及观护所。
  事情发生在国中三年级的初秋。
  像往常一样被警察抓到的那一天,母亲没有来接我。那是母亲第一次放弃身为母亲责任的夜晚,大概是觉得来接我也没有用了吧!我就这样被拘留在警察局,被带到十个榻榻米大的房间里。在房间的一角,有一个留著金色短发、脸色苍白的少女靠墙坐著。听到我进门声音的她,便抬头望向这边,那瞳孔深处的冷漠立刻将我的睡意完全驱走。
  警察叫我们将被子铺上睡觉,然後就把整个房间的电灯关掉,只留下走廊紧急用的红色灯亮著。
  我呆呆地看著走廊外亮著的红色灯光,一边拼命地想著现在的处境。
  明天的我到底会怎么样呢?
  脑子里面全布满了被送到观护所及少年法院的恐怖景象。
  「喂!你干了什么事?」
  金发的她立刻来找我说话,而我连回答她的时间都没有。
  「明天不知道会怎么样?」
  「…大概不行了吧?」
  「咦?为什么?」
  「因为父母亲不在,会被送到少年监狱去。」
  父母亲不在?可是我连考虑或是同情她的时间都没有,脑子所想的只是「被送到少年监狱」这句话。
  两人说完话後,在沈默和黑暗之中,就只有沙沙的马达声。我注视著紧急出口的亮光,不安在心中不断膨胀著。
  没多久,听到那个女孩啜泣的声音,是在哭吗?但是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寂静中,只有我一个人在胆怯著。
  我不用被送到少年监狱,取而代之的是被送到警视厅的少年二课辅导。
  每个星期二,要提早下课到当地少年保护中心的辅导室进行辅导。
  在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里,正中央有一张桌子,以及相对的两张椅子,墙壁上有一 面很大的镜子,温和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仔细看看桌子,上面乱写乱画了很多东西,有暴走族的名字、「黑暗帝王现在报到」、相爱伞的记号。除了我之外还有许多孩子也来过这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我并不讨厌来这接受辅导。一位名叫福岛的老师,是一位年过四十、头发花白、原本是警察的小个子女性,我和她一边说著其他的不良少年的事,一边聊著一些平常的话。我告诉她很多男朋友和朋友的事,还有平常都玩些什么、怎么玩等等。
  老师绝对不会对我生气,也不指责我,也不想问出事实。
  她只是等著我自己开口,等我自己打开心扉,一直听我说话,偶尔点点头回应一些温柔的话。
  去警视厅辅导的路上,母亲和我都不说话。两个人在搭电车到江户川区的诊疗所这段时间内,都不说一句话。母亲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我那时候完全不了解,我只想从围绕在母亲身旁的沈重空气中逃出罢了。
  接著就是一个小时的辅导。这真的可以救我吗?我不知道。不过至少在这一小时内,和老师谈话的母亲,心情看起来好像有比较快乐一点。我可以从她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中看出来。
  在辅导完後的回家路上,不知道为什么,母亲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这条路上有一间卖布玩偶的店,母亲便拉著我的手到这一间店,那有著即使用两手也无法抱住的大型熊玩偶及大象玩偶。
  「嗯,我要这个。」
  到目前为止,虽然对於可爱的物品以及可爱少女的东西没有兴趣,但我还是会很自然地选择布玩偶。在接受完辅导之後的我及母亲,或许比较能坦诚相对也说不定。
  几个月之後,我渐渐地能将心情一点一点地告诉辅导的福岛老师,用和朋友说话般的语气,将男朋友的抱怨、常去的迪斯可的事以及朋友的事情告诉她奇Qisuu.com书,而福岛老师总是很认真地听著。
  即使如此,回到实际的生活,我仍然讨厌学校和家里。
  所以我还是选择一直离家出走。
  「干嘛?你这个老头!」
  在新宿的迪斯可跳舞的时候,突然被背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抓住手腕。回头一看,父亲那张好似吃到苦虫般快崩溃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为什么他知道这个地方呢?一瞬间我的脑海浮现了福岛老师的脸。
  老师为什么要向父母告密呢?那时我心这么想著。
  父亲就这样强拉著我的手腕把我拖回家。
  回到家後,我在玄关处就立刻被打。
  「你这是什么发型?给我差不多一点!」
  父亲用手将我的脖子压住後,就拿出剪刀开始剪我的头发。
  「不要、拜托不要!」
  「吵死了!不要动!」
  「…不要!」
  我的眼中只看见掉在地上的头发。
  父亲放下剪刀之後又开始打我。
  「我不记得我有养过这样的女儿!」
  「好痛!」
  「会痛是当然的!」
  「不要,我知道错了,不要打了…」
  脸上、肚子,大概什么地方都被打到了也说不定,就连呼吸都觉得很痛苦,意识也渐渐远去。
  「拜托…不要。」
  脸上流著温暖的东西。那个液体就沿著我的脸流到地上,而那黑得光亮的地上,被染成了一片红。
  「不要打了!这个孩子会被你打死!」
  母亲拚命地将父亲挡下来。
  「好痛…」
  父亲失去理性地将母亲倒。而头撞到柱子的母亲,一个人在旁啜泣著。尽管如此,父亲的手还是没有停下来。
  「混帐东西,你这个不孝女!」
  我的嘴尝到血的味道。父亲的声音愈来愈远,好像在水中一般,声音也变得。尽管如此,还是能意识到父亲在打著我。
  「杀了你!」
  在被揍的时候,我心中不知重覆了几遍这句话。
  「杀了你!」
  我战战兢兢地照著镜子。
  映在镜中的不是我。
  「像我这样,死了算了…」
  「该起床了。」
  隔天早上,母亲的声音唤醒了我。
  从床上起身时,我的头痛得不得了。照一照镜子,眼睛上方肿成青紫色,眼皮则肿得使眼睛睁不开;原本长到肩上的长发,被剪到耳朵上面;嘴唇上出现了好像自己咬破的一个大洞,而且结成黑色的疮痂。这已经不是女孩子的脸了,而这个样子让我根本不想到学校去。可是父亲「去上学、去上学」地怒吼著,然後拉著我去学校。到了学校的时候,朋友全部都注视著我。
  学校下课後,我就这样去了歌舞伎町,而穿著制服的我,马上就被警察辅导了。
  那天晚上,母亲又来接我,我的脑中立刻充满恐怖的景象,因为回到家之後,一定又会像要被杀了一般地毒打。於是出了警察局之後,我马上甩开母亲的手,叫了计程车,要他开往别的目的地。
  「绝对不再回去!」
  从国中二年级到高中一年级为止,我不断地离家出走,然後又被带回去。
  後来我寄住男友的家,得到对方双亲的许可开始同居的生活。因为,他们看到我被父亲打到肿起来的脸而感到同情。
  「你们两个,今天要到学校去。」
  每天他的母亲会叫我们起床。
  「出门了。」
  两个人虽然这么说著,但一直没有去学校,反而跑到附近公寓的一个房间内睡觉。用赊帐的方式叫外卖,在房间内看电视,每天过著自由自在的日子。就算出门,也只是去借录影带、去便利商店买东西或和朋友们去逛街。
  和他一起走在路上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得意。
  和我们擦身而过的女孩,全部都会回过头来。
  「哇~好棒的男人!」
  我心甚至可以听到那些女孩子们在嫉妒的声音,这时我就会将他的手挽得更紧。
  和他的相遇,是在迪斯可的舞厅里。
  和众人在黄金周末假期狂欢的时候,有一个非常棒的人在舞厅的一角撞球,感觉上好像所有的灯光都打在他身上一样。
  他的身高大约有180公分左右,披著流行的MA-1皮衣,一边叨著烟,一边握著球杆。他将眼睛靠近伸出的细长手指上,将球杆击向白球,qi书-奇书-齐书接著白球发出清脆的声音撞上五 号球,而红球就这样进入了球袋。他轻轻地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後向四周回顾了一下,那染成茶色的帅气头发也跟著蓬松地舞动著。有著古铜的肤色和高挺的鼻梁,他深刻的脸部轮廓上,此时洋溢著优雅的笑容。
  我对他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