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作者:鱼中抽烟的鱼    更新:2021-12-04 05:38
  而据守城西的敌残部,他们的境遇,也好不到那里去。城内是不断涌来的百姓与义军,城外是黑压压的一片百姓,而在城壁上,还有两面合围的义军敢死队。只要在拖上一时半刻,他们不但会因为箭矢耗尽,而被迫与数不清的人肉搏。他们还将因为体力的损耗严重,而失去最后的抵抗能力,任人宰割。
  为了自己活下去,也是为了保存本部落的实力,完颜纲最终决定突围,向延州府突围。
  在围困自己的人群中冲出一道口子的完颜纲,还没有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却为眼前的画面所惊骇——无数拖着火球的奔牛,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从四面八方冲向了自己的队伍。
  垂垂的暮色中,红彤彤的天际间,完颜纲幸运的躲过了一劫。他率着自己残存的几十名亲兵,带着无尽的惊恐惧怕之情,狂奔于苍茫的关北平原上。未等其走出三里地,却又陷入了泥塘沼泽中,陷入了早已恭候他多时的洪流之中。
  一群妪叟孤儿寡妇,在杨安的遗孀引领下,挡住了完颜纲的去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未等完颜纲求饶,他与他的亲兵们,已被人掀下了马,接着就是永无至尽的暴打。好在杨安的遗孀,通观全局。不然的话,完颜纲纵是钢筋铁骨,也将为人捣碎碾烂。
  被人象牵狗拽牛一样拖着的完颜纲,此时终于明白了被他掳掠之人的感受。他现在想的只有如何的早死,而不必去领受别人的折磨与凌辱,以保全他桑林河皇亲的最后一点体面···“将军,民妇将敌酋完颜纲给您带来了。”
  “夫人,君集代大家谢谢您了。”侯君集双膝一跪,冲杨黄氏连扣三个响头。
  杨黄氏失声,众人皆流泪。最后,还是杨妙真与夏侯泰,分别将自家的嫂子与侯君集扶起,众人入城···而与此同时,在晋西北的偏关,为慧帝贬配胡笳,却迎来人生的转折点。单薄的城壁,稀寡的人口,以及贫瘠的土地,你叫他怎么抗得住桑林河一个精锐军团及一个仆从军团的围攻···
  国仇家恨<四>
  偏关,晋西北代州之重镇。东,则可抵朔州、大同。南,则可往晋阳、雁门。北,可逾长城。西,连贯河水三渡。古之偏关,多为南北必争之地。因而当地习武成风,民悍而不纵,良而不矫。为历代帝王所喜,多充庭掖,以卫宫阙。
  胡笳自打接手偏关起,无时不刻在谋划着如何的造福一方。然事有变迁,人有祸富未知。原本答应给他的一切,都因为战事蜂起,而一一作罢。不料一个参合坡惨败,又给本就人辟地贫的偏关带来了祸患——大批的编伍保丁,被征召到大同从军。现在的偏关,只有不足五千在籍丁壮,余者皆为老弱病残之人。
  玉龙关失守的消息传来,偏关大震。胡笳力排众议,欲迁百姓以入朔州、大同、晋阳、雁门诸地,而独领编伍保丁据守偏关。然而,偏关百姓慕其仁义,又多受其恩,迁者少之又少。转眼便至来年,胡笳欲再次动迁百姓,却不料正赶上罕粘所部的进犯之期。不得已,胡笳敞开偏关大门,尽量将百姓收入其中,暂避刀兵涂炭之苦。
  “王参将,城外的百姓还有多少?”
  “回大人,据卑职清点,还有万余。”
  “叫弟兄们帮他们一把,尽快撤入城中。”
  “大人,这···”
  “叫你去就去,还磨蹭什么?”
  “是。”
  当午夜到来时,偏关城内到处都挤塞着逃难的百姓。胡笳为免百姓饱受饥寒之苦,下令府库衙门腾出空屋,大户市肆人家挪出余房,其余人家暂且挤上一挤,尽量多周济下别处的百姓。若再有露宿街头者,则只能让他们去军营过宿,城内军役一律轮班休息。命令下达之后,街头的百姓都被衙役安排到了新的住所,仅有少数没有得到安置。胡笳一狠心,干脆将府衙悉数用于安置百姓。凡府衙办差之人,全数到城中破庙办公。
  次日的初阳刚一普照偏关城,罕粘的铁骑随之即到。绵延数里的敌骑,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偏关城的西门外,随即又慢慢的将弹丸之偏关城团团围困。罕粘坐在马鞍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按照撒克翰给他命令,他只要围住偏关三月,为后续部队赢得时间,既是首功一件。而今望着眼前如此矮小的城壁,破败的护河,以及稀疏可辨的守兵,你叫他怎能不幸喜若狂?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罕粘没有立刻下达攻城命令,而是分令各部暂将弹丸的偏关围起来再说。
  偏关城内的胡笳,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敌情报告。胡笳不待下人帮自己穿戴整齐,便急匆匆的赶到城头,一观敌军之势。趴在城头上的胡笳,面无表情的招手唤来副将,问:“张成,王参将他们点算的如何了?”
  “回大人,王参将他们一共点集齐了一万六千人。”
  “一万六千人?不是说偏关现在只有五千在籍编伍保丁吗?”
  “回大人,那多出的一万多,都是年逾五旬的老编伍。”
  “给我告诉王参将,凡年逾五旬下抵十五者,一律不得编入军中。若违了我的号令,我拿他是问。”
  “是。”
  一拄香的时间过去,张成与王参将匆匆的来到胡笳面前,报:“大人,属下们实在无能,不能劝退报名投军的百姓,还望大人能亲往安抚。”
  “竟有这样的事?”胡笳一回头,冲张成令到:“张成,你给我在这里盯紧了,我去去就来。”
  “是。”
  ···校场上,胡笳望着黑压压的父老乡亲,顿时没了脾气。较场内的人们,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以便他能直抵校场演武台,让场内每个人都看得见他。
  “乡亲们,不是我胡某人不答应你们,而是我不忍啊。”添了下干涩的嘴唇,胡笳接着说道:“乡亲们,你们的心,我理解。但是,而今可不是儿戏,你们要想清楚啊。”
  “大人,您就不用为我们担这份心了。”
  “大人,您若不信,小老儿还可以给您挽一把六石的弓。”
  “我也可以。”
  “我也能。”
  我、我、我,还有我···“好、好、好,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了,那就按手续办事吧。”胡笳一回头,贴王参将的耳根,低语令道:“一律给我加三成量。如果有一个漏过的,我拿你是问。”
  “末将明白。”
  一趟体检下来,原本黑压压的校场,少去了五成人。胡笳坐在太师椅上,还是不满意,再次招手唤来王参将,问:“怎么还有如此许多的人?”
  王参将一抹额头的汗水,回到:“大人,末将已经加了四成的码。但是,您看···”
  “四成的码?”
  王参将一点头,应到:“就差没有让他们顶大石了。”
  “你过来。”胡笳低语到:“给我考他们的骑射功底。凡是不能五马并驱奔射者,一律除名。”
  “明白。”
  至暮,剩下的五成人当中,又散去了三成之众。即使如此,校场上仍然有两千多两鬓斑白之人,正等待胡笳的最后验审。胡笳苦笑着步下演武台,来到人群之中,冲众人三叩首,言:“谢谢乡亲们了。”
  “不谢,大人。我们盼着您待我们打退胡虏之后,能为我偏关造福一方百姓。”
  “只要我胡某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辜负了乡亲们的厚望。”
  “我们谢大人了。”
  呼啦,校场上跪下了一片人。胡笳赶忙起身,带人上前一一搀扶。
  当胡笳在城内选兵时,罕粘却在城外掘壕,似乎是要长期围困偏关城。不过罕粘似乎忘记了点什么,他没有考虑到偏关城的独特地理位置,在一相情愿的蛮干。
  偏关城,坐落于一平原突起部,南北两端或为绝壁,或为河水所阻,惟有东西两面地势比较平坦。不过,地势平坦之地,其多为薄土上敷之砾石花岗岩地,非人力可在掘。当年修筑偏关之人,就以充分的考虑到了这点,并立东西两侧不可取材的训令,以防万一。另外,偏关城还有发达的地下工事,全城密布地道暗门碉楼,且有内墙与闸门分割城内各个街区。敌若破入城池,守军依然可以依托现有战备工事,封闭相关街道,予敌重大杀伤。而整个城市,却不会因一处城壁的崩坏,而告整体失陷。即使是最坏的情况发生,偏关的大部分百姓与守军,还可以通过偏关的地道,转移到北山要塞中,继续坚持抵抗。
  过足了草原纵马之瘾的罕粘,又怎么会想到偏关的可怕。他现在还屁颠屁颠的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在盘算自己能得到多少封赏,又能在偏关获取多少子女财货。
  入夜,派去掘壕的人,依然没有按照自己的命令如期完工。罕粘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带上一队亲兵就要去巡视工地,不料却给再次回来报信的人,撞了个正着。
  “混蛋,谁叫你回来的?我问你,那些贱骨头修好了沟壕没有?”
  “将军,小人正是为此而来的。”
  “那就是说,修好了?”
  “没有。我们实在是挖不动了,下面全是石头。”
  “全是石头?是不是你没有看好他们,叫他们给骗了?”
  “将军,小人的办事能力,您是知道的。再说了,纵然糊弄人,我也不敢您啊。”
  罕粘一想,这到也是,于是令到:“走,带我去看看。”
  来到工地的罕粘,一看被人刨的七七八八的地,傻眼了——不出两尺地,就全是砾石花岗岩。这样的深度,根本无法达到自己的要求,全是挖的好看地,糊弄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