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4:02
  《养生主》
  作者:温瑞安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序义的当为
  有读者反应说:“‘血河车’故事和‘神州奇侠’系列真看不出是同一个作者的手笔!”这正是我的抱负,如果可能,我正准备在第三个长篇中能再有如此胆气,创出另一种风格和气局。‘血河车’和‘神州奇侠’其实是同的,虽然在手法上,“血”近于中国文学传统章回小说之笔法,“神”近于中国现代小说之创意,但中情感、气势、风格、经络,都是一脉相承的。不重覆自己,而且没法超越自己,更要不断创新,便是我自小学时代拿笔写作以来的宏愿。从写诗,到写散文,至写小说,甚或论文,然后编书,迄今天写武侠小说,仍未变初衷,但求无枉此生而已。
  不过受一些名家前辈的影响,也是有的。自幼最偏爱金庸先生的作品,觉得他小说至博至大,真是望道始觉大地宽,读他作品,才知情深义重。中国古典小说,或现代小说,作品有他份量之厚者,亦难有他份量之博;有他作品份量之大者,亦无他作品份量之重。博大厚沉,是其作品之特色。古龙先生之作品,为我成长后常看,其破旧立新、创意才气,亦令人有钦服之处。近日对日本武侠小说稍加涉猎,对小山胜清、柴田三郎、司马辽太郎等作品,也算翻了一些。西方剑击、日本武士道,跟中国武侠品味,都是大有回异,但也有精神相契之处。偏执一方者常言:中国武侠小说就是中国的,跟“舶来品”不能扯上任何干系!或曰:中国武侠小说就是日本武士道和西方剑侠小说“翻版”,这些都是坐井之言。融汇贯通、师彼之长才是正道。不管如何,所幸我们生在泱泱中华上国,写出来的作口却有发展不完的深厚传统,有笔削不尽的悠远历史,有品味不止的人情世故,要写武侠,当然是这世界上最有侠气的中国人胜任之责!
  这里有一个颇好玩的统计:一般出租武侠小说的书店,对于我的书,多备有两套,而且新书出来之前,要事先“登记挂号”。租看武侠小说,虽然对出版者来说,若而不购是极大的不利,但对于作者的我来说,写出来的作品应是求读而非求买,则是十分欣慰。又某些书店向出版社抱怨说我的书常遭盗窃,我曾跟社内同仁嬉言:“看来我读者群中之三山五岳的人倒不少!”虽则“偷书不为贼”,但自己的妙手空空令别人的血本无归,当非义者当为。
  有几位读者,有些已成家立室,有些是大学研究生,常亲至出版社里等看新书的出版,这更替得我惶愧交集,觉得如不把其余的几部书快写、写好,那真有负重望了。
  五月末旬将应邀赴南部演讲:屏东农专“俱怀逸兴壮思飞”,高雄师院“欲上青天揽明月”,高雄海专“百战沙场碎铁衣”,高雄工专“江湖寥落尔安归”,文藻女子外语学校“江湖秋水多”等,谈的都是以武侠小说作为一种文学上的研讨。这段日于;天天赶稿,病了两场。好像武侠小说里真气岔了道:“走火入魔”,一阵寒,一阵热,脑袋似被斧劈,心口有如刺钻,但我一心要好起来,而且一定会好起来。
  板于一九八○年五月六日二次大病中
  军舰岩行前五天
  第一章被困七星谷
  人---活着为了什么?
  们是许多人孜孜仡仡,自从有了生命,使开始探究这生命的意义。
  但方歌吟只剩下了十五天的生命。
  ----“百日十龙丸”给予了他十倍以上的功力,却限制了他只有百日的生命。
  一个人自知生命存只百日,会怎样?
  ---诈醉仟狂?悲笑终口?或放浪形骸、胡作非为?
  方歌吟都没有这样做。
  虽然他也有勇闯少林,力挫严老,苦拼天象,甚至博战血奴,独挑恒山,但这些并非好勇斗狠,罪衍恶业,而是为情为义,合理成仁的战斗;他一往无顾。
  而现在---他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天:十五个白昼,十五个夜晚,如在月初,则他最多只能见月圆一次,如在月梢,则他最多只能见月缺一次。
  月圆月缺---如果你仰望苍穹,月明星辉,却是最后一次的灿烂,---你会别头而去,还是暗挥长泪。
  -----这些方歌吟都没有。
  他也望着星空,繁星点点,在他只剩下十五天的生命里,他也会想到朱完的心愿,要照顾桑小娥,父仇末报,以及“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的师伯宋自雪,郁郁一生的“江山一剑”祝幽,以及期望能在未死前,拜望师母宋雪宜一次……
  但他此刻,尤自耽心,那在金衣会尸首上搜出来的一角纸团,上面的血字:“……
  被……困……七……寒……谷……”
  是谁被困?
  因何被困?
  是谁困人?
  他在替留血书者耽心耽心那写血书的人,等不等得及他赶去。那人的生命,是否也像是苍穹的星子,微弱者一霎一霎闪亮。
  要有信念。
  等看我。
  方歌吟忘了自己将死,只希望能拯救人之再生。
  他在这仅存的十五天生命里,餐风饮雨,披荆闯棘,赶去武林三大绝地之一的“七寒谷”,要探个究竟。
  他忘了自己……。
  “啊,流星。”
  桑小娥在他身边,如此低唤道。
  方歌吟在星夜下看去,桑小娥纤巧的侧脸,是如此匀美娇好。方歌吟不禁有悲哭的冲动。因为他快要永远看不到了。他不畏惧生命之消逝,作为一决斗者,跟“日出而作,同入而息”的击壤而歌者,没什么分别;只怕在人生长流里,岁月苍茫申,自己竟失去了依凭…
  ……花飞随风……
  ……流星湮逝……。
  唉。
  方歌吟心申不禁黯然一叹。只听桑小娥衣裙枭动,菩萨般静柔蛟美的手掌合拢于心,在轻轻地唱着一首歌:“……把映着泪痕的纸,交给那旅行底水……何时才能流到你……屋边……让它弹动你底……心弦……”
  那么轻浅的声音,像一舀流水,湍漩在石边,等待一次惊艳。那末虔诚的声音,雪白的双颊映着些微的红潮,长睫对剪下隐隐的涵光。
  “……我曾问那南归的雁……何时带来你的消息……它为我命运呜咽……希望是梦心无依……”
  每一句的第一个字,“我”或“何”都一下子拔高,少女稚气的声音里充满了殷切的想望,可是有自珍呀,有不平……唱到“呜咽”时,是真的“呜咽”了;唱到“无依”时,是真的“无依”了……
  方歌吟见桑小娥的泪珠在星也下簌落下来。他蓦然意识到不能把握这生命的珍美而心疼如绞。
  我不能再照顾她了。
  方歌吟心里如斯地狂喊出血来。
  “大哥;”虽已如同夫妻,桑小娥还是习惯这样呼唤方歌吟。
  “如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桑小娥幽幽地说。
  不能!
  方歌吟激声道:“不行!小娥---你要想想帮主!”
  伯父就是桑帮主。即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名列“三正四奇”之一的“长空神指”桑书云。
  “……爹会了解的。”桑小娥掩脸。
  星空下的一片柔弦。星空下的倩脸。
  方歌吟轻拥而笑:“……帮主孤零零一人……”
  桑小娥抬头,泪光在星光映照下一霎闪烁:“……可是你也在那路上……苦苍苍一人呀……”
  方歌吟目注桑小娥,怕下一刻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娥。记住。生命是美好的,要活看,才是完成我心愿。我一股英魂,也会随着你。
  陪我而逝,乃是枉死。那不像我的小娥。”
  桑小娥不住落泪,不住颔首。方歌吟不知怎的,想起那长安客楼上初遇桑小娥的一战……她那时还是一身爽落的男装,两条如絮的飞隅,在空中飞舞,她跃起、跃落,阳光清清楚楚照进来:那般惊心动魄的初遇……
  那末美的一战,就在这时,漫天寒星中,忽有二枚,闪落下来,夹看尖锐的呼啸,急打方歌吟、桑小娥眉心死穴。
  两点寒星急打!
  方歌吟闪电般双指,夹住一枚,长剑“呛”然出辅,击落射向桑小娥之另一枚。星光下,方歌吟一映照,指间五棱暗器发出猝厉的蓝芒。
  是见血封喉的粹毒暗器!
  方歌吟一声断喝:“谁?!”
  只见一阵籁籁,星空下的胡桃树与杏子树一阵轻摇,无声地落下了三个黑衣蒙脸人。
  他们低蹲的身姿,精炯的眼神,一望而知是武功极高、杀气极重的能手。
  最奇的是中间那名,腰畔系有一团红光朦朦的事物。
  此处已近宁夏之银川,风光极美,就算晚上,在星夜下也有一种醉人气息。但这三人一现身,杀气腾腾,好似绷紧了的弦,而杀人的箭矢随时脱手射出□□□方歌吟却毫无惧色。
  双指轻轻一弹,“唆”地一声,五梭蓝星“筋”地射入了一棵樱花树余申,直没不见。三人见此出手,都震了一下。
  方歌吟轻弹宝剑,发出“唆”地一声,问:“我与诸位,向无冤隙,因何下此毒手?”
  三人一怔。光见当中那黑衣人沉声道:“两位自何处来,往何处去?”
  方歌吟悠然道:“我等自来处来,到七寒爸去去”三人又是互觑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