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作者:高峰    更新:2021-12-04 02:28
  金袋子道:“说对了,正是她教的!”
  “我再也不想理你!”风筝站了起来,快步走进了废窑。
  金袋子摇了摇头,苦笑着走下流溪边,在溪流里勺了一罐水,然后点起一个火堆,烧起了水。他哼笑了一声,往嘴里倒起了酒,抹了下嘴,对自己道,“男人喝酒,身边千万不能有女人,这是千古……”
  “千古什么?”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低沉声音。
  金袋子一怔,猛地把手摸向腰间。“别摸枪!”身后的声音在说,“你还没有说完,千古什么?”
  “千古一笑!”
  “好一个千古一笑!”身后的声音道,“可你现在笑不起来了!站起来,跟我走!”
  金袋子猛地回头:“你是谁?”身后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树枝上挂着的一件女人的白色衣衫在风里飘动着!
  金袋子愣住了!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对着自己骂了一句:“娘的,被人耍了!有人要盗马!”他猛地回身,向着拴马的大树下奔去。
  大树下,金袋子奔来,看看马,又看看四周,不由一脸纳闷:四匹马都安静地站着,周遭一点动静也没有。枯草在风里沙沙地响着,他小心地搜索起来。不远处有几座荒坟,金袋子向荒坟摸去,对着坟后猛地抬起枪,坟后却是什么也没有。他收起了枪,一脸狐疑地往回走去。
  “哈哈哈哈!”黑暗中传来了风筝的笑声,从暗处走出了风筝。
  “是你?”金袋子重声道,“你不是回窑睡觉去了?”
  风筝道:“我现在才知道,我和风车,跟着了一个胆小如鼠的男人!这个男人,竟会被一件女人的衣衫给吓破了胆!”
  “你!”金袋子脸上的肉跳了下,“你想试金爷的胆?”
  风筝道:“这个胆字,也配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么?”
  “风筝!”金袋子怒声,“你给我记着,金爷不喜欢玩这一套!我想试金爷的胆到底有多大,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拿枪对着金爷的眉心打!”
  “真话?”
  “金爷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话!”说罢,将手里的枪打开了机头,扔给了风筝。
  风筝接住了枪,抬起手,把枪口对谁了金袋子的眉心:“那我就真的开枪了?”
  “再给我记住!手里拿着枪的时候,就得闭嘴!”
  巧妹子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吱吱地叫唤。“滚开!”金袋子对巧妹子骂了声,“这儿没你的事!”巧妹子跳开了。“开枪吧!”金袋子看着风筝的眼睛,“金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金爷!”
  风筝的手指紧紧扣着板机,突然手一松,枪落了地,大声道:“你说!刚才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喝酒?”
  “和我一块喝酒的女人,都是想害我的人!”
  “你以为我风筝也会害你?”
  “我不能不防!”
  “现在还防么?”
  金袋子不作声了。风筝的眼睛逼视着金袋子:“告诉我,喜欢我么?”
  金袋子一愣。“说!”风筝重声道,“你喜欢不喜欢我?”
  金袋子从巧妹子手里接过递来的手枪,插回腰间,看了一会风筝美丽的脸,默默地转身走开了。
  两行泪水从风筝眼里涌出,她骂道:“金袋子!你给我滚!我不要你送马了!你现在就滚!”
  金袋子从地上拾起自己的羊皮袄甩肩上,回过脸来道:“好吧,听你的,等过了骆驼岭,我就滚。”他拎起酒葫芦,找地方喝酒去了。
  窑顶上坐着风车,双手托着脸,在看着刚才的这一幕。风筝朝窑门跑来。“你真的喜欢他?”风车在窑顶上突然问。
  风筝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妹妹:“你……你都看见了?”
  风车道:“要是你真的喜欢他,就不该问他喜欢不喜欢你。”
  “九春院”茶房里,邱雨浓和白玉楼对坐着。
  白玉楼道:“你的那份军火订单,我已经寄往德国克虏伯兵器工厂,凭着我与德国人的多年交情,他们一定会将军火如期运到。”她打开手包,取出一张银票,放到邱雨浓面前,道:“按咱们这一行的规矩,这九万大洋,是你的回扣。”
  邱雨浓取过银票看了看,微笑着,用手指弹了弹票面,道:“白大姑娘能替邱某办成了这事,邱某已是感激不尽。这九万大洋,就算是我替你付的茶钱。”
  他把银票放回白玉楼面前。
  白玉楼一笑:“邱副官,你不会是想用这九万大洋,想从我手里买下另一样东西吧?”
  “是么?不知白大姑娘说的是什么东西?”
  “汗血宝马。”
  邱雨浓看着白玉楼,看了好一会,笑了起来:“区区九万大洋,怕是只配给汗血宝马打四只铁掌吧?”
  两人相视着,一起笑了。白玉楼道:“想让我揭穿你么?”
  邱雨浓道:“如果你觉得这很有趣的话。”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当今做军火生意的人里,早已划去了我白大姑娘的名字,我白玉楼早已是昨日黄花。可你,却不找别人,却偏偏找到了我!这里面,难道仅仅只有‘军火’二字么?”
  “有意思,说下去。”
  “底下的话,还用得着我点穿么?你邱雨浓要是不知道我白玉楼正在为汗血宝马忙着,你会找到我么?”
  邱雨浓笑了:“如此说来,我和你是——同道的了?”
  白玉楼道:“你想得到汗血宝马,另有途径可走,为什么要盯住我白玉楼?”
  邱雨浓道:“三个原因。其一,你和我一样,都是留过洋的,你的头脑和我一样聪明;其二,你是中国绝无仅有的女军火商,你的勇气和胆魄,不在我之下;其三,我这个人,天生喜欢和干冒险营生的女人在一起。”
  “你还少说了一个原因。”
  邱雨浓看着白玉楼:“是么?”
  “你之所以要盯住我,是因为你觉得我这个单身女人是条容易上钩的鱼儿!”
  邱雨浓笑了笑,习惯地扶正眼镜,笑道:“我小时最喜欢唱的一个童谣里,有这么几句:你是一个磙子,快快磨出粉子;我是一个石磨,快快磨出面沫!”
  “你是说,我和你一样,都是磨面的磨子?”
  “不是磨面,而是磨自己。”
  “磨自己?”
  “磨子转动的时候,磨着的,正是它自己。”
  麻大帅军营辕帐。邱雨浓进来,行了个军礼:“回禀大帅,购卖军火之事,下官已正在办理,一切顺利!”
  “好!”麻大帅在修着一具马鞍,抬起脸,在鞍桥上重重拍了一掌:“本帅有了充足的军火,这天下也就无人可怕了!对了,本帅为夺取汗血宝马布下的三步棋,你觉得如何?”
  邱雨浓道:“麻帅的这三步棋,步步都是绝棋!”
  麻大帅道:“这第一步棋和第二步棋,其实只是出一招连环马!本帅让曲宝蟠和跳跳爷从明处去追夺汗血宝马,借他们的手,把那个在暗里保护着汗血马的神秘之人给引出来,逼着这人露出真身,随后,本帅就来个绝杀!这就是第三步棋的用处——让埋伏着的一个小卒子捅出最后一刀!此人就是豆壳儿!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像女子般文弱的戏子,竟会是最后的绝杀者!本帅已经算定,那个神秘的白袍人,一定逃不过本帅的这三步绝杀之棋!只等把那白袍人除了,本帅要夺得汗血宝马,就是举手之劳了!”
  “大帅此计绝妙!虽说凭着大帅的兵力,要夺下一匹马,自然是区区小事,可是,既然那个神秘的白袍人能从帅爷的眼皮底下将马夺走,那么,就可见此人已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大帅纵然是派重兵把汗血马夺来,也只能是枉然。只有除去了此人,大帅夺下了宝马,才能安安稳稳地骑上鞍去!有朝一日,大帅打下了天下,骑上这匹天马,穿上龙袍,当天下人的统帅,那可是……”
  两人大笑起来。
  邱雨浓道:“不过,下官倒是有个担心,大帅把最后一步的绝杀,让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豆壳儿去办,怕是……”
  “错!”麻大帅笑着道,“这可是你小看了这个戏子了!此人出身贫苦,天生就有着刚烈之禀性,沦为戏子这么多年,他将一个男儿身子出落成天姿国色的女子一般,也就难免受到一群好色男人的百般欺凌。正是如此际逢,更使他炼出了一副铁石心肠,成了一个杀人狂。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连走路都一步三摇的戏子,竟在暗中杀死过十三个凌辱了他的男人!”
  邱雨浓震惊:“是么?看不出,绝对看不出!可他这般杀人,为什么都能杀成功?”
  麻大帅道:“世上最可怕的杀手,就是不像杀手。谁也不会想到,像豆壳儿这样的戏子竟会是个杀人恶魔,所以根本就没有人去提防他。这就是他屡屡得手的原因。对了,那轰动京城的护城河抛尸案,驴叫胡同的无头案,还有祥记瓷品店的凌迟案,都是他干下的。去年,他在杀广记银楼的吉老板时,被人意外撞见,扭送到了警察局,下了死牢。说来也是他命不该绝,本帅喜欢的就是像他这样敢杀敢砍的人。”
  麻大帅把修好的马具放下,继续道:“那天,就在豆壳儿行刑之前,本帅花了一笔大银子,买下了一个替死鬼,让这人把杀人案子全都包揽了过去,把豆壳儿给换了出来。就为这,豆壳儿就不能不死心塌地地为本帅效命。雨浓,你现在该明白了吧,麻帅为什么要用他。”
  邱雨浓道:“如此说来,夺回汗血宝马,麻帅已是胸有成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