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1:51
  我们学得的本领,只可以用来对付同一类的人,拿来迷奸一个弱女子,那太无耻了!何况,那是阿麦的未婚妻,他是我们的大师兄啊!我们的功夫,就像军队虽然有枪有炮,总统有权有势,富家有钱有人一样,都得要自律。要自我节制才行!你这样胡混,像什么活,你还要脸不要?!”
  “你就只要脸。别以为我不知,你也在暗态美蓉!嘿!嘿!别以为你没动过心,你一样有私心,就不给我玩她一玩!”邹升狠狠地扯破了脸,说,“好,我不向她下蛊,向那麦当怒,总不关你的事了吧?谁知你又来搞扰,这一闹,把美蓉也惊动了,我一慌,心一乱,蛊又下在她身上了,这次因为本是对麦当怒下的,用药重了许多。你又解救不得当,所以……
  把她给弄疯!都是你多事,偏爱管闹事!要不然,顶多受害的是阿麦,美蓉也不必弄得半人不是鬼的!”
  “我已经尽了力去解救了,”顾步陷在痛苦的回忆里,“你用药太重了。她是真心爱阿麦的,你若弄死了他,她也不话了。邹老三,爱情这回事,岂是可以勉强得来的!”
  “不勉强!好哇!”邹升犹自气虎虎的冷哂:“现在一拍两散,麦当怒给吓怕了,不知躲到哪儿去了。我们的白衣仙子吴美蓉,现在变成了白衣疯女。这都是你坏我好事之故!我本是爱她的,你让我得到他,说不定我会死心塌地的好好待她过一辈子,也就不一定会帮着毛锋来跟你作对了!这些都是你惹起的火头,怨不得我!”
  “是你惹的!你若不用这等鄙劣技俩。光明正大的求爱。我才不会插手这些事!”顾步感慨地问一句:“现在……她怎么了?”
  邹升也平静了下来,半晌才说:还不是……老样子。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
  顾步叹了一声,这才负手道:“像我们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不知能剩下几日好过,难免都有些伤心史,还提来作什么?忘了它吧……反正,历史本来就是用伤口串成的。
  记忆也是。”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3、一枪把千万人打成了一个人
  一颗彗星飞过。
  它的亮度当然不足以照亮地上任何人和物的脸容,但在“白鬼”与“红神”的眼窝里却同时亮了一亮。
  顾步叹息道:“它过去了。它可能依照这轨道再回来,但那可能是百万、千万年之后,我们早就不在这世间了。我们争些什么呢!”
  然后他问:“是啊,我们还计较那末多干什么?放手吧,师弟,咱们‘第九流’里活着的就这么几个师兄弟,何苦斤斤计较,自相残杀哪?”
  “活的动物,我得天天喂饱他。”
  “动物?”顾步问:“是什么?”
  “欲望。”
  邹升回答。
  “我们都老了,佛家说:勘破、放下、自在。你这还勘不破?以你的功力、根基,要拨足而出,轻而易举。”
  “泥足深陷,抽身没颈,岂容挣动?回头是岸,谈何容易!”
  “我可以帮你。”
  “毛家是有势力,也有实力的。”
  “可是论功法,谁及得上你?”
  “他们可是有枪的。”邹升遗憾地道:“我们可不是活在古代,他开一枪就可以把你干掉。”
  “这地方上痛恨他们为非作歹的人,早已磨拳擦掌,咬牙切齿。”顾步走前一步,热切的看着邹升:“他们敢开枪,很容易一枪就把他千万人打成一个人,也把一个人打成了千万人,大家都和他拼,他有几支枪?一枪能发几颗子弹?”
  “话不是这样说的。”邹升依然忧虑,“同样是开枪镇压,罗马尼亚打成了民主:苏联打成了散砂,啥也没动摇过……何况,这数十年来。我作威作福、要风得风,要雨得南,要啥有啥,也成为习惯了;用毛家的人,也真有点守望助之情了。我倒可以抛弃前嫌,容让你来加入我们吧!”
  顾步惋惜,摇头:“老弟,你知道我的性子:那是不可能的。要我为虎作怅,我宁可夭寿。今天。也是他们遣你来做了我的吧?”
  邹升尴尬地一笑:“我们也好久没比拼过了。”
  顾步不经意的说:“刚才已比过了,你的功力又大有进步,但毕竟是魔消道长,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邹升语音低沉:“我们只拼了‘红电’和‘黑火’……”
  顾步提醒他道:“对了,象这些绝门道法,你不该胡乱授人,免得魔头附身,反噬其主。我看毛家三兄弟都不是好的传人……你把‘黑火’之法教了给他们。枉死的人可就不计其数了……”
  邹升咕哝了几句。
  顾步没听清楚,便问:“什么?”
  邹升又咕噜了一句:“我还有……蓝牙……”
  “哈?”
  仍没听出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邹升的眼突然绿了。
  绿得像一万棵嫩树的精华,全给摄在他眼瞳的水晶球里。
  顾步出奇不意,照了一面,怔了一怔。还未去过神来,实见邹升突然张开了口。
  血盆大口——
  里面伸出一条迅疾的红蛇,直刺向自己的脸门!
  顾步在这刹瞬之间,强收神知,左足跺地,左手作“龙头强渡印”,拍地弹在那蛇头(舌尖)上!
  “霍”的一声,“蛇首”又疾地卷收了回去。
  顾步这才稍定,却没料“血蛇”刚去,却一阵腥风扑鼻,四只尖齿,已向他鼻额咬了下来!
  那是牙齿!
  但却不是长在口腔齿龊上的牙齿!
  这牙齿是蓝色的。
  ——像淬了毒般汪汪的蓝!
  顾步大叫一声,急念咒向地上一蹲,而手上的鼓槌已定了出去,同时发出了“掌心雷”!
  邹升也大吼一声,抚心疾退,他嘴边多了一行蓝色的血珠,却把口紧紧的合着,活像嘴里咬住了一条活鱼!
  顾步粗重的喘息了起来。
  他右手抓住了一件事物:
  一只蓝色的牙。
  可是他右肩左颈,却多了两只牙印:
  还正冒着蓝色的血!
  “你好卑鄙!”顾步脸色也有点变蓝,痛心疾首的道:“你真无可药救了!”
  “你才要药救!”邹升嘴巴仍不张开,却用腹部说话。
  “你要解药,上‘地久企业’来取,加入我们,就能保住老命:若跟我们作对,看你苟延残喘到几时。”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扯开衣襟。
  然后,就发出一道极其刺目的红光。
  红光炸开之后,他就消失在原先站立之处,不见于浓烈的夜色里。
  第四章道消魔长
  1、一枪把一个人打成了千万人
  ——想到四师弟练成了比“黑火”更歹毒的“蓝牙”。
  由于练“蓝牙”需要吸魂魄未散、刚死尸首之“尸毒”,而且得常年吃腐物,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难怪刚才跟邹升对话之际只闻一股“恶臭”,他初以为对方只是要施放“黑火”的前奏,没想到倒是其从他五脏六腑里熏发出来的。
  顾步不由得自忖。作出那么大的牺牲,来对付自己,或在毛锋面前讨一个功,那又有啥快乐可言呢?人传说邹升在毛氏企业里的地位已渐给另一个本地巫师尤萦夫取代,看来恐怕是有事实根据,要不然,邹升实在没有必要去练这些害己害人的“蓝牙”以求急攻:一旦“牙毒”反噬,习者身受其害,他又不是不知道的。
  想回来邹升出手虽然鄙劣,但也不算没事前“知会”。他曾说过有“三样把戏”要自己过关,就算在那“三尖八角月”一击之后,他也说明了还有“两种玩意儿”,只不过自己没多加注意,而也没料到他在跟自己交谈难得这般投契之际骤下毒手!
  ——自己着了道儿,吃了亏。也怨不得人,只怪自己!
  不过邹升也讨不了好。
  他吃了一记“搠心槌”再加一下“掌心雷”。
  所以邹升也只有速退。
  顾步蹒跚着步伐,走到神坛那儿去。
  他先上了香,点了烛,再用纸裱的旗、伞冠挂身,在橱里拿出酒、米、盐、茶、菩提、腊肉陈列祭献,在台前放了一根三叉树枝,又取下了墙上的锈刀,用布帕将自己的脸盖起,坐在遥竹凳子上,前面放了一盆清水在地上,并且不住的抖动双脚,一面用刀拍打桌面,一面唱一首悠扬沙哑的歌。
  喝完了之后,他就开始叫自己的名字。
  大声的叫。
  叫了一声又一声。
  唱完之后,又把赤裸的脚心打在水上。
  水花四溅。
  他叫一声自己的名字,又念自己出生的时辰八字,然后又赤脚拍打了一下水面,锈刀在桃木桌上划了一道刀纹。
  住在顾家的人不是都没听见,而是早就习惯顾步作法时的种种异动。已不以为奇。是故充草不闻。
  其实,顾步这些”异举”,实在是叫自己的魂。
  招魂和驱鬼,本就是巫术和灵学的两大重点。只要有人相信人死而魂存,才能化而为鬼。既然有魂,那么在活着的时候,也一样会有魂魄,甚室会偶一不慎、或因其他异常之故,而离开了活人的身躯。
  失魂,就是受到惊吓之故。梦游不醒、撞邪遇鬼、阴魂附身、遭巫术受制,也会摄去魂魄。乃至打斤牛、摔交、撞伤头部,也会遇上“失魂”的情形。
  有“失魂”就有“招魂”。
  顾步现在施的就是“招魂术”。
  ——他给“蓝牙”所噬,正如给僵尸所咬一样,如果不及时抢救,去除尸毒,也会变成活僵尸,同样要咬人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