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林锐    更新:2021-12-03 17:33
  请让我把这漏洞堵住吧,好让我安心地回学校做完博士学位论文。”
  到8月份,我和G先生的两个儿子,伙同“黑社会”的朋友,强行把那个软件公司搬回G先生的工厂中,辞退所有员工。现在那个软件公司被别人接管,仍然半死不活,好在每月亏损不过几万元,G先生承受得起,我就不再去碰G先生的伤疤。
  我以前从未玩过与人勾心斗角的游戏,此三个月的经历让我疲惫不堪。那个软件公司的员工曾透露,Y经理的英国文凭大约是在上海或杭州某个大专培训班里混来的。方鸿渐买美国克莱顿大学博士文凭尚知羞耻(《围城》),而Y经理却趾高气扬。害得我平白无故为英国教育界担心,回想起英国鬼子曾打劫过中国,倍感耻辱。
  G先生是正人君子,不防小人,实在不是现代的商人。我和他成了忘年交。G先生第一次见到我时问我工资几何,我答曰:“300元,够买几本书。”G先生甚为着急:“这样的条件怎么能生活?你就搬到我家来住吧,我家条件好,你可以安心地学习,将来可为国家多作贡献。”后来他几次相邀,我就看在国家的份上住入他家,一直住到博士毕业。自从读中学以来,我第一次享受食来张嘴,不用洗衣服的奢侈。唯一的麻烦是我得向很多朋友解释:“我不是被别人养起来了,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不得已才这么做的。G先生是男的不是女的,并且没有待出嫁的女儿。”
  我在读博士学位的三年里,经历有点奇特。我遗憾的是“真才实学”没有长进,并且没有了在西电那样的纯真友情和缠绵爱情。略为欣慰的是我做了几件感人的事,也碰到了几件有趣的事,让我发觉自己变得成熟了。
  我很想讲一讲自己参加希望工程的经历与感受。
  1998年暑假,浙江省云和县梅源中学的老师们带希望班几名优秀学生来到浙江大学,其中有受我资助的何晓丽同学。我才知道初中学生一个学期的学杂费就要600元。何晓丽哭诉下学期不能再上学,其它的学生处境相似。我以前资助的2000元是5个人3年平均分派的,根本不起作用。
  那时侯,公司倒闭使我债务累累,并且自信心遭受十年来最大的打击。我在入不敷出、心事重重的情况下,没有推卸义务,而是“变本加利”的去尽这个义务。我在西电的好朋友史江一替我“接管”了一个中学生。有一个小姐追求我,我乘机给她一个活生生的“见面礼”。1999年7月份,我把工资卡送给了一个大学生,自己成了无产阶级。从1997年11月起到我博士毕业期间,我直接或间接地为7个贫困学生捐助了约1万元。我有了几点感受:
  (1)对人的帮助莫过于给予希望。
  (2)人在任何时候都能够帮助比自己更困难的人,哪怕自己处于困境。
  (3)帮助是要负责任的,一定要设法做成有意义的结果。不负责任的帮助就是“施舍”。“施舍”缺乏诚意,不配称为“帮助”。
  不少人曾对我说:“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要在小事上浪费精力,更不要为了别人而害了自己。”
  很多人总以为自己将来是伟大人物而不愿做小事,从而到死也没做成什么有价值的事。也有很多人希望自己成功后再去帮助别人,无论他最终成功还是失败,一辈子也没有帮助过人。还有很多人略有权势或略有名气后,便觉得自己吃喝玩乐、放屁、上厕所都是重要的事,在他们最能够帮助人的时候却以“太忙”“没空”为理由不去做好事。
  我也在忙碌、在奋斗,也渴望成为伟大人物,但我希望让有意义的小事充实一生。
  我还要讲另一件我常干的小事。
  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保留了随地扔垃圾的“风俗习惯”,这恶习就象脚气那样虽然不致人于死地,但能遗臭万年。即便象浙江大学这等典雅的地方,你都经常可以看见草坪、校门口的废纸、果皮、塑料袋,垃圾就如同天使脸上的一砣狗屎那样鲜艳,人们竟然无动于衷。我记不请自己多少次当众、当道捡垃圾,可是几年来我都没有在大学里发现第二个做这种事的人。
  我很想对所有的教授、博士、硕士、学士们讲句话:“救人并不只是医生干的事,保护环境也不只是清洁工干的事。只要你多化几秒钟,弯几次腰,就能让环境更加清洁,让心灵更加清洁。我们不必个个道貌岸然,但至少应该做到‘读书明理’。”
  那些正在追我和将要追我的小姐们,你多捡一次垃圾就多一份希望,你丢一次垃圾就不再有希望。
  我这样碟碟不休地讲“希望工程”和“捡垃圾”,并不是在沽名钓誉,也不是在布道,只是希望我这些“金玉良言”能触动更多的自以为自己是高素质的人们。
  在浙大的三年里,我没有对感情“播种”,所以也没有收获,但有一次“艳遇”。
  在关闭公司的那天晚上,人去楼空,我象严监生断气前那样盯着尚未熄灭的灯。这时一位杭大(现已并入新浙大)的四年级女生来找我。一年前她曾作为实习记者采访过我,谈得很投机。我知道她是聪明好学的学生,曾大言不惭地教导过她几次。我开公司的一年里几乎没与她来往过,想不到当我成了光杆司令时她还能“兔死狐悲”地来看望我,着实让我感动。
  我不无自嘲地对她说:“你不用安慰我了,这次失败我还能挺得住。”
  她说:“我不是来安慰你的。我一直盼望你的公司倒闭,等了整整一年。在你去北京之前,我有话跟你说。”
  我心下一凉,搞不清什么地方得罪她了,让她如此记恨我。大概是我得意之日教导她时言语过重,伤了她的自尊心。好在我是知错就改的人,当下惭愧地向她道歉。
  她不理会我,说:“你开公司时光环重重,我根本无法靠近你。即便那时我成了你的好朋友,你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我暗恋你一年了,一直都没跟你讲。我早知道你会失败的,失败时你就剩下一个人,你才会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而不是冲着其它来的。你是个优秀的理科学生,我是个优秀的文科学生,门当户对,珠帘合壁。请你不要觉得女的追男的很荒唐,我是认真的,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我虽然评不上情场高手,好歹也在爱河里游过泳,呛过水。想不到仓促之下,被一女子说得脸红耳赤,无法掩盖窘相。
  我一直认为男人应该勤劳一辈子,好让柔弱的女子舒舒服服地在大树下乘凉。而学习、工作出色的女子只能做朋友,不能做夫人。
  她从小习诗弄文,读大学时蜚声杭大。我见到她第一面时就把她归类为事业上的朋友,所以才会正儿八经地与她交谈并教导她。我在西电的两个女朋友就属于读书不太好但比较有魅力的女生,我从来也没有指导过她们学习。如果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并希望她成为我的女朋友,我早就去追求她了,岂能轮到她追我。
  她见我彷徨不安,便滔滔不绝地例举爱我的“证据”。我开公司一年来发生的事她了如指掌,就象在我的房间里放了窃听器,在我的朋友中安插了间谍。她甚至跑到团中央去查阅我的老底,有些“案件”我过去的伙伴都未必知道。她思念我时,写了很多诗,留了很多泪,为此杭大的一些男生四处追查“凶犯”。
  我早知道有些人不编程序、不做实验就能写出论文,难道男女之间不接触也能滋生感情?
  第一回合我就被她挑翻在地,我莫名其妙地成了“负心郎”,无地自容地把她送走。我以为这是文科女生的风格,就当作一个趣事不放在心上。
  我从北大方正“劳改”回来不久后,她提着一篮鲜花来找我,并对我说了她的梦想:在寒冷的冬天,大地铺满积雪,四野人鸟绝迹。我孤独求败地深居在冷冰冰的小木屋里。在一个狂风呼啸的黄昏,她一手拎着亲手做的饭菜(我想应该有土豆和辣椒),一手拎着一捆木柴,敲开了那扇紧闭的门和心房。终于木屋四壁生辉……
  我对第一个朋友最好的赞美是:“黄蓉很象你。”
  我对第二个朋友最深情的话是:“将来咱们老了,我回黄岩当物理老师,你当语文老师。”
  相比之下,我的确不及杭大女生浪漫。此后她再找过我几次,当我意识到她动真格的时候,她已不能自拔。爱情是很怪的东西,并不是两个好人就能碰出火花。就象一头好牛和一匹好马,可以一起干活,但没有必要吃住都关在一起。
  与其让她长痛,还不如让她狠痛一次。
  我对她说:“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她问为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你。”
  她再问为什么?
  我说:“不为什么,我没有心跳的感觉。”
  她说十年之后再找我。
  我知道她会奋发图强,因为她会一直想着“为什么”,期望让自己有个满意的答案。 这条路8年前我已经走过了。
  半年前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直攻博了,在文学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并且找了一个软件工程师做朋友。
  我说软件工程师未必就懂得软件工程的道理,待我写的软件工程书籍出版后再送她一本。
  她说将会送给我她的第一本著作,书中开头的几个故事是关于我和她。
  我说看了她的书后一定会写一篇读后感给她。
  她仍然提醒我不要忘记十年后的相约。
  我在浙大有一个值得怀念的人,她是管宿舍楼的大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