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作者:梁羽生    更新:2021-12-03 16:44
  他们是海兰察和欧阳业。”
  “海兰察和欧阳业大概因为在古庙里找不到我和牟小姐,连何洛也不在,是以他们只是伤了两个仆人,便又匆匆而去。”
  “在他们走后不久,何洛邀来的另一个强盗又来了。这人就是刚才作证的吉鸿了。我踏进古庙的时候,他正在行凶。”
  “吉鸿到那古庙的经过,以及当时庙中所见的情形吉鸿刚才已经说过,我就用不着多说了。”
  “他伤在我的剑下,害怕我会杀他,连忙说出他是受何洛指使而来的,求我饶他不死。”
  “我这才相信快活张所说的是事实,牟小姐说的也果然都是真话。就在此时,我又隐隐听得远处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还听得何洛用传言入密的内功所发出的长啸。”
  “我恐怕牟小姐遇害,无暇理会吉鸿,连忙跑回那个山谷。只见一出好戏正在上演,可惜当时我却不知道他们是在串通做戏。”
  说到这出“好戏”,丹丘生犹有余愤。
  那晚的情形是这样的。
  丹丘生回到那个山谷,只见何洛正在和两个军官恶斗。那两个军官不消说就是海兰察和欧阳业了。
  海兰察佯作不知丹丘生业已赶来,喝道:“何洛,你别包庇同门,快快从实招来,否则你可要做替死鬼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究竟是犯了哪一条王法,你叫我招供什么?”何洛叫道。
  “你还装蒜!”海兰察喝道:“丹丘生勾结朝廷叛逆,他们已经查有实据。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能不知情?”
  “哼!依我看来,他不仅知情,恐怕还是和丹丘生同谋的!”欧阳业接着说道。
  何洛装作又是惊惶又是委屈的样子叫道:“我委实不知丹丘生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曾经作了一些什么事情?”
  海兰察冷笑道:“你的岳父牟一行和你的师弟丹丘生都是私通反贼的叛逆,哼,要说你和他们不是一丘之貉,骗鬼也不能相信!你交不出丹丘生,又不肯招供,我们只有捉你归案了。”
  欧阳业道:“何洛,事情我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还要抵抗,是不想要性命了么?”
  海兰察跟着说道:“不错,他和丹丘生定是一丘之貉,他敢顽抗,我们杀了他也不会是杀错了人!”
  何洛佯怒喝道:“大丈夫决不无辜受辱,崆峒派的弟子也决不能弃剑投降。要我束手就擒,万万不可能!好吧,你说我与丹丘生谋反,反就反了,那又怎样?”
  他们一唱一和的“做戏”,心地忠厚的丹丘生本来对他起了的一点怀疑,不觉也动摇了。正是:
  朋比为奸施毒手,贪图名利害同门。
  正文 第五十三回 谋害同门伤惨变 顾全大局屈沉冤
  丹丘生心里想道:“牟小姐说他们父子和清廷勾结,并且还约了御林军的两个高手要来害我,但如今我看见的情形恰好相反,我该相信谁呢?这两个军官假如就是牟小姐说的那两个御林军高手的话,何洛倒是为了维护我而和他们拼命!咦,牟小姐呢?怎的不见她了?”他是在山波上借物障形,悄悄下来的。却还没有看见晕倒在地上的牟小姐。他希望听得见牟丽珠亲自出来说话,便可明白真相,却哪知牟丽珠早已伤在何洛手下。
  牟丽珠没有给他释疑,倒是海兰察为他“释疑”了。心念未已,只听得海兰察又在冷笑说道:“哼,何洛,你要造反?你也不仔细想想,第一、你打得过我们吗?”何洛“傲然”说道:“打不过也要打!”海兰察不理会他,继续说道:“第二、你死了不打紧,你舍得连累如花似玉的妻子也陪你一同死吗?她己给我用独门重手法点了穴道,一个时辰之内,得不到我的解救,必死无疑。你赶快投降吧!”
  听到这里,丹丘生再也忍耐不住,暗自想道:“耳闻是假,目睹方真。牟小姐错信谣言,也说不定。我必须救她,我也绝不能让何师兄为我而死!”心意立决,现出身形,飞快跑下山谷。何洛一见,佯作大吃一惊的模样叫道:“丹丘师弟,鹰爪正是来捉你的,你别顾我,赶快逃吧!”
  丹丘生唰的拔剑出鞘,喝道:“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当!不错,我是和你们口中的叛逆常有往来,你们有本领就来抓我领功!不关我这师兄的事!”
  何洛当然不肯退下,结果自是他们师兄俩“并肩作战”了。按照预定的计划,何洛最初装作一副下了决心和强敌拼命的模样,使得丹丘生对他只有感激,毫没提防。
  何洛装作拼命,剑招似是凌厉,其实并无足以伤人的劲道。这一战实际是丹丘生独力与御林军的两大高手相抗。以当时的本领而论,丹丘生和海兰察单打独斗,或许可以稍占一点上风,加上一个欧阳业,他已经不是敌手了。不过,他却是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海兰察在他狠捷奇准的连环夺命剑法之下,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丹丘生本最希望速战速决,尽快打败这两个鹰爪,才好替牟丽珠解穴的,虽说他相信牟丽珠真的是给海兰察用“独门重手法”点穴,但自信凭本身的功力,还是有把握可以解开,哪知对手本领之强,远出他的估计之上。久战不下,不由得焦急起来。高手拼斗,哪容分了心神?何洛抓着最好时机,在他背后突施暗算!
  丹丘生讲到最紧张之处,忽然停了下来。众人虽然明知他终于没事,但听得他在剧斗之中,突遭何洛暗算,大家还是不禁绷紧心弦,手里捏着一把冷汗。好几个人齐声问道:“后来怎样?”
  牟丽珠站了起来,缓缓说道:“后来的事,应该让我来说了。
  “我晕了过去,何洛以为我不死也必重伤。他们全副心神都用来对付丹丘生,对我全无防备。
  “不错,我是受伤不轻,但侥幸还没有死。更侥幸的是,正当丹丘生危急的时候,我醒过来了。
  “我仍装作昏迷,赶快用家传的内功心法,凝聚了一点真气。就在此时,我看见了何洛在丹丘生背后突施暗算。
  “我的功力本来连一成也还未恢复的,那时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气力,我一跃而起,一剑就向何洛的背心插下!
  “这正是应了一句俗话:‘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何洛的剑尖不过在丹丘生的背脊划开一道伤口,我的长剑却在他的背心插得没至剑柄!”
  听她冰冷的口气,就像感觉得到她推进何洛背心那柄冰冷的长剑一样。听到这里,众人既是松了口气,又是不禁毛骨悚然。原来仇恨是这么可怕的!
  牟丽珠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痛快又是那么凄凉,说道:“现在你们该明白真相了吧,杀何洛的不是丹丘生,是我!倘若有谁认为我杀得不对,有谁要替何洛报仇,请他来和我算这笔帐,不关丹丘生的事!”话说完了,她那冰冷的目光,从洞真子面上掠过,投到洞冥子身上。
  洞真子不愿说话,洞冥子不敢说话,所有崆峒派的弟子也都没有说话。
  半晌,雷震子说道:“真相既然如此,所谓丹丘生谋害同门一案,大概可以宣判他无罪结束了吧?”
  洞真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咳,真想不到内情原来竟是这样。丹丘生既是代人受过,‘清理门户’一事自是不用提啦。”
  金逐流冷冷说道:“不,丹丘生一案可以结束,贵派的‘清理门户’大事,似乎还未应该结束呢。”
  雷震子也道:“不错,余姑娘和丹丘生虽然说明了当晚的真相,但有些事情,我还未曾明白。”
  洞真子颓然说道:“本门出了这样事情,我痛心得很,恐没精神审下去了。请两位老前辈代我发问吧。”
  金逐流道:“我想请问丹丘兄,何以在这件事情过去三个月之后,方始回山?”当年丹丘生就是因为在案发之后,“失踪”如此之久,以至被人猜疑他是“劫财劫色”的。金逐流亦已知道他“失踪”的原因,所以明知故问,是想给他有一个当众解释的机会。
  牟丽珠代答道:“这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受了重伤,他当然不能不照顾我。而且他自己也受了伤,虽然没有我伤得重,亦是不轻。”
  她继续讲那晚她杀了何洛之后的事情,众人方始知道,他们那天晚上当真可说得是死里逃生,凶险之极。
  本来晕倒地上的牟丽珠,突然跃起,一剑杀了何洛。这一下大出海兰察与欧阳业的意料之外,这刹那间,他们都是不由得骤吃一惊,心神大乱。
  高手搏斗,哪容乱了心神。丹丘生抓紧时机,反手一剑,伤了欧阳业,跟着一剑,又伤了海兰察左臂。
  不过,海兰察的本领却非欧阳业可比,在丹丘生刺伤他的时候,他也一掌击中了丹丘生。丹丘生先受了何洛的剑伤,此时伤上加伤,其实是伤得比海兰察还重!
  但伤得最重的是牟丽珠。她一剑插入何洛后心,没至剑柄,用了全身气力,在何洛倒下去的时候,她只觉眼前金星乱舞,眼看自己也要跟着倒下去了。
  眼光一瞥,只见掌风剑影之中,海兰察固然衣袖殷红,丹丘生也是摇摇欲坠。牟丽珠神智尚未迷糊,一看就知他们乃是两败俱伤。这正是最危险、最关键的时刻!
  “不,我现在还不能死!”牟丽珠一咬牙根,把插在何洛背心的长剑拔出来,吸一口气,用最后的一点气刀喝道:“不要放过这两个鹰爪!”
  她唱的是“空城计”,幸亏海兰察却是不知她的虚实。他曾亲眼见过何洛给她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此时只道她刚才乃是诈伤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