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作者:古龙    更新:2021-12-03 09:40
  白衣人再一拜揖,缓缓转身,拔起了地上的大旗,卷起了白绫,突然用枪梢在地上一点,人已凌空掠起。
  就在这时,横巷中奔出一匹马来。
  白衣人身子不偏不倚,恰巧落在马鞍上。
  健马一声长嘶,已十丈开外。
  叶开目送着白衣人人马远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这万马堂当真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
  他伸长手,仰天打了个呵欠,回头再找傅红雪时,傅红雪已不见了。
  碧天,黄沙。
  黄沙连着天,天连着黄沙。
  远远望过去,一面白色的大旗正在风沙中飞卷。
  大旗似已远在天边。
  万马堂似也远在天边!
  无边无际的荒原,路是马蹄踏出来的,漫长、笔直,笔直通向那面大旗。
  旗下就是万马堂。
  傅红雪站在荒原中,站在马道旁,看着这面大旗,已不知道看了多久。
  现在,他才慢慢地转过身。
  漫天黄沙中,突然出现了一点红影,流星般飞了过来。
  一匹胭脂马,一个红衣人。
  傅红雪刚走出三步,已听到身后的马蹄声。
  他没有回头,又走了几步,人马已冲过他身旁。
  马上的红衣人却回过头来,一双剪水双瞳,只盯了他手中的刀一眼,一双纤纤玉手已勒住了缰绳。
  好俊的马,好美的人。
  傅红雪却似乎没有看见,他不愿看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
  马上人的明眸却在盯着他的脸。忽然道:“你就是那个人?连花场主都请不动你。”
  她的人美,声音更美。
  傅红雪没有听见。
  马上人的柳眉扬起,大声道:“你听着,今天晚上,你若敢不去,你就是混账王八蛋,我就杀了你拿去喂狗。”
  她手里的马鞭,突然毒蛇般向傅红雪脸上狠狠地抽了过去。
  傅红雪还是没有看见。
  鞭梢一卷,突然变轻了,“吧”的,只不过在他脸上抽出了个淡淡的红印。
  傅红雪还是好像全无感觉,但握刀的手背上,青筋却又凸起。
  只听马上人吃吃笑道:“原来你这人是个木头人。”
  银铃般的笑声远去,一人一马已远在黄沙里,转眼间只剩下一点红影。
  傅红雪这才抬起手,抚着脸上的鞭痕又抖起来。
  他全身都抖个不停,只有握刀的一只手,却仍然稳定如磐石!
  叶开还在打着呵欠。
  若有人注意,他今天至少已打过三四十次呵欠了。
  可是他偏偏不去睡觉。
  他东逛西逛,左瞧右看,好像无论对什么事都很有兴趣。
  就是对睡觉没有兴趣。
  现在,他刚从一家杂货店里走出来,正准备走到对面的小面馆去。
  他喜欢跟各式各样的人聊天,他觉得这地方每家店的老板好像都有点奇怪。
  其实,奇怪的人也许只不过是他自己。
  他走路也不快,却又和傅红雪不同。
  傅红雪虽是个残废,走得虽慢,但走路时身子却挺得笔直,就像是一杆枪。
  他走路却是懒洋洋的,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脱了节,你只要用小指头一点,他就会倒下去。
  他穿过街心时,突然有一匹快马,箭一般冲入了长街。
  一匹火红的胭脂马。
  马上人艳如桃花——一种有刺的桃花。
  人马还没有冲到叶开面前,她已扬起了马鞭,喝道:“你不要命了吗?快避开。”
  叶开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连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
  她只有勒住缰绳,但手里的马鞭却已狠狠地抽了下去。
  这次她比对付傅红雪时更不客气。
  但叶开的手一抬,鞭梢就已在他手上。
  他的手就好像有某种神奇的魔法一样,随时都可能做出一些你绝对想不到的事。
  红衣女的脸上已红得仿佛染上了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