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常山居    更新:2021-12-03 07:47
  胡堆儿处理丧事虽没经过手,但他看得多,作揖道:“各位乡亲父老,我父母姐弟四人的装殓、发送,各位受累了!既然死在咱们这块土上,就入乡随俗吧。”
  王镖师说:“好,既然这样,那就听我安排。马上派车拉四口棺材,今日下午入殓,明日上午下葬。墓坑就选在西边张果老山山坡上如何?”
  胡堆儿和吕方跪在地上哀号不已说:“殡葬所需,我们有银两。一切听从大叔安排!”
  王镖师拉起二人说:“关于银两,现在还说不上。你们一定要节哀,一切由我安排。我派人给你们送来晚饭,给藏獒送来鲜肉,给猴子送来大枣和花生。你们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今晚要守灵,为你父母再尽一点孝心吧!”
  围上来的众乡亲有的自告奋勇为葬礼出钱出力。王镖师说:“各位乡亲听了,这出人出力我同意,出钱就免了。”
  王镖师一说话,众人就安静了。
  一个老者说:“王镖师,你是‘大拿’,这事如何办,我们听你的安排!”
  王镖师说:“此事不宜拖长。县衙很快就要知道。所以我和两位主人定下,今日派守灵人十个,自带干粮和衣被。十人跟我回城里,到王家棺材铺拉四口棺材。两口柏木,两口松木。”
  王镖师点了十人,回家去取干粮、衣被去了。王镖师接着按排人挖墓、抬杠、纸扎、吹鼓手等等事项。王镖师安排完毕,和胡堆儿、吕方说了几句话,就带人回城了。
  胡堆儿、吕方看着散去的人们,万分感激。此时二人连站的力量都没有了。四只猴子看人们走远,便跑过来围住二人要吃食。天已近中午,二人从衣袋里取出几把大枣扔给它们。四只猴子连抢带夺,抓着大枣跑到“黑狮”跟前去了。“黑狮”看着四只猴子跑过来,只看了两眼,又低下头,一动不动,依然趴在吕班主旁边。
  刚过中午,三十多个小伙子各扛着镐、锨,去张果老西山坡去挖墓坑。过了一个时辰,四挂马车拉来四口棺材,两口柏木,两口松木,刚刚刷过黑漆。还拉来灵棚、棺罩、纸人、纸马、寿衣、孝服;吃、喝、用一应俱全。为更换寿衣方便,还请来两位女眷。应该想到的都想到了,没有想到的人家也想全了。
  吕方二人看众乡亲为自家父母亲人丧事而奔忙,感激万分。常言说,孝子头,遍地流。吕方二人跪在地上,任拉任拽就是不起来。很快,众乡亲把吕方父、母、姐、弟四人更衣入殓。吕方、胡堆儿二人跪在父母棺木前痛哭失声、哀嚎声感天动地。“黑狮”见主人入殓,就跟着棺木进了灵棚,不声不响地趴在棺木旁边。四只猴子吃了众乡亲送来的大枣、花生,也不声不响地挤在“黑狮”身边。往日,这五个精灵凑在一起,早就闹得底朝天。今天,这五个精灵不打不闹,四只猴子依偎在“黑狮”身旁闭目养神。
  天刚黑,满天星斗,山风轻吹,风带暖意。陪守灵的众乡亲有的提着马灯、有的扛着猎枪来到灵棚。山区野兽多,神出鬼没,特别要防“张三”。乡亲们把狼叫“张三”。陪守灵的十个乡亲中,有五人在灵棚外放哨。在内陪守灵的五个乡亲不时加添冥纸,火光一闪一亮。吕方二人跪在灵前,跪得筋骨麻木、精神晃惚,乡亲们扶二人先坐一边休息。
  吕方见猴子睡着了,“黑狮”却瞪着两眼盯着吕方,吕方昏头昏脑昏了一天,这时才想起来,一天没有喂“黑狮”!吕方便去推车里取出几块鲜牛肉,递到“黑狮”嘴边,它只看了看,一动不动。如在平时,只要吕班主忘了喂它,它早就跳着脚汪汪大叫,少喂一口它也不依。吕方想,平时都是爹喂它,今天换了我喂它也可能不吃?但一天没吃东西,也该吃一口哇?难道病了?便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黑狮”的肚皮,干瘪瘪的,又轻轻摸摸头,冰凉凉。吕方叫胡堆儿说:“哥呀,它不吃不喝,是不是病了?”
  胡堆儿说:“不会吧?”
  吕方说:“那你给瞧瞧?”
  胡堆儿说:“我又不懂兽医,咋能给它看病?况且它又欺生,不定几时翻脸咬我一口!”
  吕方说:“这精灵特通人性,你对它好,它才对你好。你好心好意为了它,它还能翻脸不认人?”
  二人正说“黑狮”,有个小伙子听了奇怪,就想逗逗藏獒,说:“你们把这狗说得太神了,我养狗养多了,啥品种都养过!它有那么厉害?它真特别通人性?”小伙子一边说话,一边靠近藏獒,伸手就想抓藏獒,吕方急忙伸手拦他。就在这当间儿,“黑狮”嗖一声扑过来,把小青年扑个跟斗,小伙子吓得“娘啊”一声叫,脸都吓黄了。“黑狮虽扑倒他,却没下口,没伤他一点皮肉,退回原地,又趴那儿不动了。
  吕方忙把他扶起来说:“太对不起了,只怨我没拦住它。”
  在一边抽旱烟的小伙子也吓了一跳。过后才哈哈一笑,指着那小伙子说:“你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就你喂的那几条串种狗,也想和这条比?你那不是草鸡比凤凰吗!”
  小伙子被“黑狮”扑个跟斗不说,还被伙伴讥笑一番。想想自己没伤,也自慰地笑起来说:“这精灵真通人性,这次我可是服了。”
  大家正有说有笑地夸“黑狮”。忽然,“黑狮”站起身来,用身子拱开猴子,三窜两跳跑出灵棚,奔向山坡,跳下山沟。吕方、胡堆儿等众人追出时,已不见了踪影。众乡亲们立刻提起马灯,沿山坡山沟寻找。在一条三丈深沟底找见了“黑狮”。吕方和胡堆儿把“黑狮”抱回灵棚,它瞪着双眼,流着泪水,头上流着血,嘴里吐着白沫。吕方和胡堆儿一看就哭了,忙取来凉水,给它擦洗。
  吕方哭着说:“它可能是受内伤了。这精灵最有人性。对亲人可舍死忘生,对仇敌口下无情!”众乡亲看了发出啧啧赞叹声。吕方从推车里拿出自己的棉被盖在“黑狮”身上,它趴在地上,不吃不喝,一动不动,两眼流着泪。这一夜在悲伤中度过。
  天刚亮,王镖师带领人马赶过来。带来八个吹鼓手,还让人从自己家担来早饭。
  准备发丧时,从县衙来了一队官兵。原来昨日下午有人报案,今早县衙便派来兵丁和仵作。仵作见王镖师带领众乡亲要发丧,便问情况。
  王镖师将前因后果向仵作一说,指着四口棺材说:“被快枪打死四人,这四人是以杂耍为生的一家人。祖居咱省盐山。现已入殓。如要验尸,可开棺。”
  王镖师是阜平一带的名人,仵作当然认识,便说:“有王镖师作证,我们没有再作勘验的必要。另外还有十人毙命,镖师可知细情?”
  王镖师说:“一共十一人,这十一人均为日本浪人!十人已死,跑了一人。我也看过,狗咬、猴挠、人打死。”
  仵作问:“那十具尸体在何处?”
  王镖师说:“都死在那边山沟里。”
  “可有人看护?”
  “我们连中国人都顾不上,哪还能管小日本鬼子?”
  “那还不让野兽吞噬了!”
  王镖师说:“我的仵作大人,狼叼狗吃谁管得了?那叫死无葬身之地!我们又没请小鬼子来中国!”
  仵作说:“王镖师带我们看看现场吧。”
  王镖师马上带仵作去沟里。仵作看后回来,一直摇头说,这山里狼也太多了,十个鬼子被吃得连骨头渣都没剩,惨惨惨哪!胡堆儿从推车里抽出那把王八盖子递给王镖师。王镖师把手枪递给仵作。
  胡堆儿说:“这支枪是打死我们主人的那支,另外还有一支,小鬼子用那支枪打死我们三口人,携枪跑了。”仵作作了记录,接过枪看了看,说:“是日本造的枪。权当证据吧!”
  仵作收了枪,把记录让王镖师看了看说:“那王镖师就代表签个字吧。”
  王镖师:“可以。”
  仵作说:“一下死这么多人,得上报省和行政院,可能要出现国际诉讼。”
  王镖师说:“那是你们官场的事,我们无权过问了。”
  仵作又问胡堆儿和吕方一些细节,便走了。
  王镖师立马安排发丧。连吹带敲,八个吹鼓手吹打起来。一曲又一曲“大悲调”立刻响遍三里五乡。忙着种地的老农、家庭少妇、看孙孙的老婆婆都跑来看发丧。
  吕方和胡堆儿披麻戴孝。吕方举起石头砸了“老盆”,拿起灵幡,胡堆儿拿起哭丧棒在前边走,后边是三十二人抬四口棺材,在地里转了一圈,然后向张果老山西山坡走去。
  西山坡北高南低,离桃花沟只有几丈远,是一个山青水绿的好地方。
  围观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听说一家四口被小鬼子打死,心肠软的都跟着孝子痛哭。看见那两个孝子哭得死去活来,铁石心肠人也落下了泪水。太阳正午时,殡葬完毕。大家呼啦一下围住吕方和胡堆儿二人,有人问二人今后打算,也有人想接二人去家里暂住一时,还有地邀二人参加别的演出班。……有的老乡见二人可怜,就掏出几块大洋,当盘缠快回家。还有的送来白面馒头,让他们快吃点东西。……吕方和胡堆儿只有磕头致谢。
  王镖师带头拆了灵棚、装上马车,指挥吹鼓手和回城的人上了另一辆马车后,这才和吕方、胡堆儿说:“刚才乡亲们都问二位了,今后有何打算,可告诉大叔心里话?”
  吕方和胡堆儿“扑咚”一声跪在地上说:“没有大叔鼎力相助就没有我们哥俩的今天,在这里再次拜谢大叔对我们全家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