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岑凯伦    更新:2021-12-03 04:33
  他摔一摔头,他毕竟善良而爽朗,既然无望,那么,他真心地祝福!
  这一份幸福不属于他,他不能强求!世界上还许多份幸福,总有一份是为他预备的,他只要耐心地等待与找寻!他对自己点点头,又开心起来!
  祝福别人也一件很快乐的事!
  咏梅可没有这么快乐。
  她搭船往九龙,然后乘巴士回家。她很想不在乎林正平的话,但那些话深深地优乱了她。
  地无法在家中安静地看书,她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到文仲的公司里去看看?
  她跳起来,看不下书就干脆不看,免得徒伤脑筋。她到楼梯转角处,拨了文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文仲的母亲,她似乎很意外。“咏梅!有什么事吗?”她问。
  “我想知道文仲公司的电话号码,文师母,”她好紧张。“我有一点事找他!”
  文仲母亲说了一个号码,又说了一连串欢迎她再去的话,然后挂上电话。
  她喘过一口气,紧捏着那张电话号码的手已经冒汗了。她在考虑该不该行这个电话o文仲整个星期不找她、不理她,最方便、最简单的电话都不打一个,表示他根本不在意她,是吗?
  她主动地行去找他,是否——有点那个?以后别人说起来还以为她在开倒车!
  女孩子开倒车,是件很丑的事!她不是新潮女孩子!
  她矛盾地回到卧室,有了号码而不打去更难令她安镜了!她咬咬牙,不管怎么说,打个电话别人未必知道,也不算什么——开倒车阿!
  她奔去楼梯口,站在电话旁时已在喘息,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吓得倒退一步,谁在开玩笑吗?
  “喂!找谁?”拿起电话,她连礼貌都忘了。
  “咏梅,你找我吗?”是文仲的声音。
  “师母告诉你的,是吗?”她努力使声音正常。“我只是问了号码,也不一定找你!”
  “你不是说有要紧事情吗?”他问。
  “嗯——你忙吗?或者明晚练唱时再说!”她又退缩了。
  “一点也不忙!”他悠闲地笑。“我甚至可以立刻赶到你家里来!”
  “不必要,”她对自己摇摇头。“没有要紧事,我明天要考试!”
  电话里有一阵沉默,然后他说:“你令我疑惑,咏梅,”顿一顿,再说:“一定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对吗?”“没有,绝对没有!”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谎,她从来不说谎,这次却说得这么自然。
  “我愿意相信你!”他说。这样诚恳的声音,不像是林正平所说的啊!“祝你明天考试成功!”“谢谢,再见!”她预备放下电话。
  “慢着,”他在线的那一端叫:“明晚早些去教堂!”“我会,”她说。突然一个意念升土来。“文仲,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他毫不犹豫地说了。
  “为什么要问?”他反问看。
  “随便问问!再见!”她挂上电话。
  她奔回房里,把考试的课本扔开一边,匆匆换双皮蛙,现在才四点一刻,她可以在五点钟以前赶到文仲公司!
  她真的亲自去看看了,女孩子的妒忌真莫名其妙!
  她坐巴士去,站在尖沙咀那栋十分有气派的大厦下面,她开始有点担心。这么大的办公室,进进出出的人一定不少,她有把握一定见到他?
  她在楼下的管理处看到文仲公司的牌子,从一楼到四楼都是他们公司,她考虑一下,唯有站在这入口处,否则她真的会见不到他!
  等了将近十五分钟,在五点零五分的时候,文仲匆匆下楼来,他仍然穿看灯心绒长裙,仍然穿着套头毛衣,在这种大公司里工作,可以不穿西装吗?
  他独自一个人,四周围都没有女孩子!
  咏梅心情松懈,林正平未必想破坏,一定是误会了!
  她抚平裙子,预备迎上去给他一个惊喜和意外——他会惊喜、意外吗?
  但是,多遗憾啊!一个好时髦、好美、好娇俏的女孩子已先迎上去,他们似乎约好了在此地见面,他对那女孩子直笑,并肩大步而去。
  他完全没有看见缩在一边的咏梅!
  咏梅心都凉了,林正平说的是真话!
  看着那漂亮女孩子的背影、那卷曲的最新发型、那件贴身的时装,就连那双鞋子都能一眼看出是意大利货!
  这样的女孩子咏梅怎敢奢望和她争?她看来比叶爱琳更吸引人呢!
  咏梅靠着冷冰冰的墙,定定地凝视看自己的蛙尖,过了好长、好久的一段时间,才能使自己站直、才能使力量恢复!
  她慢慢走出去,茫然地跳上巴士,她算是不自量力吧!她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了!
  回到家里,她把自己藏在卧室,她锁上房门,她不想见人,她是个不自量的女孩子啊!
  她猜不透像文仲那种男孩子的心理,文仲到底怎么想?他不是看来对她很好?
  也许他对每一个女孩子都很好,对她也不特别,他不是带每一个到他家的女孩子参观他的王国?
  除了不自量力,她还自作多情,不是吗?
  一开始就是她喜欢他,她暗暗爱慕他,除了吃两餐饭,他什么都没有表示过啊!
  带她回家.只是炫耀他的王国罢了!
  林正平说得对,喜欢音乐的人比较不羁——但,请在别的事上,好吗?
  别对爱情不羁哦!
  或者——文仲对她根本不是爱情,只是友情——
  唉!别想了,即使无人知、无人见,她也脸红!
  她又不自量力、又自作多情、又误会友情为爱情,多糟的事,简直糟透了!
  文仲和那漂亮的女孩子在做什么?谈心?听声乐?参关他的王国?
  咏梅情愿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她只是唱诗班里沉默的一员,永远躲在最后排的角落里,永远接触不到文仲的视线!
  她发觉,偷偷地喜欢、悄悄地爱慕,比现在这种幻灭幸福得多!
  她有种得而复失的感觉——虽然她可能从来没得到过!
  她把头埋在枕头里,她想起张晓风那本(地毯的一端),晓风和她的“德”有那么美满、甜蜜的生活,晓风是那么一个虔诚的教徒,晓风是那么一个坚守岗位、奋斗向上的女孩子,怎么她的朋友——文仲说认识晓风,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不,也不能怪文仲,他不该负什么责任,错在咏梅身上,文仲,甚至没有说过一句欺骗的话,怎能怪他呢?是咏梅不好,她似乎把这件事弄得一团糟了!
  她觉得处理这样的事需要更多的勇气,是的,勇气,读数学系的人该很理智,她的理智呢?
  她不能因文仲而不去教堂,这样会对不起上帝,也会引起林正平的猜测奇+書*網。她更不能因文仲而无心向学,这样会对不起父母,文教授更会怀疑!
  她只能装成若无其事般——唉!做人难,尤其做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更难!
  她可怜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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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咏梅在教堂门口站了几分钟,等到七点正,诗班刚要开始时才走进去。
  她对叶爱琳点点头,静静地坐下来。
  很可笑的,竟有那么长的一段日子,她对爱琳满怀妒意,她连对象都没弄清呢!
  文仲站在指挥台上,他对咏梅笑一笑,笑得像平常一样好、一样漂亮。
  咏梅牵动一下嘴角,她不能不笑,不是吗?
  文仲不曾发觉什么,他是那种大而化之,不拘小节,什么都不在意的男孩!
  尤其是指挥棒在手,他整个人都融入了音乐,他怎会发现女孩子的小心眼呢?
  他们练了三首圣诗,全是明天做礼拜时要献唱的。然后,大家像平日一样地散去。
  教堂里的男女孩子比一般年青人纯真、可爱些,至少没有那股讨厌的流氓习气,也没有那那么吓人的新潮味。他们静静地来,也静静地走,很有教养。
  咏梅也站起来,若文仲要送她,会是很尴尬的一件事,她知道自己藏不住心事的,心里不高兴,脸上马上就表露出来。
  她不想让文仲看出来,就这么淡淡地不了了之不是很好?免得大家不自在!
  “唉!咏梅,你到哪里去?”爱琳不明究里地叫,“我们一起走,免得害怕!”
  “我不害怕!”咏梅说。却住了脚。
  “不怕是假的,天黑半夜碰到坏人怎么办?”爱琳连说话都夸张。“我不怕鬼只怕人!”
  “讲得好!”文仲收拾好乐谱走过来。“这个世界里的确人比鬼还可怕!”
  “尤其是口是心非的男孩子!”咏梅说。她说得这么糟,她看见爱琳和文仲脸上全是一片惊愕,多么不合适的一句话!
  她勉强装出一个笑容,显得若无其事的!
  “不是吗?你们不认为这样?”她再说。
  “我相信在教堂里的十字架下没有这么大胆的家伙,”文仲耸耸肩。“他会上不了天堂!”
  “别论断人!”爱琳警告。“我们走吧!在教堂里讲这些事,总让人心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