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丞清清嗓子，道：“既然祝副总如此健忘，那我就不妨指出来！刚才祝副总提到了天晨公司终止合约之事，但是却隐瞒了天晨为何终止合约的原因！据我所知，天晨之所以不和我们继续合作下去，是因为祝副总强行给对方经办人塞红包所致！”
  全场一片哗然。公司管理制度上明确规定不能私自给客户回扣，但是祝天凯还要明知故犯，而且还因此而丢失了客户！其性质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柳一栋的眼皮跳了几下，凝视祝天凯的眼神愈加冷漠了。
  汪丞看到自己的话起了反应，颇有几分得色，继续往下说：“众所周知，天晨公司是我们公司一个非常重要的大客户，虽然当初是由祝副总签回来的客户，但是现在却因为他强行给对方经办人红包而丧失了这个客户，所以，他应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有，祝副总私自给客户回扣都形成了习惯！这一点，销售部的每一个人都是知道！”
  祝天凯再也无法容忍汪丞如此恶意中伤自己，他怒气冲冲地打断汪丞的话：“不错，我是给客户回扣，但是现在做业务的，有几个不给回扣呢？包括你汪丞汪经理，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给过回扣？！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访直说，我们分公司早就有不成文的规矩，销售部是允许给客户一定数额的回扣的！这一点马总经理，以及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检查团成员闻言都大吃一惊。柳一栋转向马如豹，问道：“是不是这样？”
  马如豹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说：“没有！根本没有这回事！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柳一栋目光逐一扫过去，所有的人都摇摇头，表示没有这回事。
  “小祝，这怎么解释？”柳一栋满脸愠色。
  祝天凯感到痛心，很显然，这是一个阴谋，这些人早就串通好了，包括财务部经理和行政部经理，都已经被马如豹他们收买了！
  “他们都说假话！”祝天凯愤然道：“他们合起伙来整我！”
  “祝天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明明是你犯了错误，还要污蔑别人！”马如豹沉声喝道。
  柳一栋也横着脸说道：“小祝，不许胡说！”
  祝天凯看了柳一栋一下，又扫过其他人，心中一阵凄然：“唉！既然他们都昧着良心说假话，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你当然无话可说了！”汪丞一副痛打落水狗之势：“因为这根本就是你的狡辩！今天，当着总公司检查团同志的面，我索性把话全说明了，其实大家对祝天凯的副总之职早有异议，大家一致认为，他根本就不适合继续留任！”
  阎锦绣也站了起来，说：“是呀，祝天凯根本就不能胜任，我们都觉得他应该引咎辞职！”
  财务部经理和行政部经理也随即表态：他们部门的员工也都认为祝天凯应该让位！
  郑禾辉咬着嘴唇，面部僵硬，没有说话。
  检查团成员都甚感意外，述职会议竟然开成了“讨伐”会议，迫使公司副总离职，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柳一栋眼睛一直盯着祝天凯，他不知道为何祝天凯会落到如此境地，以至于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收阵。
  看到“讨伐”自己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祝天凯感到无限凄凉，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祝天凯怒极反笑：“哈哈哈，一丘之貉！颠倒黑白！你们总要遭到报应的！”
  说完，他满腔愤慨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会议室。
  祝天凯加大油门往城外开。城市狼烟一片，垃圾随处可见，并非久留之地。所以，此刻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逃得越远越好。
  音乐震天动地，连每一粒尘埃都随着节奏飞舞。
  祝天凯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容、一句句毒刺一样的话语……他猛地踩死刹车。车子嘎然而止。
  为什么？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为什么会如此狼狈？祝天凯痛苦地抱紧脑袋。想不到自己居然成为众矢之的，被群起而攻之！想不到在利益的驱使之下人心竟然变得如此险恶！想不到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在瞬息之间都化为泡影！
  祝天凯忽然很想大声地哭，痛快地哭，把心中所有的不快统统都宣泄出来！可是，也许哭只是女人和小孩的权利，一个大男人，根本就无法哭出来。当他放声倾泻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连哭都不像，而是……干嚎。
  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样更悲哀？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样更无奈？！
  祝天凯在车上干嚎了一分钟，越嚎越觉得无趣，便闭上了嘴巴。他发了一会愣，然后才开着车往回走。
  回到家，祝天凯倒到床上便睡。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拉开窗帘，看到外面灯火一片，越发觉得寂寞。
  肚子饿得咕咕叫，随便泡了包方便面吃了就算了事。
  寂寞之极，想给方小蝶打个电话，可是拿出电话，又没有勇气按键。倘若方小蝶知道这件事，会不会骂自己是猪头呢？会不会嘲笑自己呢？
  祝天凯苦笑。也许不是方小蝶骂自己是猪头的问题，而是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大猪头！居然让马如豹汪丞之流玩弄于股掌！
  祝天凯蜷缩在沙发上，不停地乱按着电视遥控板。他不想去想但是又不能不想公司的那一滩烂事。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再不去跟那帮王八蛋搅和，明天就递交辞职报告。
  其实，走到这一步，他确实心有不甘。但是，以目前的态势，又能如何？马如豹和汪丞早就决定吃掉他了，财务部经理和行政部经理就不说了，就连自己一手带起来的郑禾辉都倒戈相向！不用说了，以柳一栋为首的检查团肯定也会被马如豹收买，他还有什么机会翻身？总不可能到总公司去闹吧？那样说不定更不讨好。算了算了，鸣金收兵吧，就当老天无眼，好人遭罪！不过幸好这两年没少捞一些好处！罢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可是，就在祝天凯心灰意冷，准备打退堂鼓之际，忽然他的电话响了。
  “喂，小祝吗？你在干什么呢？还记得上次你带我来的那家河边的茶楼吗？你过来一下吧，我在‘留香’包间等你！”柳一栋的声音。
  祝天凯微微一愣：柳一栋主动找自己？会是什么事呢？
  他不敢怠慢，到盥洗间洗了把脸，便匆匆出门。
  第十一章 悠长假期
  从茶楼包间望出去，几十米宽的河面在灯光下波光粼粼，异常美丽。
  祝天凯和柳一栋并肩站在窗前，眺望着城市的夜景。
  “小祝，还记得上次你带我来这里欣赏夜景吗？你还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外面这条河的逸事呢！”柳一栋幽幽地说。
  祝天凯当然记得！那应该是一年前的事了吧？当时他才坐上副总的位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天除了柳一栋之外，还有冯卿，以及其他三位总公司的人，也是在这个“留香”包间，他侃侃而谈，引得他们对这条本来很普通的河流发出一阵阵赞叹！然而，物是人非，如今他却这般落寞！
  祝天凯长叹一声，说：“柳总，可惜我现在却是这个样子！”
  柳一栋看着祝天凯说：“小祝，每个人都有高潮和低谷，无论是生活、爱情，还是事业！关键是你自己怎么去对待？”
  “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对待？”祝天凯苦笑。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问你自己。”
  “柳总，”祝天凯正色道：“你相不相信我？”
  柳一栋反问：“相信你什么？”
  祝天凯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他很认真地说：“相信我是被人陷害的？”
  柳一栋指着窗外的那条河，说：“小祝，假如我往河里倒入很多泥土，请问这时候河水是浑浊的还是清澈的？”
  祝天凯怔了怔，说：“当然是浑浊的。”
  “那你再想想，河水会不会因为我倒如泥土而永远浑浊？”
  “永远浑浊？当然不会了！用不了多久，它就恢复清澈了！”
  “那不就得了！”柳一栋笑了：“所以说，清者自清嘛！”
  祝天凯又一怔，不过很快就笑开了：“谢谢柳总！谢谢你能相信我！”
  “小祝，”柳一栋脸上的笑容闪电般消失了：“但是如果河水本来就是浑浊的，那你该怎么让它清呢？”
  祝天凯愣住了！半晌才嗫嚅着：“我，我……也许……”
  柳一栋神情严肃地说：“所谓无风不起浪，出现今天下午的局面，你难道不应该检讨检讨吗？别的不说，你在会上的态度是否端正？你拂袖而去，是不是太冲动了呢？单是这一点，你就应该受到严厉的批评！”
  祝天凯语塞。是呀，自己在会上太冲动了！再怎么也不该甩头就走嘛！这样的做法确实太不理智太不成熟了！
  祝天凯红着脸说：“对不起，我承认自己是有点冲动！不过当时的气氛也太……”
  “看看，还在为自己找借口是不是？”柳一栋打断他的话。
  “那怎么办？”祝天凯耷拉脑袋：“事到如今，也无法回头了嘛……”
  柳一栋看到他一副委屈的样子，遂笑了笑，说：“小祝，你放心，我们是绝不会听信一面之词的！”
  祝天凯暗中松了口气，抬起头感激地说：“谢谢柳总！”
  “不过，”柳一栋双手抱胸，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总要查清楚的！”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