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美]格雷戈里·凯斯    更新:2021-12-03 04:21
  我们没让你的假发和胡子掉下来。”
  “法迪奥呢?”
  “你发起酒疯的时候,法迪奥也人事不醒了。我估计他记不住自己说了什么,但没准有人会提醒他。”
  “那我们为何要把马车沉了?”
  “我过会儿再向你解释,”尼古拉斯说。“克雷茜,帮我一把好吗?”
  艾德丽安焦躁不安地看着克雷茜和尼古拉斯把硕大的马车推向悬崖。在她看来,他们似乎根本不可能推动,但过了一会儿马车翻下峭壁。湖水给了它一个深情的亲吻,随即吸进嘴里。
  “现在我们上路吧,”克雷茜说,“艾德丽安,你能骑马吗?”
  艾德丽安不知道克雷茜问的是她会不会骑,还是现在能不能骑;但她只是点点头,摇摇晃晃站起来。尼古拉斯牵过一匹金色马驹。它鞍辔齐全,并不是拉车的马匹之一。另外还有两匹马在等待着克雷茜和尼古拉斯。
  “这是从哪儿搞来的?”艾德丽安一边问,一边把脚伸进马鞍。
  “从被达达尼昂杀死的人手里抢来的。”克雷茜简洁地说。
  艾德丽安张着嘴扭头看向尼古拉斯。“出了什么事?”她问。
  “走吧。路上我再给你讲。”
  艾德丽安翻身上马,坐骑快步跑了起来。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克雷茜对她说,“你看,小姐,我们——你的卫士和我有个很棘手的差事要办。我们不仅要把你活着送回凡尔赛,而且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到过巴黎。我们三个浪荡子,”她指了指自己,以及艾德丽安和达达尼昂。“必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为什么?”
  “因为,亲爱的。如果不这样做,恐怕你小命不保。”
  “你是说国王?”
  “不,国王会很难过,但他不会杀你。但有些人,”克雷茜说,“巴不得看到数百万人死去。”
  “你想说什么?”
  “我还不能告诉你。但你必须告诉我,艾德丽安。你怎么突然理解了法迪奥的方程式?”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艾德丽安沉默片刻,最后说道。
  “该不该相信我?”克雷茜的冷然说道,“你知道达达尼昂和我为你冒了多大风险吗?”
  “我知道你们在拿生命冒险,但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明白是不是为了我。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克雷茜小姐。我只知道每件事都和你有关,还知道我们曾在马背上一起度过了很长时间。”
  “你想说什么?”克雷茜问。
  “你很清楚我想说什么,强盗先生。”
  克雷茜咂了砸舌头,抬头看着天空。“你猜到了?”
  “到昨天为止还没猜到。但你假扮成男人的时候,我认了出来。”
  “不错吗,小姐。”克雷茜说。
  “不仅如此。”艾德丽安继续说,“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还不是在马背上。游船起火后,把我从大运河救出来的卫兵也是你。”
  “你的故事越来越神奇,”克雷茜说道。
  “反正我想你是扮装成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瑞士百人团成员——也许是在我这位好朋友尼古拉斯的帮助下吧。”
  尼古拉斯正要辩解,艾德丽安就扬起手来。“克雷茜要想把你卷进这疯狂的计划,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自从那场‘绑架’发生后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国王不愿让我独自出行,或是只有一名卫士保护。但你还是没有阻止。”
  尼古拉斯脸色通红,但没有避开她的目光。“我只是在为您着想,”他执拗地回答。
  “哦?让我被绑架是为我着想吗?”
  她已经猜出了真相,而两人的反应更证实了这一点。
  “嗯,现在我明白了。”她继续说,“预先安排好的绑架,谁也不会送命。而你,尼古拉斯只是假装受伤,任由克雷茜把我掳走。另一个人是谁,图卢兹伯爵吗?”
  “你忽视了一个重要细节,”克雷茜反驳道,“达达尼昂肩头挨了一记火枪弹。”
  “是吗?”
  “够了,维罗尼卡。”尼古拉斯说,“这没用。”
  “不,尼古拉斯。”克雷茜的语气中真的冒出一丝火气。她扭头对艾德丽安说。“我们走后,他给了自己一枪。这是为了防止猜疑,为了保护你!”
  艾德丽安几乎要发抖了,但她还是继续逼问下去。“我看不出这怎么是保护我,”她驳斥道,“即便真是如此,我也很想知道你们的动机何在。”
  “也许我们都被你深深感动了,小姐,情愿赴汤蹈火追随你,保护你不受伤害。看看你是如何回报我们的。”克雷茜轻笑几声,又摇了摇头。
  艾德丽安觉得脸上在发烧。“不要奚落我,”她说,“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给我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艾德丽安看到两人交换眼神,似乎在进行沉默的密谈,决定该如何回答。这说明他们很可能都在考虑另一个人的命令。
  “我只想让你们知道我什么都明白了,”艾德丽安说,“所以别把我当成彻头彻尾的傻瓜。另外如果你们想把我带到某个地方像马车一样沉掉,那么现在也该清楚我对自己的命运不是完全懵懂无知。”
  尼古拉斯瞪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不管您是怎么想的,”他说,“请相信我永远不会伤害您!”
  “多感人啊,”克雷茜的语气冷静了一些,“但我也向你做出同样的保证,亲爱的。”
  她突然间抽出一把手枪。“尼古拉斯,你……”
  “是的,”他严肃地说,“我也听到了。”他举起一把骑兵用短卡宾枪。艾德丽安吓得打了个哆嗦,她几乎认定他们要冲她开枪。不过现在她也听到了身后的狗叫声。
  “谁在追我们?”她问。
  “谁都有可能,”尼古拉斯回答,“昨晚有秘密警察在追我们,但都被我杀了。我也不知道现在来的是什么人。”他催马靠向艾德丽安,敞开大衣从口袋里掏出一件武器。“拿着,”他说,“跟克雷茜走。如果被困了,就瞄准,扣扳机。另外要确保克雷茜不在枪口前。”
  尼古拉斯递给她的手枪个头很大,和普通的燧发枪模样相仿,但枪管向外扩展,末端直径一寸有余。
  “你要去哪儿?”
  “打猎,”他压低声音说,“艾德丽安,我很抱歉曾经欺骗过你。一个男人有时需要在很多责任间做出抉择。有时他会选错。”尼古拉斯顿了顿,目光变得坚毅起来。“克雷茜说对了一半,”他低声急语道,“我真的爱你。”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艾德丽安抱怨道。但夹杂着恐惧和欣喜的冲击,猛然间将她席卷。尼古拉斯终于说了那句话,她也无法再装下去。
  尼古拉斯已经拨转马头,倏忽远逝。
  “来,”克雷茜骑到她近旁说,“如果你想活下去就跟我来。”
  “尼古拉斯……”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能活着完成他现在要去做的事,相信我,那就是尼古拉斯。”克雷茜说,“我比你更了解他。而且如果他会死去,我们就更不能让他白白牺牲。快走。”
  大概五分钟后,艾德丽安听到枪声在远方响起,很像春冰碎裂的声音。她握住手里的枪,试图回忆起过去是否曾握过这种东西。她很清楚自己从没开过枪。
  艾德丽安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如果尼古拉斯和克雷茜都死了,她该怎么办?
  这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酒后胡言乱语,这个计划本来完美无暇。
  “低头。”克雷茜突然大叫一声,她的手枪随后发出轰鸣。有什么东西从艾德丽安耳畔飞了过去,接着她又听到一声闷响。四个骑手从一片树丛中冒了出来;其中一个人滑稽地吊在马鬃上,下巴和脖子上一片猩红。第二个人把冒烟的步枪插进枪套,抽出佩剑;另外两个人也开始冲锋。在她笨拙地端起手枪前,已经看出这些人身上穿着的是灰火枪手制服。
  牛顿门徒
  乍看上去,希腊人和其他咖啡馆没什么两样。当然,这里说是那些体面的咖啡馆。
  本站在门口驻足观瞧。咖啡馆里人很多,长桌前坐满了各色绅士,衣着打扮从精致时髦到破旧不堪一应俱全。本用热切的目光扫视人群,希望能看到某些著名的哲人。可惜虽然他觉得不少人的面容都充满智慧才学,但终究没能认出一个。
  他怎么能认出赫耳墨斯?赫耳墨斯又该怎么认出他呢?本估计艾萨克爵士不会对约见一个小孩感兴趣,故而在所有信件中都刻意不去提及自己的年龄。即便赫耳墨斯正在找他,八成也不会注意一个男孩。
  本又在咖啡馆里转了一圈,这次他的目光落在一张桌子上。它周围只坐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位女子——正经咖啡馆里可很少有女子出现,尤其是年轻貌美的那种。
  这位小姐就很漂亮,而且颇具异域风情。她没戴假发,头发乌黑,皮肤很白,一双妙目微微吊起,状若杏仁,两片红唇始终略突。若不是她的举止做派如此雍容大气,翘起的鼻头定会令人感觉很是俏皮。她的年岁不好判断,十六到三十六岁之间的任何年纪都有可能。这名女子正在说话,而这桌的其他人——四位二十多岁的绅士——都在入神地倾听。
  本发现临近的长椅上有个空位。他决定不管怎么着,先过去听听这位可爱又奇怪的女士在说些什么。
  “我们的学会还不算大,”本听不出她是哪里的口音,“但我们在吸引学者方面已经取得了一定进展。”
  “是的,”一个男人带着法国腔说,“我承认莱布尼兹先生是个大收获。不知道他在自己热衷的社会改革研究方面有没有什么进展?”此人嘴角始终带着一丝假笑,这句话的讽刺意味也昭然若揭。尽管本并不欣赏莱布尼兹和他的哲学思想,但这个男人掩饰不住的洋洋自得更让人不悦。
  女子也有同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