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集 第九章 下
作者:新月    更新:2021-12-03 02:46
  教历801年5月23号凌晨,这一天的启明星是浅红色的,光明神的仆人会说这象征着人间惨事或某种灾难。就在晨雾从大地深处一涌而出的时候,一望无际的山丘就被镀上了一层暗淡的灰芒,像匍匐在巢穴中的巨兽,间或还会发出三两声疲倦的吟呜。
  南方的山梁上突然出现一点浮动的火光,火光越聚越多,渐渐冲开晨雾。紧接着,大地开始颤抖了,马蹄声由远及近,火光的跃动逐渐清晰,那是骑士的火把在闪烁光亮。无数骑兵制造的音量惊醒了大地大止,和天空,雾气被南方吹到谷底,又被谷底冲出的骑士吹往上风处。
  透过一雾气沼沼的山脊,一名侦察兵心满意足地扣上单孔望远镜,尽管视野不算清晰,但他还是从火光的数量和范围上读出准确的信息。
  侦察兵跳上马背,他向山顶附近徘徊的斥候打了个招呼。
  “回去报告大本营,斯洛文里亚禁军全数通过韦西尔山口。”
  不知是哪名斥候应了一声,只见他晃了晃盾牌,左近的骑士便跟随他弛入浓雾。山间露水充沛,骑士们的铠甲上落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盾牌上的水仙花栩栩如生,辉映骑士面甲上雕刻的猛虎图腾。
  大概是在昨天下午,水仙骑士团色雷斯方面军、塞斯特方面军、寇兰方面军、李斯特方面军、塔森方面军、雷束尔方面军、内塔加波方面军分由三座边境兵营进入斯洛文里亚,他们从近卫军南方集团军群留空的战场走廊急行九十多公里,在当夜凌晨二时许进入预定战场。
  按照灯塔计划的作战部署。水仙骑士团第一进攻集群地预定战场在波季米西诺村东南方三十公里处,那里连接一片丘陵,丘陵前就是韦西尔山口外的千顷荒原——历来就是骑兵纵横的古战场。
  六点多。斯洛文里亚国王地拉那十一世陛下在晃晃荡荡地王室车厢里幽幽醒转,两天的军旅生活差点让他精神崩溃。这位尊贵地王者从来没有起得这么早,也没试过在没有侍从的情况下换衣服。
  国王陛下的车厢就像是个大铁笼,为了使国家的主宰者免受宗教狂热份子的摧残,斯洛文里亚地宫廷保卫部门特别给国王订制了这辆全身包裹铁皮、重达四吨多的大马车。夏日清晨还有海风和冷湿的雾气,一旦到了中午。国王就会认为马车的使命只是为了更残忍地折磨他。
  不过话说回来,大战前的寂静对敌我双方来说才是真正的折磨。和没心没肺、自我感觉良好的地拉那十一世比起来,费戈安鲁底波第元帅就显得谨慎小心得多。
  水仙骑士团的领袖在四天里只睡了不到二十个小时,他身边的参谋人员和军统护卫都用看待魔兽的眼神打量他。不过费戈知道那种目光并没有冒犯他地意思,而正好与之相反,骑士们尊敬他、爱戴他,用对待长者的尊崇语气与之交谈。
  “大多了?”
  “10……18!”
  费戈大笑,他还用手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膀,小战士被拍得直晃,可他地胸膛倒是更加高耸。水仙骑士的统帅拨转马头。他转向下一个。
  “你!老朋友!还没死吗?”
  老兵咧开嘴,隔夜的烟草味就冲了出来。“元帅!我还等着您再次发兵巴格达西亚呢!”
  费戈笑得更厉害,在骑士团里找一个曾经跟随他远征波西斯圣城的老兵已经非常不容易了。那可是十几年前地事。
  “快了快了!绝对有你一份儿!”
  得到元帅允诺的老兵就兴奋地敬礼,于是费戈又转向下一个。
  这个时候,太阳已从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红彤彤的面孔,虽然只是半圆。可灿烂的朝阳还是冲开雾霭,逼近天地边缘。火红色的大地头顶灰亮暗淡的苍穹,借着光线和本能的指引,山鹰展开宽大的羽翼,从云团中间滑翔而过。韦西尔山口外的空旷原野鸟兽绝迹,这令山鹰大惑不解,它在忧心早餐的同时不得不铤而走险去飞跃那片闪耀金属光芒的丛林,它不知道旷野中为什么会出现一片森林?森林静寂无声,只有那种被称为马的动物间或发出啼鸣。
  没有与水仙骑士面对面进行过战斗的人并不清楚这个世代效忠安鲁的武力集团到底有多么强大,即便是水仙骑士的崇拜者也只是从传说事迹中挖掘这些骑士的身影。当二十万水仙骑士分作左中右三座阵营聚在一起的时候,人们不会联想到一场战斗,因为那种场景更像是一次华丽的阅兵。
  为了证实那个神经错乱的斥候是否在说谎,地拉那十一世把早餐撇到一边,他亲自带着一队圣骑士赶往旷野尽头。
  该死的斥候说得没错……骑兵!望不到边的骑兵组成一片沐浴着朝阳的丛林!水仙骑士的身影由旷野尽头一直铺向高低起伏的丘陵。入眼的地方都是兵器的光闪,有风的地方尽是军旗在飘舞。斯洛文里亚国王在马背上晃了晃,他的占卜师、他的王国禁军、他之前的奢靡生活和那座充斥各种稀罕玩物的宫廷就像是一个个滑稽至极的梦。
  无话可说的圣骑士将神志不清的国王架回早已停止前进的阵营,带领他们抗击侵略者的统帅萎缩在地,不停地呓语,直到有人递来安鲁人的战书他才懂得大发雷霆。
  “狗崽子!无耻的、背信弃义的侵略者……”地拉那十一世用他那思想贫乏的大脑痛苦地搜刮着所有的肮脏词句,可他竟然在这种时候想到那
  份还未享用的早餐……当坐上摆满菜色的餐桌,斯洛文里亚地拉那王朝的末代君主终于平静下来,他和一同用餐地军官都喝了酒。也许是感到前路绝望,国王竟开始自责。
  他听从军人们的劝说,放出了被囚禁在后队里的王**元帅。地拉那十一世一见鼻青脸肿地老元帅就痛苦失声,他的鼻水和眼泪喷吐到元帅身上。就像小时侯和青年时代常干地那样痛斥自己的罪责。
  触景生情的范宁迪元帅原谅了可怜的国主,他说世上的人都会犯各种各样地错误。但老元帅已经没功夫安慰沮丧至极的国王陛下,他先是接管了禁军指挥权,又派出了全部的斥候和侦察兵。在早上七点多,出门的探子们回到禁军大阵。他们将搜集到的战场信息标注在元帅的沙盘上,范宁迪越看越心寒,水仙人在正面战场铺开一条四里长的骑兵锋线,参战人数又是己方部队的三倍还多一些……
  在沉默良久之后,老元帅拥抱了他的国主,他在地拉那十一世成为国王之后就没再这样做过。元帅在三秒钟后便抛开世代效忠的主人,他转向绝望地军人们。
  “既然我不能改变敌人,就去向敌人证明,他们也改变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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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野上响起斯洛文里亚战士久久不绝的欢呼声,信奉光明神的士兵在做最后地祷告。信奉真神的勇士则跪在地上面朝圣城;不同宗族的骑士在互相祝福、不同派系的将校在谈笑风生。
  上午九时三刻,斯洛文里亚王国最后一支正规军集群在距离水仙骑士三公里地韦西尔山口外围地区一字排开,他们没有回复安鲁人语焉不详的战书。也没有派出徒具象征意义的战场使者,他们用决战阵型说明一切。真神勇士的新月五星旗高居阵中,光明信徒的弯月星辉旗散布其中,所有的军官都站在锋线上。他们的目光打量着敌人、打量着战场、打量着指挥他们奔向荣誉和死亡的元帅与国主。
  地拉那十一世喝了很多酒,他的马背上还积着一滩散发恶臭的呕吐物,范宁迪元帅突然觉得这时的国王才真正成为一位国主,之前的胆小怯弱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的口出狂言和越来越肮脏的诅咒。
  费戈元帅站在他的了望台上,尽管天地之间正有一股强悍难敌的气息在斯洛文里亚人的禁军阵营上空不断会聚,但看在水仙骑士领袖的眼里……轻狂有余、霸气不足!
  费戈向西北方眺望,近卫军南方集团军群应该已经开始意在歼灭斯洛文里亚王**主力的波季米西诺战役,那么……歼灭这个王国最后一支集团作战力量的韦西尔荒原战役就该由他来完成。
  费戈安鲁底波第想到这里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像所有的留名历史的将校一样渴望胜利。骑士们的领袖一边笑一边敲响了望塔上的铜钟,四周的战场指挥官纷纷围了上来。费戈打量着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战友,最后他望向天空,“若是小奥斯卡也在这儿就好啦!他会看到家族勇士在一个小时之内将斯洛文里亚人打回石器时代,然后他会哦啦哦啦地叫”安鲁哈啦!胜利永远属于神选的战士!”
  “所以……”费戈扭转头,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七大方面军的指挥官。“我的兄弟们!你们还在等什么?”
  七位将军一溜烟地跑回各自的阵营,不一会儿就听到色雷斯地区的子弟兵在阵营左翼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安鲁哈啦!”
  炙烈的、令人热血沸腾的欢呼像数百年来一样激励着水仙骑士,他们纵马春秋、纵横战场、纵情杀伐、纵意驰骋!他们受命于神明、受衔于安鲁,他们从来都是正义、勇武、果敢、虔诚的象征。他们离开家园,投入解放斯洛文里亚的荣光战争。
  “荣光战争”历史用这样一个名词来形容801年5月爆发的坦斯之战,可看看战场,我们却知道这样的形容绝对有失偏驳!斯洛文里亚向往独立、向往宗教和解,尽管后来人玷污抹杀了宗教信仰自由的初衷,但在对抗侵略者的时候,这个多民族组成的弱小王国还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大无畏气魄。
  一个小时!费戈元帅预期中的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令这位成名多年的战将大惑不解地是,对面的斯洛文里亚阵营仍然好端端地立在原处。色雷斯方面军最初的试探性进攻惨受重创,敌人用一个机动性极强地骑兵师牵制锋线。又用一个箭士师团策应左翼,再用一个整编重装骑兵军由右翼发动反冲锋。
  色雷斯地区的子弟兵在减员达两成地时候无奈退出战场,而人强马壮的雷束尔方面军就在右翼展开新一轮试探性进攻。
  这一次的结果稍有不同。但还是令费戈元帅大摇其头。雷束尔方面军先期投入一个整编骑步混成军发动冲锋,可对方竟然没有派出骑兵迎击来犯之敌。斯洛文里亚王国的禁军战士在右翼外围设立了拦截阵地。用削尖的木桩和长尽三米地刺枪堪堪阻住侵略者。
  雷束尔第一骑步混成军的前锋师冲溃了所有挡住去路的障碍,但冲到最后的结果还是一个不剩地栽倒在对方的步军集群里,而余下的两个师在阵前投射几轮弩箭之后便空手回归右翼本阵。
  “幸亏奥斯卡不在……”费戈大叫侥幸,他甚至不敢想象小弟弟在见到先期作战失利时会有什么脸色。就像全世界的人都无法确信安鲁的现实战斗力一样,他对斯洛文里亚人的战争素质同样太过轻忽。不过这一点点失误并不会改变整个战役的局势。当雷束尔方面军回归本阵之后,对方那座已被冲击得破烂不堪地右翼阵营便彻底暴露在极为不耐烦的水仙骑士眼中。
  费戈信手捏住右翼主力集群的指令旗,但下一刻他挥旗地那只手就被老搭档死死按住。
  奇亚特将军在担任塔森方面军副司令的时候就以小心谨慎和滴水不漏的防守闻名水仙郡,他与费戈这条疯狗相得益彰,按照惯例,在这个时候他就对费戈说,“按照斯洛文里亚人的战术反应来看,指挥作战地不该是一无是处的地拉那十一世,我们要对付一个老手儿!所以……对方将薄弱的右翼彻底暴露,很可能是一个战术陷阱。”
  费戈摇了摇头。不管那里是不是陷阱,对方的右翼集群名存实亡却是事实。
  “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和足够的兵力来驾驭战术陷阱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表演时间!”
  “你还是那么骄傲!”奇亚特只得苦笑着点头。
  费戈耸了耸肩。“只有伤亡损失报表上的数字才能衡量这场战役的得失,对面只是些二流货色,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数上的战斗。”
  号炮和旗语同时传递着战场指令,水仙骑士组成的三座巨大阵营同时动作起来。右翼的塔森方面军将鼎鼎大名的第一骑步混成旅全员派上锋线,中央集群中的寇兰方面军和李斯特方面军这对远征意利亚的老搭档一前一后进入敌人的视野,至于左翼,色雷斯的子弟兵又回来了,他们非常感激费戈元帅给予了这次雪耻的机会,按照冲锋集群的排布方式,大队的水仙骑士先后进入预定位置。
  阳光惨淡,穹苍浓云密布,大自然将奇形怪状的光影投射在双方阵营上,地热与空气的争夺致使水仙骑士的身影披上一层浮动跳跃的异彩,随军牧师高擎着安鲁的神牌,方面军司令手执巨大的猛虎水仙旗左右奔驰,他的士兵立刻投入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
  斯洛文里亚战士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一切,水仙骑士投入锋线的兵力要比他们整个集群还多一些,不过这并不是最关键的。他们那位醉醺醺的国王踢开了拉扯他的骑士,跟随换上一身戎装的老元帅步入战场前列。
  国王陛下大声高呼口号,尽管许多士兵都听不清楚,但“抵抗到底“、“把侵略者赶出国门”这样的声音还是颇为动听。来自各个民族的士兵用完全不同的乡音大声附和,虽然听上去的时候显得散乱之极,可内心充盈热血的战士却已涨红了面孔。
  “保家卫国!”多么张扬的呼声!多么伟大的使命!既然水仙人已经忘却侵略者加诸在身的苦难,既然他们已经背弃了神明赐予的正义感,那么这支强大的骑兵就再没什么精神,他们只是一群被安鲁的教条和**毒化了的可怜虫。
  在对面那些可笑的侵略者高喊“安鲁哈啦”的时候,斯洛文里亚人的民族情感也爆发而出。士兵们用同一种语言高呼“祖国万岁”他们忘记了宗教信仰带来的麻烦,忘记了种族歧视带来的不睦。国王那酒醉的身影率先闯入战阵,万千名战士便在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尾随而至。
  水仙骑士没有示弱,即使对这场战役有所怀疑的聪明人也不会认为神选的战士是可怜虫。以水仙的纯洁为信仰,以猛虎的英姿为象征,水仙骑士仍是水仙骑士,只是战斗的立场与他们的祖先有所不同。
  庞大的骑兵集群卷起漫天烟尘,“安鲁哈啦”的声声欢呼在马蹄狂奔中相形淡弱,可这不能熄灭骑士的斗志。与斯洛文里亚禁军主力集群的短兵相接发生在一瞬间,枪刺插入彼此的身体,刀剑盾牌沉痛的磕碰!在密集的冲锋阵营中无处躲避的骑士和对方的战马一起撞入天空、倒翻在地,后阵涌上的骑士就毫不留情的将战友又或敌人的躯体踩入土地。
  箭雨是战场上的信使、刀剑是好客的茶具,信使为双方送去仇怨和死亡,茶具不断更换,盛满鲜血、直到碎裂一地。水仙骑士的阵营并不急于击溃正面之敌,两翼的骑兵队伍纷纷与冲锋而来的敌人擦肩而过,他们在战场上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又加入进来,而疯狂的斯洛文里亚人却根本不去理会背后投来的箭矢,就好像没人意识到他们已被包围。
  冲锋!冲锋!浑身浴血的范宁迪高擎着元帅剑,他已经连续劈杀了八名妄图阻止他的水仙骑士。视野中那面巨大的猛虎水仙旗越来越近,可身边的战友已经越来越少!他的副官被刺落下马,他的兄弟被四五把剑彻底分尸,他的旗手、他的指令官,熟悉的面孔都不在了,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愤怒地冲向那面虚伪的旗帜。
  也许是感受到老元帅蓬勃的杀气,迎面而来的水仙骑士纷纷走避,老人大叫着“冲啊!”“冲啊……”然后他便冲了出去!面前再也没有一个水仙骑士,只有排列成行的弓箭手填满高低起伏的祖国大地。
  元帅使尽全身的力气将剑锋向前一探!
  “祖国万岁!”
  老元帅沙哑着嗓子,他惊喜的发现这声涤荡心神的呐喊竟是发自无数名英勇的王国战士。
  水仙骑士的呼声仿佛就在耳畔,“……仰弓……”奔驰中的勇士没有等到下文,在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密不透风的雨幕,箭矢如飞蝗一般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马匹和骑士在与敌人咫尺之间颓然倒地。
  老元帅仰面朝天,他只能看到一方狭小的穹苍,水仙骑士发射的箭矢在空中穿梭,那架势就像铁箭很便宜一样。范宁迪的胸膛插着四五支箭羽,在感受血液流失的同时,他还意识到自己已经败了,败给了无耻的侵略者。
  箭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侵略者的大皮靴越过了斯洛文里亚战士的最高统帅,虽然赢得胜利的时间要比费戈元帅的预计晚上一个多小时,但水仙骑士毕竟是胜了!像重复了万千次那样,骑兵在已经没有一个敌人的战场上往返奔驰,欢呼雀跃;步兵排开散兵线,新兵负责向地上的敌军伤员捅刀子,老兵负责检点战利品。
  一队骑士把一个哭哭啼啼的男人拖了过来,范宁迪元帅艰难地掉转头,于是他便看到自己的国王。很难想象冲在前头的地拉那十一世竟然毫发无伤,似乎只是葳了脚,在水仙骑士的簇拥当中一瘸一拐地跳着走。
  斯洛文里亚国王看到了仰面躺在地上的范宁迪元帅,他突然猛地挣开水仙骑士,径直奔到元帅跟前跪了下来。
  国王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呓语,不过谁都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老元帅很可能是被怯弱的国王气死的,因为他在离开时的面相异常狰狞,就像地拉那十一世欠他几桶金子一样。
  费戈没有心思应付娘们一样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拉那十一世,他在离得很远便听到对方的哭声时,就下令不必麻烦。把这位国王直接送进南方集团军群地大本营,这样一个家伙只对奥斯卡有用。
  水仙骑士的统帅顺着木阶快步走下了望塔,塔边侍立的勤务兵立刻为他牵来一匹高大地雷束尔。费戈敏捷地跳上马背,在纵马狂奔之前又从旗手那里夺过一面巨大的军旗。军旗上描画着猛虎与水仙。面对狂奔而来地统帅,旷野中的水仙骑士纷纷走避,他们将手中染血的兵器朝向天空伸伸伸!就像是在禀告神明,向神明留意骑士们的战绩。
  费戈策动巨马在平原上兜起圈子,越来越多的骑士和旗手加入进来。他们喊着“安鲁哈啦”地还号子,吹响尖利刺耳的口哨,骑士的巡游狂欢掀起了漫天烟尘,人们只能在烟圈中看到五颜六色的军旗在上下翻飞、荡漾招展。在平原的另一边,旷野无声无息,与不远处的欢腾氛围截然不同,就像同一块天空下的两个空间一般诡异。
  数不尽的马尸人首以各种稀奇古怪的姿势歪倒在战场上,大量的血水和尸肉浸湿了泥土,连吸收了土地养分地青草都在叶片中心浮现出一条淡淡的红线。肉眼看不到的血末儿在地热和阳光地作用下逐渐蒸腾,旷野上空就像起了一层雾。淡红色的雾,随着季风的吹拂忽左忽右,水仙骑士只要伸手一抹便会发现脸上已经尽是细小至极的血滴……
  “可这不要紧……”
  “开玩笑!你流血了!”奥斯卡从萨沙莹白地娇嫩**上翻落而下。他掀开被子又确认了一遍,在他那件专门对付女人的凶器上果然带着触目惊心的血丝,血丝连着莫名其妙的白腻液体,样子说不出的恶心。
  奥斯卡大皱眉头。他把仍在颤栗的萨沙伊揽进怀里,“傻小孩儿!你该告诉我要轻一点的,你已经受伤了……”
  萨沙面孔潮红,胸口的起伏和越发挺拔鼓胀的胸肉已经说明刚刚的一场情事极为激烈、极为热情!
  “我没有受伤……”安鲁主母倔强地哼了一声,与每个月都要流失的血量比起来,那点血丝实在不值一提。不过现在她连动动小指头的力气也没有,只得任由丈夫取来热水和毛巾,将她娇弱不堪的下体仔细擦拭一遍。等奥斯卡忙完这一切,他看着动人的女体心思又热了起来,男人那毛茸茸的大手逗得萨沙直吸气。不过好景不常,就在萨沙伊以为一场新的情事即将爆发的时候,奥斯卡突然停了下来,他颓然坐到床边,借由寝室帘幕之间透出的一缕光线眺望窗外的光景。
  萨沙伊勉力支起身体,她用手指缠住奥斯卡的小发辨。“这是怎么了?”
  帝国亲王轻轻呼出一口气,“阿莱尼斯回信了,她允诺伊利莎白与威廉的结合会是一场皇室婚礼。”
  “这不是很好吗?”安鲁主母眨了眨眼。
  “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奥斯卡的好心情到此终结,其实应该说他的心情一直都不怎么样。
  萨沙耸了耸肩,“我是你的妻子,只知道你让我知道的事情。”
  奥斯卡望着妹妹呆了一会儿,半晌之后他才紧紧拥住这个聪慧的女人。“萨沙……你是个好妻子!”
  安鲁主母微微一笑,她捧住男人的面孔,“所以……问题就是我们无法摆正与那个小孩子的关系?对不对?”
  “是这样没错!”奥斯卡只得苦笑,他就知道萨沙一定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刚才那番话只不过是妻子的言辞,而作为安鲁主母,萨沙伊有理由掌握他身边的一切。
  “保密工作做得怎么样?”
  奥斯卡想了想,“之前负责守卫伊利莎白的军情人员都换下来了,他们也不太清楚实际情况,我认为……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出五个。”
  “要缩小到四个!”安鲁主母突然斩钉截铁地低喝一声,“你、我、伊利莎白,还有办事滴水不漏的亚宁!至于最后那个军情密探……”
  奥斯卡难以置信地望着曾经的小小姐,这种话绝对不是他的萨沙能够说出口的,自己不在维耶罗那的这段时间发生事了?他竟然突然意识到萨沙的性情正在往一个异常危险的方面转变,可发生这种事根本就不合理,因为萨沙是那个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用爱和纯洁澄澈地泉水浇灌着的水仙花冠。
  望着男人大惑不解的眼神。萨沙就知道是自己地言语吓到了奥斯卡,对此她只得报以一声苦笑。
  “奥斯卡!别这样看我,求你!你知道我不想的……”曾经地小小姐虚弱地靠入男人的怀抱。“直到嫁给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我是安鲁主母。当我意识到这个身份背后的意义时才发现,不去伤害人。就会有人伤害你!在做一些我本不愿做、不想做、不屑去做的事情时,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奥斯卡没有言语,他似乎从来都没关心过妻子的心理压力。
  “其实……亚宁前两天找我谈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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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斯卡瞪大眼睛,亚宁切尔曼在搞什么鬼?这种事需要越过自己去垂询安鲁主母地意见吗?
  萨沙伊又捧住男人的面孔,“别做出这副受到侵犯的样子。亚宁并没做错什么!你对伊利莎白存着私心,这会导致你在处理这件事时会被感情所蒙蔽,所以他只能来找我商量这件事。”
  “那你打算怎样处理这件事?”奥斯卡平静了一下,他倒是对妻子的答复有些期待。
  萨沙用羊毛毯子裹过自己,刻意拉开了与丈夫的距离。“撤掉伊利莎白身边那些守卫,让她恢复自由,然后向她点明这场婚姻对安鲁和泰坦的现实意义,这样一来她自然清楚腹中的骨肉不可以和安鲁有任何关系。那么……她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打掉这个孩子……”
  “别激动奥斯卡!”萨沙一见男人猛地瞪起眼睛就适时停了下来,她用手不断抚摩丈夫的头发。“听我说完好吗……听我说完!”
  奥斯卡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对萨沙的转变又有了新的了解,让一个女人打掉孩子?这是写在神教经义上地一大重罪。死后可要下地狱!没想到萨沙伊在提起这件事连眼都没眨一下。
  “第二种选择……”有了前车之鉴,安鲁主母刻意放缓语气。“我们能够确定伊利莎白的身孕只有两个星期还不到,在时间上推算一下,只要现在她能与威廉王子发生那种关系。那么这个孩子的降临就不会受到怀疑,等到分娩地时候要医师解释为早产就……”
  “够了萨沙!”奥斯卡突然撇开妻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在瞪视萨沙良久之后才见泰坦亲王落寂地嘀咕一句。“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亚宁切尔曼的把戏?”
  “这是安鲁主母的意见!”萨沙竟然没有示弱,她用坚定地眼光回望丈夫。
  奥斯卡审视了一会儿妻子的面孔,半晌之后他才苦笑着别开头。
  “谢天谢地!萨沙伊还是那个不会说谎的萨沙伊!这是亚宁切尔曼的主意,把他叫来吧,我和他得好好谈谈。”
  “不!”安鲁主母惶急地摇头,“这是我的意见,不是……”
  “你真是算了吧!”奥斯卡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萨沙,你是我的小妹妹!二十几年来一直都是!你怎么叫我相信刚刚那番话是你能说出口的?”
  萨沙伊咬住下唇,她不知如何解释。“好吧……就算是亚宁将军的主意,可关键是我被说服了!保留那个孩子对安鲁既有好处也有坏处,所以我让伊利莎白自己拿主意……”
  “等等!”奥斯卡忽然叫停,“你让伊利莎白自己拿主意?这是什么意思?”
  安鲁主母似乎又变成那个做错事就会找个窟窿躲起来的小女孩儿,她别开头,支吾半天就是不敢面对丈夫的眼睛。
  安鲁家长已经生起一股明悟,“难道……你已经和伊利莎白谈过这件事?而且……”
  萨沙伊猛地抬起头,她也不知自己从哪得来这么大的勇气。
  “是的!你猜的没错!”安鲁主母坚定地点头。“这件事越拖越麻烦,就在你撤换伊利莎白的守卫之后我就找她谈过这件事,而且她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要保留那个孩子,因为她不想那样绝情地斩断与你的关系!毕竟你对她有过神赐一般的恩典,所以……”
  “所以她为了保留我地骨肉和情谊……就听从你和亚宁切尔曼的劝说偷偷爬上威廉的床?用这种方式保留情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奥斯卡愤怒地瞪视妻子。
  萨沙伊松开紧抿着地嘴唇,她就知道丈夫对这件事的反应肯定会像现在这样激烈。“奥斯卡。你听我说!伊利莎白……”
  “真地够了!”男人大力撇开女人的手,他转身走向卧室的大门,就那样**着。“我的光明神。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力的摔门声惊得萨沙伊一阵心神散乱,她无奈地望向门口。此时欲哭亦无泪。自从成为安鲁主母那天起她就知道总会遇到这种局面,可她无怨无悔,即便得不到丈夫地理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安鲁主母,就得有安鲁主母的立场和威仪。
  主母大人吸了吸鼻子,她忽然拍响床头上的金铃。面相惊悚的侍女立即鱼贯而入,相信她们都在门外看到裸身暴走的亲王殿下。
  萨沙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缓缓下床,“我要沐浴……”
  侍女们立刻忙开了,她们望着主母的眼光充满敬畏,就像她们服侍的是一位女神一样。
  当气急败坏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在亚宁切尔曼将军的公寓把军情南方分局长从浴室里赤条条地揪出来时,他只对亚宁说了一句话,“保尔就在外面,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尽管亚宁受到不大不小地惊吓,但他还是从亲王殿下怒发冲冠地言辞里面听到语病。按照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以往的性情,这位殿下若是想杀一个人的话绝对不会假手于人。所以事情并不值得担心。亚宁换上一副诚惶诚恐地嘴脸,他必恭必敬地把脸色浓黑地小主子请到书房主座,在胡乱披了几件衣服之后又吩咐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一块儿送来茶点。
  果然。奥斯卡当着对方妻女的面实在不好发作,他和切尔曼夫人寒暄一阵,又被对自己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切尔曼小姐逗得乐了一阵,于是……由那件令他异常难堪地事件中抽离而出的愤怒便降低了一档次。
  亚宁切尔曼借着被妻子挡住身形的机会向陪同亲王殿下的桑迪楠投去询问的目光。小恶魔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示意亚宁亲王殿下已经完全掌握事件始末。军情南方分局长不禁有些头疼,看来他的主人就是要兴师问罪。
  切尔曼将军家的大书房终于安静下来,唠叨的女人们都被打发走了,奥斯卡立即把脸拉得老长,一副“刚刚那些都不算”的表情。
  “解释一下吧!谁给你的权利?谁给你的胆量?在你向我的妻子进言的时候又得到谁的同意?”
  亚宁像个小学生一样尴尬地抓了抓头,在这件事上他确实
  完全避开了亲王殿下的介入,可结果只是跟好,但现在又决不能向亲王殿下这样说起。
  “呃……殿下!伊利莎白小姐……”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奥斯卡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军情骨干。
  “好吧……”亚宁在追问下只得无奈地摊开手。“我在事前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授意,特别是您!”
  “那么事情就很清楚了!”得到肯定答复的奥斯卡说完话便转向门口,“保尔……”
  “等等殿下!”亚宁切尔曼手忙脚乱地赶了上来,“有点耐心!再给我点时间听我解释!”
  奥斯卡的目光并没从房门那边收回来,不过桑迪楠这个南方佬已经用身体挡住门口,看来他也有心维护精明事故又讨人喜欢的军情南方分局长。
  帝国亲王无奈地收回视线,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在听着呢……”
  亚宁切尔曼低呼一口气,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就在刚刚他还以为事情并不算多么严重,可他突然发现很难用常理来摸索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脾气。
  “殿下!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您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主母大人和我的所作所为严重冒犯了您的权威!”
  奥斯卡没有搭理言辞恳切的军情分局长,不过他承认对方说地倒是事实。
  “那么咱们就换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偷换概念是亚宁的长项,他就像那条追随在猛虎屁股后面的老狐狸。“我地殿下!既然女皇陛下的旨意已经抵达维耶罗那。而您与英格人又达成了书面协议,那么伊利莎白小姐与威廉王子地婚姻就是即定事实。更何况……您别忘了!最初是您打算嫁掉养女,成全一对有情人!只不过中途出现一些变故。比方说……伊利莎白小姐未婚先孕。而我们又不能把一个不洁的女子塞给英格王子,即便威廉接受了这个女子。但是今后……我甚至不敢想象伊利莎白在英格王室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奥斯卡一阵默然,理智已在愤怒冷却之后重新回归脑海中的本位,尽管在他内心深处早就肯定了萨沙伊给予伊利莎白的那两个选项,可作为男人他毕竟无法承认那是事实。
  “殿下!您对英格王室了解多少?”亚宁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奥斯卡叹息了一声,“一个孤寡老国王。带着三个性格迥异地王子。”
  “恩哼!”亚宁点了点头,“咱们不去评论国王与王子,因为这不关咱们的事,我想说的是英格皇室下一代的问题。”
  “下一代?”奥斯卡皱紧眉头。
  军情分局长翻了个白眼,“我的殿下,您怎么可以忘记?如您所说,当代的英格王室拥有一位国主和三位王子,好像亲王也有几位,但既然国王的嫡系有三个人选,那么王位自然轮不到那些叔侄兄弟。我们要说的是下一代!威廉王子已经三十出头。正是成家的好年景!他的哥哥,英格人地大王子殿下早他六年就已结婚,娶的是荷茵兰国王卢塞七世的妹妹。这位荷茵兰公主在婚后生产过两次,给英格正统王室添了两位公主,至此便一无所出。所以……”
  奥斯卡摆了摆手,“所以斯图尔特九世陛下急着抱别子。”
  亚宁切尔曼摇了摇头。“老国王着急只是一方面,若是伊利莎白小姐……哦对了!是伊利莎白公主若是与威廉王子共同孕育了一个小王子,那么这个男孩儿就是斯图尔特九世王地长别,下一代英格斯特斯图尔特王朝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哦啦……”奥斯卡作势恍然大悟一般叫了起来,可他的目光旋又布满阴霾。“亚宁,我得说实话!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即便斯图尔特老国王急着抱别子又怎样?他地王位一定会由大王子继承,而大王子也会从某个地方变出一个儿子取代老二的亲子。”
  “不殿下!”亚宁露出一脸决然,“既然您已想到这个问题,就该让英格人的大王子远离王位!让威廉成为斯图尔特十世并不是多么离谱的事!再者说……既然您与威廉王子有过这番接触,又与伊利莎白公主殿下有亲密养父女关系,您就应该竭力营造这条快捷外交通道,这对安鲁未来在海洋上的拓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奥斯卡忽然摆了摆手,这个问题太过遥远,他根本建立不起多么明确的概念。
  “你说……伊利莎白选择保留那个足以令她在英格斯特陷入绝境的孩子是不是就是因为……她看到这个孩子有望成为斯图尔特王朝的国王?”
  “呵呵!原来您在担心这个!”亚宁恍然大悟,他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他的面孔却更加阴沉。“不管伊利莎白小姐是顾及您的情谊还是投入一场险象环生的豪赌!怎样把握人生道路始终是她自己的事,既然她上了威廉的床,为孩子的出生制造了掩护,那么她多半就是希望……”
  “算了算了!别说了!”奥斯卡忽然叫停,现在他宁可认为伊利莎白是出于割舍不断的情谊。
  军情南方分局长微微笑了笑,“殿下,我只是希望您能明白!伊利莎白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知道该为这个孩子的降生付出什么东西。”
  奥斯卡摇头苦笑,他相信自己已经厌倦了这件事。
  “但愿……会是个女孩儿!”泰坦亲王只得这样说。
  亚宁切尔曼摇了摇头,“不殿下!一定是男孩儿!您应该想……未来的英格国主是您的儿子,这比征服那个强大的岛国更有吸引力!”
  奥斯卡思索良久,在难言的沉默中他终于将心中的意向脱口而出,“威廉不是白痴,他难道没有起疑?”
  军情分局长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知道亲王殿下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设悲“殿下,伊利莎白小姐是最着名的女高音歌唱家,她的表演在溶入感情之后更是无懈可击。”
  泰坦亲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真的已经厌倦这个话题,因为这令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伪君子,可他知道,自己似乎确实是的。
  “通知英格方面准备婚礼吧!如果这对我们有好处的话……”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最后是这样说的。
  而在心里,“伊利莎白……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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