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新生
作者:佚名    更新:2025-10-21 20:20
  万武一百三十年。,2?0¢2!3!t*x·t,.+c/o?m¢
  楚国,霏州,南亭县。
  时值秋末,却不知怎的,一场暴雪毫无徵兆地席捲了县城。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檐角,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不过半日功夫,连城郊那座荒废多年的破庙顶上都积了厚厚一层。
  庙门早被风雪撞得歪歪斜斜,只剩半扇门板在风里吱呀作响,雪沫子顺著缝隙往里钻,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白。
  庙堂角落堆著些断砖残瓦,蛛网蒙尘的神龕前,铺著一张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草蓆,少年李长庚就躺在上头,双目紧闭,睫毛上甚至凝了点细碎的白霜。
  他看著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上裹著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领口磨出了毛边,此刻却被冷汗浸得半湿。
  原本该是透著青涩的脸庞,此刻苍白得像庙里的石灰墙,嘴唇乾裂起皮,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唯有偶尔蹙起的眉头,显露出他正承受著难言的痛苦。
  草蓆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李樵月正半跪著,她头上裹著块灰扑扑的布巾,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颊边,身上那件青色布衣也沾了不少泥点,却洗得乾乾净净。
  她手里拿著块破布,正蘸著身前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的温水,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一点点擦拭著李长庚额角的冷汗。
  擦完汗,她又把碗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试了试水温才小心地托起李长庚的头,將碗沿慢慢凑到他唇边,轻声哄著:“阿弟,喝点水,喝了能舒服些……”
  可李长庚毫无反应,牙关紧咬著,连嘴唇都没动一下。~5¨2,s′h?u.c*h,e^n¨g`.+c`o′m¨
  李樵月也不气馁,耐心地等了片刻,又试著往他嘴里送了送,见实在餵不进去,便把碗放在一旁,解开自己那件本就单薄的外衣,轻轻盖在李长庚身上,只留件贴身的小衣在身上。
  寒风从破门缝里灌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只是往李长庚身边挪了挪,用自己的肩膀轻轻靠著他,试图用这点微薄的体温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目光落在李长庚苍白的脸上时,那双带著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他冰凉的手背,低声喃喃:“再等等,等雪停了,我就去县城里找大夫……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咳!咳!”剧烈的咳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李长庚猛地睁开眼,胸口的闷痛感让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李樵月正被他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抬头,眼里还沾著未乾的红血丝。
  她脸上的担忧还没来得及褪去,嘴角已先一步向上扬起,声音带著难掩的颤抖:“阿弟!你醒了?”
  李长庚怔怔地看著她。
  李樵月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鼻尖冻得通红,嘴唇却因为刚才一直低声呢喃而显得有些水润。
  李长庚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紧,只发出嘶哑的气音。!k\u?a`i+d+u·x?s?./n·e′t~
  脑海里还残留著昏沉时的混沌,可眼前这张脸,这声“阿弟”,却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动了什么。
  就在这时,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忽然像被无形的线缠绕,开始丝丝缕缕地相融。
  一边是前尘往事:
  清浦县的繁华府邸,马夫周泰的恭顺,陈大白漠然的眼神,百世果成熟时掌心的温热,他对仙缘的念头,还有临终前那轮倒悬的残日……
  另一边是此生片段:
  记事起就在流浪,破庙里的草蓆,姐姐李樵月用省下的半个窝头餵他,冬夜里两人依偎著取暖,她总叫他“阿弟”,而他,也一直叫她“姐姐”。
  这一世,他竟也叫李长庚,一个与前世分毫不差的名字。
  记忆的碎片愈发清晰,李长庚望著眼前为他忙前忙后的李樵月,恍惚间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同样寒冷的冬天。
  那时他们还在另一座县城討生活,缩在城隍庙的角落熬过漫漫长夜。
  一天,李樵月不知从哪里换来了两个热乎乎的菜窝窝,回来时冻得鼻尖通红,却立刻把窝窝塞到他手里,笑著说自己在路上已经吃过了。
  他那时年纪小,饿得急,三两口就啃掉了一个。
  抬头时却瞥见姐姐背对著他,蹲在墙角,手里攥著剩下的半个窝窝,只是小口小口地抿著。
  他那时不懂,只觉得姐姐吃得慢,还凑过去问:“姐,你怎么不吃呀?”
  李樵月慌忙转过头,把窝窝往他嘴边递:“阿弟还饿不饿?给你吃。”
  他摇摇头,说自己饱了。
  姐姐这才像鬆了口气,把剩下的小半口窝窝飞快塞进嘴里,咽下去时喉结动了动,嘴角却扬起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那咱们睡觉,明天姐姐再去给你找好吃的。”
  ……
  两世的记忆在脑海里交织、碰撞,最终慢慢沉淀。
  他是那个坐拥万贯家財却憾失仙缘的李长庚,也是这个与姐姐相依为命、挣扎求生的少年李长庚。
  “姐……”他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著少年的清朗。
  李樵月闻言,眼眶瞬间红了,连忙点头:“哎,姐在呢。”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感虽仍有些烫,却比之前好多了,悬著的心总算落了半截:“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难受?”
  李长庚看著她眼底的疼惜,心中百感交集:“姐,我没事了。”
  前一世他求仙缘、谋家业,身边围绕著奉承与算计,却从未有过这般纯粹的关切。
  这一世虽贫苦无依,却有这样一个姐姐,將他视若珍宝。
  两世记忆交织的间隙,李长庚忽然想起昏迷前的事,胸口的钝痛仿佛又翻涌上来。
  这几日暴雪封了路,他们没法去城外挖野菜,县城里的富户家便成了唯一的指望。
  那些人家宴后倒出的剩菜杂羹,对他们这些没了生计的孩童来说,便是活命的吃食。
  那天李樵月去另一户人家碰运气,让他在街角等著。
  他正蹲在墙根下搓著冻僵的手,斜对门张大户家的后门开了道缝,女主人端著个木盆出来,见他缩在那儿,心善给了满满一碗剩菜,还有两个没动过的肉包子。
  他刚把吃食揣进怀里,巷口就窜出四五个半大的孩子,眼睛直勾勾盯著他怀里的东西。
  这种爭抢太常见了,为了一口吃的,拳头相向是常事。
  他死死把怀里的碗搂在胸前,任凭拳脚落在背上,只想著等姐姐回来能让她也吃口热的。
  可不知是谁抄起了墙角的半截砖,狠狠砸在他后心。
  剧痛瞬间攫住了他,他眼前一黑栽倒时,还死死攥著那个没撒多少的碗。
  再后来,便是漫天风雪落在脸上的寒意,身子越来越沉,意识像被冻住般慢慢模糊。
  残存的记忆碎片里,有个身影疯了一样衝过来。
  好像是姐姐李樵月,但他並不確认,因为他没见过这般残暴的姐姐。
  他看不清她的脸,只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混著闷响,还有其他孩童的惨叫。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姐姐的手在抖,身上却沾著温热的、带著腥气的液体。
  李长庚回过神,再次望著姐姐躲闪的眼神,心头猛地一沉。
  这世道,本就没什么道理可讲。
  富户家的狗伤了人,赔些银子便能了事,可穷人家的孩子若误碰了贵人衣角,挨顿打都是轻的。
  那些街头流浪的孩童,命贱得像路边的草,死几个在巷口,最多引来路人几句惊恐议论,过不了半日,风雪就能盖住血跡,谁会真的去追查?
  李长庚又多出几分对此地的感悟:“该死的吃人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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