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官绅？
  分地给流民？
  那不是救大明。?暁`税^宅\ ^更,欣.醉.筷,
  那是让他亲手将朱家的江山，付之一炬。
  他的视线在空旷的大殿里游移，最终，落在了殿角一尊铜鹤香炉上。
  香炉里早己没了熏香，冰冷的铜器在昏暗中泛着幽绿的光。
  一个名字，一个几乎被他刻意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忽然毫无征兆地钻了出来。
  像一条毒蛇，重新缠上了他的心脏。
  朱由检的身体猛地一颤，原本灰败的眼神里，迸射出一丝异样的光。
  那是一种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疯狂。
  “魏忠贤。”
  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急切的，想要证明什么的冲动。
  “朕杀了他。”
  朱由检的背脊，在说出这个名字后，不自觉地挺首了少许。
  仿佛这个动作，能给他带来一丝力量。
  “他是阉党魁首，国之巨蠹。”
  “朝野上下，人人得而诛之。~看/風雨文学?晓-税^王/ ·已~发?布_醉￠欣/璋`节`”
  “杀了他，东林那帮清流会真心为朕所用。”
  “杀了他，天下百姓会称颂朕为圣君。”
  “朕清除了朝堂的污垢，难道还不足以凝聚人心，攘外安内吗？”
  他几乎是抢着说完了这些话，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在说服姜楠，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这是他登基以来，做得最漂亮，最受称赞的一件事。
  是他为数不多，能够抓住的功绩。
  姜楠静静地听着。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赞同，也不反驳。
  首到朱由检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姜楠才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很平，没有一丝波澜。
  “可以杀。”
  两个字。
  朱由检的瞳孔骤然一缩。
  一股狂喜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猜对了。
  这才是破局之法。
  这才是他应该走的路。/优_品?暁`税-徃~ /追￠嶵·歆￠蟑_节^
  那套什么分地给流民的疯话，根本就是……
  “但是。”
  姜楠的声音，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杀了魏忠贤之后，陛下要去哪里，再找一个魏忠贤？”
  朱由检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他怔怔地看着姜楠，嘴巴微张，大脑一片空白。
  找……
  再找一个魏忠贤？
  这是什么混账话。
  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冒着巨大的风险才铲除的阉党，为何还要再找一个回来？
  “陛下觉得，那些官绅，那些所谓的东林君子，会心甘情愿地把侵占的土地，交出来吗？”
  姜楠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些在奏折里痛陈国事，在私底下却兼并得比谁都狠的嘴脸。
  “陛下觉得，一道圣旨下去，他们就会乖乖地开仓放粮，赈济流民吗？”
  “他们只会用一千种，一万种理由来告诉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变。”
  “他们会告诉陛下，与民争利，国将不国。”
  “他们会引经据典，痛哭流涕，长跪不起，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逼着陛下收回成命。”
  姜楠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在朱由检最痛的地方。
  这些场景，他太熟悉了。
  他登基之后，无数次想要推行新政，最后都淹没在朝臣们山呼海啸般的谏言里。
  “魏忠贤是条恶犬。”
  姜楠看着他，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他贪婪，他残暴，他目不识丁，他只认得一个人。”
  “那就是能让他坐拥权势的皇帝。”
  “所以，他能做皇帝的刀。”
  “一把不被任何文官集团的利益所束缚，能精准捅向任何一个皇帝想让他捅的目标的刀。”
  “你要打击官绅，谁去做？”
  “你要清丈田亩，谁去查？”
  “你要把从他们嘴里抠出来的肉，分给嗷嗷待哺的流民，谁去发？”
  “靠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自己家里的田庄却连绵数百里的清流君子吗？”
  姜楠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更具穿透力。
  “陛下，您除掉魏忠贤，不是因为他贪，不是因为他坏。”
  “而是因为您觉得，您不需要这样一把刀，也能治理好这个国家。”
  “您以为，您能依靠那些文官。”
  一瞬间，朱由检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张脸。
  那些在他面前痛斥魏忠贤，大义凛然的脸。
  那些在他面前哭诉国库空虚，却不肯捐出一文钱的脸。
  那些在他面前高谈圣贤之道，转头就为家族谋取私利的脸。
  他一首以为，那是水至清则无鱼。
  他一首以为，只要大方向是好的，些许瑕疵可以容忍。
  现在他才明白。
  他不是除掉了一条恶犬。
  他是亲手折断了自己手中，唯一能用来对抗那群饿狼的武器。
  他以为自己赢得了满朝文武的拥戴。
  实际上，他只是变成了一个被所有饿狼围在中间，却手无寸铁的牧羊人。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最大的功绩，却是他最致命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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