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蛇的情债
作者:秦灵书    更新:2025-10-18 06:36
  陈夫人母女走后, 宫明月唤道:“谷雨。”
  名为谷雨的女侍卫出现在宫明月身后,单膝跪下:“大人请吩咐。”
  “城中在传我的流言?”
  “……是。”
  “什么流言?”
  谷雨沉默了一瞬,公事公办回道:“外面都在传您不能人道。”
  “咔吱”一声, 是什么碎裂的声音,谷雨惊惶抬头,宫明月站在花影间,神色阴沉地张开五指。白玉扳指碎成五片, 从他掌中落下。
  “为何不禀告于我?”
  “属下觉得、觉得此事不值一提, 便自作主张……”谷雨支吾半天, 实在没什么底气辩解, 只好说道,“属下自请领罚。”
  哪里是觉得不值一提, 谷雨怕不是打心底里觉得这些流言大半是真的, 不敢在宫明月面前提。
  无怪乎谷雨想歪,这年头到了年龄不娶妻生子的,总有人能揣摩些猫腻来,这是人族传了几千年的毛病。
  宫明月素来很喜欢养崽子, 几个徒弟大半是自己拉扯大的, 这么喜欢孩子, 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可不就是身体出了毛病。
  重樱捂紧嘴巴,憋笑憋得辛苦,肚子都疼了。
  她站起身来, 猫着腰, 小心翼翼地沿着花丛的另一侧走。
  一道人影覆下来,挡住重樱的路,入目所及, 一截红色的衣摆迎着夜风猎猎飞舞。
  重樱僵硬地抬起头来,身体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登时花枝摇曳,花瓣簌簌而落,堆了满身。
  宫明月身披月华,长身鹤立,垂眸望她,眼底落了月色,堆起三分轻寒:“樱樱,好玩吗?”
  重樱当机立断,摇摇晃晃冲他伸出手臂,口中嘟哝着:“狮、狮虎!”
  宫明月只是望着她,眼底神色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什么,倏然轻轻一笑。他一笑,眼中寒意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到底能不能人道,重樱会有机会知道的。
  他的这个笑,笑得怪异,笑得莫名,笑得重樱心里发毛。
  重樱知道他因流言的事情心里积攒着火气,她这个罪魁祸首万万不敢往枪口上撞,只好借着酒意对他傻笑:“嘿嘿,狮虎。”
  “醉了?”宫明月凝视她片刻,缓步上前
  ,半弯下身子,长臂一伸,将她捞起来,横抱在怀里,“夜里风大,怎么一个人坐在花下?”
  重樱双臂搂着他的脖子,歪了歪脑袋,露出两颗雪白的牙齿,一脸娇憨的笑容,口齿不清地说道:“放、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宫明月压根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抱着她大踏步离开。重樱身上沾了花的香气,被那淡淡的酒气一醺,又香又醉人。
  宫明月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诱哄着问道:“樱樱告诉为师,在笑什么?”
  重樱却不答他,只是搂着他的脖子笑,笑得宫明月心旌摇荡。
  “大人!大人!”小石头一路小跑过来,递给宫明月一封信函。
  跟小石头一起来的,还有春儿。春儿看见宫明月怀中的重樱,立时惊呼道:“十姑娘,原来您在这里。”
  宫明月放下重樱。
  春儿扶着重樱,道:“大人,十姑娘醉了,奴婢扶她回房。”
  宫明月颔首。
  重樱趁机与春儿一同离开,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脏,终于落回肚子里。
  两人穿过长廊,拐了个弯,重樱道:“不走了,歇一下。”
  国师府太大,去紫园还有好长一段路,重樱在廊下坐着,仰头望着明月。
  春儿诧异道:“十姑娘,您装醉……”
  重樱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这是你我的秘密,别让师父知道了。乖啦,我有些渴,你去给我弄点水。”
  “十姑娘稍等。”春儿说。
  月色轻如薄纱,夜风徐徐拂面,重樱撩着鬓边的发丝,走到台阶上吹风。
  台阶陡而峭,不远处,枝叶繁茂,其间波光粼粼。
  忽有一团白影从枝叶间窜过。
  重樱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探出半个身子,没有注意到,脚下有一道人影,与自己的影子逐渐重合。
  黑暗中陡然伸出一只手,指尖拈着银针,轻轻推了重樱一下。
  重樱只觉腰间一阵酸麻,整个人失了控制,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头晕目眩间,春儿站在石径的尽头,惊得摔了手中的茶盏,大声喊道:“来人啊!十姑娘出事了!”
  话音刚落,数道人影向着重樱掠来。
  “樱樱。”这个是宫明月的声音。
  “小师
  妹!”这个是宫九的声音。
  重樱四肢酸软无力,眼前黑沉沉的,看不分明。宫明月半蹲在她面前,伸手将她抱起。
  重樱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宫明月浑身漫开的杀意,唯恐他怪责到春儿的头上,醒来时春儿和其他侍婢已经人头落地,赶紧用残余的力气说道:“师父,不怪别人,是我自己摔的。”
  说完这句话,她的意识沉入铺天盖地的黑暗中。
  似是睡了很长时间,又像是只睡了一会儿,重樱醒来时,宫明月坐在床畔的一团灯影里。屋子里乌压压地站了很多人,有春夏秋冬四婢,还有宫九和沈霁他们。
  看到四婢的脑袋还在,她松了口气。
  萧锦惜的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张了张唇,沈霁悄然从袖中伸出一只手,拽了一下她的衣角。
  萧锦惜回头。
  沈霁冲她摇头。
  “师父。”重樱将目光从其他人身上收回,落在宫明月的面颊上。
  宫明月面无表情,屋子里的气氛沉闷至极,沉闷得连重樱都感觉出不对劲了。
  她撑着手肘想要坐起,哑着嗓子道:“师父,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真的是自己摔的?”
  重樱垂下眼睫,不敢看宫明月的眼睛,小声道:“是樱樱笨,连路都走不好。”
  宫明月没说话。
  “师父还有事忙,不必在这里陪着樱樱,樱樱想再睡一会儿。”
  “好。”宫明月起身,摸了一下重樱的脑袋,“樱樱是师父最偏爱的小徒弟,要是有人欺负樱樱,就告诉师父,师父一定替樱樱做主。”
  “师父这么偏爱樱樱,没有人敢欺负樱樱。”重樱道。
  宫明月一走,沈霁和宫九他们也跟着离开。重樱长舒一口气,赶紧问春儿她们:“师父他没有责罚你们吧?”
  “没有,大人很生气,但这次谁都没有责罚。”
  “那就好。”
  “大夫已经替十姑娘您看过了,幸好什么事都没有。”春儿一脸心疼,“奴婢才去那么一会儿,十姑娘怎么就摔着了。”
  “约莫是晚上贪杯,多饮了两盏酒,没有多大的事。”
  春儿替重樱掖好被子,与夏儿她们一同离开了房间。
  重樱望着头顶的纱帘,窗扇
  传来轻微的响动,重樱坐起,披了件衣裳,沉声道:“进来吧。”
  窗门被人推开,一道白色的人影跳了进来,鬼鬼祟祟合起窗扇,走到重樱的床前,单膝跪下。
  这样的举动并未叫重樱吃惊,仿佛她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出。她眼神平静地看着宫九,半开玩笑地说道:“九师兄行如此大礼,我可担待不起。”
  “宫九谢小师妹今日的仗义相助。”宫九从怀中取出一片破碎的衣角。
  那衣角不是别人的,是宫七的。
  重樱摔下台阶前,从宫七的身上撕下了一片衣角。宫明月的几个徒弟衣裳都是订做的,拿这片衣角去调查的话,很快就能调查出是宫七对重樱下的黑手。
  幸而最先扑到重樱身边的是宫九,他眼尖地发现重樱手心里攥着的衣角,熟悉的颜色令他心惊胆战,他做了个极自私的举动——偷偷藏起了衣角。
  他对重樱极为愧疚,待宫明月等人走后,找准时机前来赔罪。
  重樱要杀要剐,他悉听尊便。
  令他意外的是,重樱并未动怒。她拿了衣角,走到灯烛前,掀开灯罩,将衣角烧了。
  “小师妹,你……”宫九目光震动。
  重樱回身看他:“我早已猜到是你拿走了,没有揭发七师姐,也是因为九师兄你。”
  “因为、因为我?”宫九双颊泛红,面露羞赧,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小师妹,其实,我心中已有七、七……”
  “如此算来,九师兄又欠我一个人情。”重樱弯身,凑到宫九面前,双眼亮晶晶的。
  突然放大的一张脸,险些叫宫九跌坐在地上。他望着重樱粉白的面颊,一时分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遗憾居多。
  重樱背着手,踱回床边:“九师兄别跪着了,地上凉。”
  宫九算是认可了她这个人情,抱拳道:“今日宫九在此起誓,小师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日后小师妹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就等着这句话了。
  重樱高兴道:“九师兄的话我记下了。”
  宫九性子冲动易怒,能做到顶级杀手,全赖这身绝佳的剑术。
  重樱需要一柄剑,一柄像宫九这样的剑。
  日后总有用得
  着他的地方,这次她没受伤,宫七是她卖给他的人情。
  宫七推重樱下去的时候,重樱就猜出真相了,现在推她的是她,原书里推原主落水的也是她。
  不是因为那片衣角。
  宫七推她的时候,心慌意乱,重樱抓了她一下,从她身上看到了她的过去。
  六年前,宫七的药房炸毁,断裂的房梁,砸在了宫七的身上。大火蔓延,宫七被压在房梁下,浑身无处不疼,以为自己就此葬身火海时,漫天肆虐的火光中,冲进来一道红影。
  那红影从容地拿开她身上的房梁,背起她往外走,她疼得厉害时,他隐约低声安慰了一句。
  宫七至今记得他说的是:“小七,莫怕。”
  这温柔的四个字,如一颗种子,不经意间埋在宫七的心底,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覆盖了她少女时期所有的悸动。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渴慕宫明月的眼神,宫明月的声音,宫明月的注意力,宫明月的一切。
  她在黑暗中绝望地仰慕着宫明月。她以为,就算得不到师尊的回应,至少师尊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偏偏有一个人打破了这样的平衡。
  重樱是宫明月生命中的例外。他娇纵她,宠爱她,包容她的错误,为她出生入死。
  宫明月对重樱的过度偏爱,仿佛天底下最折磨人的毒,一日复一日,啃噬着她的心脏。
  这嫉妒在重樱的生辰宴上达到了鼎盛。
  庆幸的是,那一针是宫七酒醉后的临时起意,针上只抹了麻药。
  重樱看到这些后,不得不感叹了一句,这条蛇的情债,还真是多得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糖糕 20瓶;50001425 10瓶;沐青城 4瓶;吟游诗人妮娜 3瓶;彼岸花开,不见叶、一颗水果糖 1瓶;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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