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岁末的京城仿佛被点燃了。`第^一*看~书+枉~ ′哽+新!蕞·快¨檐角挂满了剔透的冰凌，在清冷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家家户户门口新贴了朱红的桃符，空气中弥漫着炸油果、蒸年糕的甜腻香气，混杂着爆竹燃放后淡淡的硝烟味。孩童们穿着簇新的棉袄，在积了薄雪的巷子里追逐嬉闹，笑声清脆。
  然而整个大玄帝国最炽热、最辉煌的所在，无疑是皇宫内苑。今夜，便是大玄一年一度最隆重的琼林夜宴，皇帝赐宴群臣，犒劳百官，共庆新岁。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巨大的宫灯如同燃烧的星辰，将整个御花园映照得亮如白昼。奇花异草虽在寒冬，却被巧手的宫人用彩绢、琉璃装点，依旧繁花似锦。蜿蜒的回廊下，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飘荡在温润的空气中。
  身着各色品阶官袍的文武百官，携带家眷，按序进入这皇家园林。人人脸上都带着节日的喜气，气氛轻松而热烈。藩王们也大多归京，他们并非被强召，而是感念皇恩，自愿回京与皇兄共度佳节。这些镇守一方的亲王们，此刻也卸下了藩屏的威仪，与相熟的朝臣们谈笑风生，一派兄弟和睦、君臣相得的盛世景象。
  李二树穿着崭新的五品定远将军武官常服，玄色锦袍衬得他身姿笔挺，少了几分沙场杀伐的凛冽，多了几分青年将领的英气。他随着人流步入园中，目光扫过这极致的皇家气象，心中也不禁泛起波澜。一年前，他还是个挣扎求存的小人物，如今却己跻身这帝国中枢的琼林夜宴。
  “李将军！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只见萧燧一身玄戈卫千户的银线蟒袍，正朝他招手。他身边站着一位丽人，正是蒋清妍。蒋清妍今日换了一身藕荷色宫装，发髻高挽，簪着明珠步摇，清丽脱俗中更添几分华贵。她看到李二树，微微颔首致意，眼神平静，似乎早己忘了签押房那场“出卖风波”。萧燧则悄悄对李二树做了个“算你走运”的鬼脸。
  “萧千户，蒋小姐。”李二树上前见礼。
  “定远将军，别来无恙？”蒋清妍声音清越，自带一股书卷气，“云栖书院亦有同窗谈及将军却邪卫之新锐，颇有赞誉。~零`点`看_书! _醉.薪`蟑-节/埂\新-哙~”
  “蒋小姐谬赞了。”李二树客气道。他对这位能让萧燧闻风丧胆的未婚妻，始终保持着谨慎的敬意。
  三人正寒暄着，一个清脆如黄莺出谷、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的声音猛然响起：
  “李二树！可算找到你啦！”
  伴随着声音，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欢快的火焰，灵巧地穿过人群，首扑李二树面前！
  灵溪郡主！
  她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宫装，裙摆上以金线绣着展翅的鸾鸟，在宫灯照耀下流光溢彩。乌黑的长发挽成娇俏的双螺髻，簪着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随着她的跑动叮咚作响。一张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大眼睛亮得惊人，毫不避讳地一把抓住了李二树的胳膊。
  “郡主殿下！”李二树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行礼，想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抽出来。奈何灵溪抓得死紧，还用力晃了晃。
  “哎呀，别这么多礼啦！今天过年嘛！”灵溪郡主笑得眉眼弯弯，完全无视了旁边表情微妙的萧燧和一脸平静的蒋清妍，自顾自地对着李二树叽叽喳喳，“我都等你好久啦！父王说你在皇宫里当值，肯定很忙，让我别来烦你！哼，他才不懂！怎么样？京城过年好玩吧？比我们南边热闹多了！对了对了，你给我讲讲那次在贡院抓作弊的事呗？听说可有意思了！还有还有……”
  她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像只欢快的小麻雀，抓着李二树的胳膊，身子微微前倾，几乎要贴上来。李二树被她晃得头昏脑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尴尬地应着，额角微微见汗。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不远处正在与几位老亲王叙话的康王眼中。康王年近西十，面容儒雅，带着几分书卷气，与皇帝有六七分相似。他看着自己那黏在李二树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宝贝女儿，无奈地摇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的笑意。
  “咳咳！”一声威严中带着笑意的轻咳在不远处响起。·顽? ? .鰰.栈/ .埂-欣-嶵′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皇帝在几位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而来。他身着明黄常服，虽己年过五旬，鬓染微霜，但步履沉稳，目光如炬，带着久居上位的雍容与温和笑意。
  “参见陛下（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园中顿时响起一片山呼万岁之声。
  “平身！今日除夕家宴，众卿不必拘礼，尽兴畅饮便是！”皇帝的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喜悦。他目光扫过全场，在灵溪郡主紧紧抓着李二树胳膊的那一幕上，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明显了些。
  “谢陛下！”众人起身。
  皇帝走到主位落座，康王等藩王和重臣们也纷纷在各自席位坐下。丝竹声再起，宫人们如穿花蝴蝶般送上美酒佳肴，琼林夜宴正式开始。
  气氛轻松而热烈。百官向皇帝敬酒，说着吉祥话；藩王们互相打趣，回忆幼时趣事；女眷们则低声谈笑，欣赏着园中美景。灵溪郡主虽然被康王强行拉到了身边坐下，但一双大眼睛还是时不时地瞟向李二树这边，小嘴撅着，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皇帝似乎兴致颇高，目光再次落到李二树身上，朗声道：“李卿！”
  李二树立刻起身出列：“臣在！”
  “前番‘惊雷’初响，令朕与诸卿大开眼界。”皇帝笑道，“今日这琼林夜宴，辞旧迎新，不知李卿可还有‘惊喜’献于诸卿共赏啊？”
  皇帝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二树身上，充满了好奇与期待。灵犀郡主更是兴奋地差点站起来，被康王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
  李二树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狭长的紫檀木盒。木盒表面打磨得光润无比，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陛下圣明。”李二树双手捧起木盒，声音清朗，“前番所献‘惊雷’，乃沙场破甲之凶器，粗犷有余，而失之精巧。臣与天工院诸位大匠，感念陛下隆恩，不敢懈怠。值此新岁佳节，臣斗胆，献上此物，名为‘惊鸿’！华丽夺目之意，愿陛下龙体康泰，愿我大玄国祚永昌，如惊鸿矫翼，傲视寰宇！”
  他缓缓打开木盒。
  刹那间，一道金灿灿的光芒在宫灯的映照下流淌而出！
  盒中静静躺着一支短火铳。
  它与之前黝黑粗犷的“惊雷壹型”判若云泥！
  铳管依旧是精铁锻打，却被打磨得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内敛的深灰钢色，隐隐透着寒光。最令人惊叹的是铳身和铳托！精钢打造的机括部件上，以极其精细的错金工艺，镶嵌着繁复流畅的云雷纹饰，金光流淌，华美异常。木质的铳托选用上等的紫檀木心，木纹细腻如绸，表面覆盖着一层温润的琥珀色清漆，更在握柄处镶嵌了一圈细小的、打磨圆润的火玉（一种红色宝石），如同点点星火。整支火铳线条流畅，工艺精湛，将冰冷的杀伐兵器与极致的艺术美感完美融合，美得如同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嘶……”园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所有人都被这“惊鸿”的华丽与精致震慑住了！
  武将们看得两眼放光，如此华美的兵器，实乃生平仅见！文臣们则惊叹于那巧夺天工的错金工艺。连见惯奇珍异宝的皇帝，眼中也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好！好一个‘惊鸿’！”皇帝龙颜大悦，竟亲自站起身，走下御阶，“快！呈上来让朕仔细瞧瞧！”
  内侍连忙从李二树手中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捧到皇帝面前。皇帝伸出手，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这支金玉镶嵌的“惊鸿”，入手沉甸甸的，触感温润又带着金属的冰凉。他仔细端详着那繁复华美的错金纹路，手指抚过温润的紫檀木托和那点点“星火”，爱不释手。
  “此物……可能击发？”皇帝把玩良久，抬头看向李二树，眼中满是好奇。
  “回陛下，此‘惊鸿’虽为礼器，然其核心机扩与‘惊雷’同源，威力不减，只是更为精巧，装填更为便利。”李二树躬身回答，“然此处乃御苑琼林，恐惊扰圣驾与诸卿雅兴，不宜……”
  “无妨！”皇帝兴致勃勃地打断他，大手一挥，“去！在远处水榭边立一厚革靶！朕要亲自看看这‘惊鸿’之鸣！动静大些才好！这才叫辞旧迎新，驱邪纳福！”
  皇帝金口一开，立刻有禁卫和内侍飞奔而去，很快在远处临水的开阔地，竖起了一个蒙着数层厚牛皮的靶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皇帝。只见皇帝在李二树的简单指导下，略显笨拙却兴致高昂地开始装填。特制的、更细小的定量火药包，圆润的铅丸……动作虽慢，却一丝不苟。
  装填完毕，皇帝在李二树和几名禁卫紧张护持下，端起这华美如艺术品的凶器，眯起一只眼，对着百步之外皮靶。
  “诸卿！看好了！”皇帝朗声一笑，手指稳稳扣下扳机！
  “砰——！！！”
  一声远比“惊雷”清越、却也足够震撼的轰鸣在御苑中响起！金色的铳口焰一闪而逝！
  硝烟很快被寒风卷散。
  只见那厚实的皮靶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圆润的孔洞！虽然不如“惊雷”那般暴力撕裂，却也清晰无比地洞穿了数层坚韧的牛皮！
  “好！好！好一个‘惊鸿’！声如金玉，破革如穿帛！美且利，善！大善！”皇帝开怀大笑，声震琼林！他抚摸着手中温润的金玉铳身，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李卿此礼，深得朕心！重重有赏！”
  “陛下洪福！此乃天工院大匠巧思，臣不敢居功！”李二树连忙躬身。
  “哈哈哈，都有赏！都有赏！”皇帝心情极佳，环视全场，目光扫过正瞪大眼睛、一脸崇拜看着李二树的灵溪郡主，又看了看一脸无奈苦笑的康王，眼中笑意更浓，带着几分促狭，朗声道： “李卿献宝有功，哈哈哈！来来来，诸卿，饮胜！”
  “饮胜！吾皇万岁！”园中欢声雷动，气氛达到了顶点。
  灵溪郡主趁着康王与旁人举杯，又像只欢快的小鹿，一溜烟跑到了李二树身边，扯着他的袖子，仰着小脸，满眼都是闪亮的星星：“李二树！你太厉害啦！那个‘惊鸿’好漂亮！比父王收藏的所有宝刀宝剑都好看！能不能……能不能也给我做一支小的？我不打靶，就拿着玩！”
  李二树看着眼前这张兴奋得发红的小脸，感受着袖子上的拉扯，哭笑不得。这位小郡主，还真是……执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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