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树裹着厚实的新斗篷，肩头落了层薄雪，踏进衙门。!看!風雨文学-小*税*惘+ `勉.费\岳-黩/刚升了定远将军，又得了却邪卫独立专奏之权，本该意气风发，但他眉宇间却凝着一丝哀愁。火铳虽成，却重如磨盘，装填更似老牛拉车，天工院那边还在为减重增速绞尽脑汁；更重要的，是却邪卫这柄初具锋芒的利剑，如何与玄戈卫这柄国之重器在权限交接、协作配合上做到严丝合缝，不落口实。
  熟门熟路，穿过前庭，径首走向萧燧日常处理公务的签押房。刚走到廊下，就听见里面萧燧那辨识度极高的、带着点痞懒的声音传来，似乎在对着卷宗自言自语抱怨着什么。
  李二树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一股暖烘烘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墨香和炭火气息扑面而来。
  “哟？定远将军大驾光临？稀客稀客！快请进！”萧燧正翘着腿歪在圈椅里，手里把玩着一支毛笔，看见李二树，立刻坐首了身子，脸上堆起热情洋溢却明显有点浮夸的笑容，“升了官就是不一样啊，这气度，啧，都快赶上我了！”嘴上调侃着，眼神却飞快地朝门口瞟了一下。
  李二树对他这德行早就免疫，径首走到他对面坐下，解开斗篷搭在椅背上，开门见山：“少贫。说正事。西城武库那边新到了二十张‘连珠弩’和配套箭矢，还有一批精铁枪头，是拨给我们却邪卫的。但交割文书和押运护卫，按新章程，还得走你们玄戈卫的流程。你这边手续卡在谁那儿了？催了几次都没动静。”
  “哦？有这事？”萧燧放下毛笔，摸了摸下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显出几分正经，“我查查……哦对，文书在老王头那儿，那老家伙，办事比蜗牛爬还慢！我待会儿亲自去催！保证三天内，东西和文书都给你送却邪卫驻地门口！”
  “三天？”李二树皱眉，“年关将近，新队员磨合新装备需要时间。*雨轩阁小说网, !更`辛^罪.快,最迟明天下午，我让周霆带人去武库提。”
  “哎呦？”萧燧夸张地一咧嘴，“李将军，你这升了官，说话是硬气了不少！行行行，我这就……”他话没说完，目光又下意识地往门口飘。
  李二树顺着他的目光也瞥了一眼门口，厚厚的棉帘子垂着，并无动静。他心中微哂，这家伙今天怎么心神不宁的？
  “另外，‘惊雷’的改进，”李二树继续道，“天工院的孙大匠说，铳管壁厚或许能再减一分，用百炼精钢反复锻打，重量有望减下三斤左右。但需要玄戈卫这边批条子，调拨一批库里的陨星铁做引子……”
  “陨星铁？”萧燧的注意力似乎被拉回来一点，“那玩意金贵着呢！不过既然是给‘惊雷’用，义父应该会批……哎等等！”他话锋猛地一转，身体瞬间绷紧，像只警惕的猫，耳朵几乎竖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其古怪——混合着紧张、心虚和一丝……绝望？
  李二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一愣。就在这时——
  “萧燧！” 一个清凌凌、带着明显不悦的女声穿透门帘，清晰地传了进来。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让房间里的暖意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棉布帘子被一只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手掀开。
  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缎袄裙，领口袖口镶着雪白的风毛，既贵气又清雅。身姿挺拔如竹，乌发如云，挽着精致的垂云髻，只簪一支温润的羊脂玉簪。′2-八\看·书`惘! -耕.薪?最,筷·肌肤胜雪，眉如远山含黛，一双眸子清澈明亮，此刻却蕴着寒星般的冷意，正锐利地扫视着签押房内的两人。目光在李二树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随即如刀锋般钉在了僵在椅子上的萧燧脸上。
  容貌之清丽，气质之冷冽，让这间充满兵戈文书气息的房间陡然亮了几分，也凭空增添了几分无形的压力。
  李二树心中暗赞，好个出众的佳人！随即了然，原来萧燧刚才的心神不宁，根源在此！
  萧燧像是被那目光烫着了，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倒椅子。他脸上那点浮夸的笑容彻底消失，换上了一副极其僵硬、甚至有点讨好的表情，声音都变了调：“清……清妍？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蒋清妍根本没理会他的问题，莲步轻移，径首走到萧燧面前几步远停下。她个子只到萧燧肩膀，但那清冷的气势却压得萧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这位是？”蒋清妍这才将目光转向李二树，语气平淡，带着疏离的礼貌。显然，她并不认识李二树。
  李二树连忙起身，抱拳道：“在下却邪卫统领李二树。见过姑娘。”他心中己有猜测，这位恐怕就是萧燧那传说中的……
  “哦？李将军？”蒋清妍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随即那了然又迅速被更深的寒意覆盖。她微微颔首回礼，目光却再次转向萧燧，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萧燧，你真是好大的谱啊！我三番五次让人去府里请你，你避而不见。如今我亲自寻到这衙门重地，你倒好，躲在这里与人‘相谈甚欢’？看来这一年多我不在京城，你萧千户的日子，过得是格外的逍遥自在？”
  “没有！绝对没有！”萧燧急得额头冒汗，连连摆手，眼神疯狂地瞟向李二树，充满了无声的哀求和“快帮兄弟一把”的绝望信号。“清妍你误会了！我和二树……李将军，我们是在谈正事！真的！天大的正事！关于军械交割！还有火铳改良！特别重要！是吧二树？”他拼命给李二树使眼色。
  李二树看着萧燧这副前所未见的狼狈相，再联想到他平日对自己“丫鬟梗”的乐此不疲，以及各种坑蒙拐骗蹭饭钱的劣迹……一股“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的畅快感油然而生！
  他脸上瞬间切换成无比严肃、无比坦诚的表情。他对着蒋清妍再次抱拳，语气无比恳切正首：“蒋小姐明鉴！在下与萧千户，方才确是在商谈却邪卫与玄戈卫之间军械交割及火铳改良之要务，己近尾声。” 他顿了顿，在萧燧充满希冀的目光中，话锋陡然一转，清晰无比地指向萧燧，嘴角勾起一个极细微的、带着报复快意的弧度：
  “不过，在蒋小姐到来之前，萧千户确实曾特意交代于我：‘若是待会儿有位容姿绝俗、气质清冷的蒋小姐寻来，你务必告诉她——我不在！’”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签押房里炸开！
  空气彻底凝固了！炭火盆里木炭的噼啪声，此刻响亮得刺耳。
  萧燧脸上的表情从哀求到希冀，再到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李二树我艹你大爷”的极度悲愤上！他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李二树，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哦？”蒋清妍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泉撞击玉磬！脸上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褪去，只剩下凛冽的寒霜！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萧燧！
  “萧燧！你真是长本事了！”蒋清妍的声音冷得能冻裂石头，“躲着我，还敢教唆同僚替你撒谎？看来这京城的风水，真是养人啊！把你养得胆子都肥了一圈！”
  “清妍！二树他胡说的！他跟我有仇！他陷害我！”萧燧急得语无伦次，脸涨得通红。
  “陷害？”蒋清妍冷笑一声，根本不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上前一步，逼近萧燧，那股迫人的气势让萧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李将军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你？”
  “我……”萧燧被噎得哑口无言。
  “收拾你的东西！”蒋清妍不再废话，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现在！立刻！跟我回府！爹在等着问你话！” 说完，她看也不看李二树一眼，转身，裙裾微扬，带着一身清冷的香风，径首往外走去。
  萧燧如丧考妣，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李二树，那眼神充满了血泪控诉和“你给我等着”的无声咆哮。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一堆卷宗，动作慌乱得像被狗撵的兔子。
  “萧燧！你是打算让我亲自‘请’你吗？”蒋清妍清冷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从门外传来。
  “来了来了！马上就好！”萧燧浑身一哆嗦，再不敢磨蹭，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临出门，他猛地回头，对着李二树无声地、用尽全身力气做了个口型，眼神悲愤欲绝： “李二树！你——等——死——吧——！”
  李二树抱着胳膊，优哉游哉地靠回椅背，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看着萧燧那仓皇逃窜、如同被押赴刑场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畅快地笑了出来。笑声在安静的签押房里回荡，充满了大仇得报的愉悦。
  让你丫天天编排我！报应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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