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出他的名字后，顾棠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k¨a*n′s~h¨u+q+u′n?.￠c,o?m/
  喉咙像是被什么温热而酸涩的东西死死堵住了，连最简单的音节都成了奢望。
  顾棠沉默着，心脏在胸腔里砰砰首跳，声音大得她几乎疑心会被他听见。
  她只能更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尝到一点细微的铁锈味，才勉强抑制住那即将决堤的、不争气的颤抖。
  她不敢说话，一个字都不敢。
  因为只要一开口，那强撑的、脆弱的平静假象就会瞬间粉碎。
  积压了一整天的委屈、疼痛、独自面对一切的惶然，还有此刻因为他严厉语气而产生的不安，会像终于找到出口的洪水，倾泻而出。
  她怕自己一出声，就是无法抑制的哽咽，甚至是更丢脸的嚎啕大哭。
  她只能低下头，让垂落的发丝成为最后一道屏障，隔绝他过于锐利、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
  视线模糊地落在自己交叠放在膝盖的手上，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指节，留下深深的痕迹。
  空气凝滞而沉重，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数倍。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蜗里奔流的嗡鸣。
  江斯言蹲在她面前，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那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发顶，让她无所遁形。/6`1,看￠书.网^ *无?错′内\容/
  他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她的脚踝皮肤上，那块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
  顾棠感觉到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扰动了她面前凝固的空气。
  然后，江斯言伸出手，没有碰她的伤处，而是轻轻覆上了她紧紧掐在一起的手指上。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完全包裹住她冰凉而微颤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心安的力道，阻止了她近乎自虐的动作。
  “顾棠，对不起。”
  “我不该这么对你说话，是我不好，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温和的触碰，瞬间撬开了她紧绷到极致的心防。
  一滴泪落在了江斯言的手背上。
  滚烫的。
  江斯言僵住了。
  顾棠猛地抽了一口气，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首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迅速浸湿了江斯言的手背。
  她依旧死死咬着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吸气声，和无法控制的、剧烈起伏的单薄肩膀。
  “顾棠，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凶你。”
  江斯言的语气罕见地染上慌乱。
  心像是被这滚烫的泪水狠狠灼了一下，所有压抑的怒火和责备，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无声的叹息和汹涌的心疼。-精_武′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收紧手掌，将她冰冷的手指完全攥入掌心。
  酸涩的痛楚弥漫开来。
  他见过她许多模样，狡黠的、灵动的、偶尔使点小性子的，却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又如此……倔强。
  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筑起一道薄而脆的墙，徒劳地抵挡着所有关切，也隔绝了所有软弱。
  那截露出的脚踝红肿得骇人，衬得她本就纤细的骨架更显伶仃。
  他难以想象，她是怎样拖着这样一只脚，独自一瘸一拐地去医院，又怎样强撑着回到这清冷的住处。
  “别咬了……”他声音哑得厉害，另一只手抬起，指腹极轻地碰了碰她紧抿的唇瓣，试图抚平那自虐般的力道，生怕她再尝到一丝血腥味，“松开，顾棠。”
  那声低唤带着他特有的温柔腔调，瞬间击溃了顾棠最后的心防。
  一首紧绷的弦猝然断裂，她抽回手，捂住脸，压抑己久的哭声终于破碎地溢了出来。
  眼泪汹涌地从指缝间渗出。
  江斯言心口狠狠一揪，再顾不得其他，起身坐到她身旁，伸手将人轻轻揽进怀里。
  掌心触到她后背蝴蝶骨的清晰轮廓，隔着一层薄薄衣料，都能感到那硌手的瘦弱。
  顾棠很瘦，仿佛用力一些都会碎掉。
  他想起她方才站在门边，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湿鬓角，却还要强撑着说不方便，拒绝他的进入。
  疼痛像一根细而韧的丝线，缠绕在他的心脏上，顾棠每一次无声的颤抖，都牵扯出更深的钝痛。
  “疼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后知后觉的懊悔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一个人硬扛，嗯？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依靠？”
  顾棠别过脸去，试图从他温热的掌心抽离，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她不是坚强的人。
  从来都不是。
  初二有一次她发了高烧，额头滚烫，眼皮沉重，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淌。
  顾母以为她是为了逃避写作业在装病。
  最终，她还是被要求坐在书桌前。
  她记得自己一边烧得迷迷糊糊，一边无声地掉着眼泪。
  从那之后，顾棠就学会了生病自己找药吃，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有事也习惯了一个人硬扛。
  她不怪母亲，她知道那或许是许多中式父母的一种通病，并非出于不爱，只是他们的表达方式总是带着粗砺的考验。
  顾棠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问题。
  江斯言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顾棠想，她现在一定难看极了，眼睛红肿，满脸泪痕，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最不想的，就是被他看见这副模样。
  “江斯言，你别看我……”
  他的声音低沉，响在她的耳畔：“为什么不能看？”
  “很……狼狈……”她哽咽着，几乎语不成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
  密密麻麻的酸涩感袭遍江斯言全身。
  他微微松开她，指腹温柔地擦过她湿漉漉的脸颊，拭去那些滚烫的泪痕。
  “顾棠，”他叫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极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我。”
  “人是不需要这么坚强的。”
  顾棠的眼泪流得更凶，试图别开脸，却被他轻轻固定住。
  “至少在我这里，不需要。”他继续说着，拇指一遍遍抚过她微颤的眼角，“疼了可以喊疼，难过了可以哭，撑不住了可以靠着我。这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事情，更不叫狼狈。”
  “可是……”
  “没有可是。”江斯言打断她，“你把自己包裹得这么紧，摔伤了、难受了，都自己一个人缩起来，那我呢？顾棠，你把我放在哪里？”
  “我愿意看你笑，也愿意接住你的眼泪。我想分享你的开心，更想分担你所有的不好的情绪。”
  “你不必一个人面对所有事。”
  顾棠低着头，没说话。
  半晌，她抬头看江斯言，扬起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江斯言，我饿了，你带的糖水好不好吃呀？我想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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