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2-02 21:58
  出云和尚忽然仰首大笑了一声。
  祝天斗吓了一跳,嘴上却不服输地道:“老和尚你是明白人……姓祝的是一番好意才告诉你这些……你应该知道,任何人若是开罪了我家主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劝你还是……少管这件闲事的好。”
  出云和尚微微点了一下头,宣了一声“无量寿佛”,道:“你说的倒也是两句实话,老衲也知道了。”
  说罢,蓦地垂下了指点在对方肩窝处的那根蛇形拐,并将蛇形拐交还道:“你走吧!”
  祝天斗似乎没有想到老和尚竟然这么容易地便放过了自己,一时还有点不敢置信。
  接过了蛇形杖,祝天斗试着动了一下身子,觉得一切如常,并无不妥之处,他就更奇怪了。
  “大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走了……”出云和尚挥了挥袖子,面若寒霜地说道,“告诉你家主人,就说出云寺的出云和尚,在这里问候他了……”
  祝天斗愕了一愕,出云和尚这四个字,他仿佛曾经听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料必这个和尚大有来头,且转回去禀报主人再说。
  当下冷冷一笑,向着和尚抱了一下拳道:“这么说,祝某人告辞了。”
  一双眸子转过来,又在一旁的秦照身上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反过手来,把先时插中在后胯上的那支瓦面透风镖一下子拔在手中,低头看了一眼,连连咬着牙道:“好朋友,你报个万儿吧……姓祝的忘不了。”
  秦照对于出云和尚放他离开的这番措施,颇不以为然,只是人是对方擒下来的,自不便硬加拦阻,况且老和尚这么做,说不定含有深意,也就没有多说。
  听了祝天斗的话,他嘿嘿冷笑了两声道:“我看你是明知故问吧,我姓秦,这趟子买卖,就是由我姓秦的押送的,你总该明白了吧!”
  祝天斗狞笑着点了点头道:“哦!原来你就是秦照,我知道你,今夜你赏了我一镖,姓祝的老死也忘不了,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向着老和尚拱了一下手,蓦地腾身而起,直向着墙外纵去。
  秦照见他明明是败军之将,偏偏还要故作姿态,心里实在气不过,忍不住循着他纵出的背影,霍地又发出了一镖,叱了声:“打!”
  祝天斗显然已经防到了有此一着,一只脚方自踏上了墙头,身子倏地一个疾转,蛇形拐向外一封,“当”地一声脆响,火星一闪,已经把秦照发出的镖,磕飞半天,自此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一径走了。
  千手神捕秦照狠狠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叹道:“真不该放了他,这下再想抓住可就难了。”
  出云和尚自从侧知对方的出身来路之后,神态之间一直显得很是沉重,聆听之下,只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让他去吧!”
  几个公门捕快,这时灯笼火把的齐偎了过来。
  出云和尚看见如此的阵仗,便什么也不想多说,叹了一口气,竟自动地转回到所居住的柴房里去了。
  第二十二章奇怪八太爷激战过龙江
  一竿在手,独钓着长潭寒霜。
  金鸡太岁过龙江似乎有着重重的心事。
  这一次中原之行,似乎并未能使他得到预期的成功,散布在他身侧四周的强敌,或明或暗,都在窥伺着他,使他感觉到前途布满了荆棘,不能不小心加以防范。
  落日西坠。
  西天布满了红霞,橘红色的彤云像是散满山坡的羊群,而那高高的天台山,便恰似屹立空际的牧羊人——如此幻想着,这番景象便显得壮观而有趣多了。
  每一次,当他看着这些火红色的云块儿时,内心都会有一种奇异的压迫之感,下意识地总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似的。
  这种奇异的感觉,并非毫无原因,事实上在过去的时日里,不乏证例,因此,潜意识里,他便提高了警觉。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对他来说,这脚步声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虽然距离尚远,他亦能清晰地有所辨别。
  “奴才又受伤了。”
  静寂的丛林里,忽然有耸动声响。
  一只褐灰色的兔子窜出来,接着便现出了祝天斗快速身形,一径向眼前驰来。
  在双方距离约莫有三丈前后,祝天斗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伏向地面,对他主子行了例行的跪拜大礼。
  过龙江的脸色竟是那么的阴沉。
  “你受伤了?”
  “这……”祝天斗声音颤抖地应了声,“是……”
  “你过来。”
  “是……”他几乎是爬着过去的——一直走到了他主人跟前,叩了一个头:“只是胯上中了一镖,不要紧的……”
  过龙江鼻子里哼了一声,脸色益见阴沉。
  他的一双眼睛并不多看地上祝天斗一眼,却注意向盘绕着附近的一片丛林,也许那丛林亦非他留目之所,倒是那泛起自丛林的乌鸦,才是他所注意的。
  他的脸色更为阴沉了。
  “说下去。”
  “是!”祝天斗讷讷道,“爷所料不差……小人遵照爷的嘱咐。果然在那附近的驿馆里,找到了姓秦的一行下落……”
  过龙江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听见了祝天斗所说的一切,又像是别有会心。他的一双眼睛似乎一直留意着附近翱翔当空的那一天乌鸦。经过了一度盘旋之后,这些乌鸦缓缓地又落下来,仍然是先前盘踞的地方。
  过龙江微微一笑,然而这番微笑却使得一旁的祝天斗打心眼里生出了寒意。
  “大爷,小人还有下情禀告……”
  “不必再多说了,你站起来吧。”
  “这……是是是……”
  跟了他这么久,当然把主子的习性探得一清二楚,主子叫他不要多说。那意思便真的是不要多说,连一个字也不许多说,贸然出口,便有不测之灾。
  “祝天斗。”过龙江提名道姓地唤着他,“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哦——”
  他被主人这句毫无来由的话,弄得几乎不知所措,却不能不回答。
  “总有十七八……年了吧?”
  “我想着也只有这么个年头了。”
  “大爷……你老忽然问这个,又为了什么?”
  过龙江脸上显出一片寒霜,轻轻叹息了一声,一双眼睛却注意着另几只翱翔天际的白鹭,这几只白鹭也像是才由林子里飞起来的。
  这些似乎都无关重要,而过龙江看在眼中,却别有所悟,脸色黯然。
  “大……爷……”
  祝天斗意识里已觉出了不妙,声音里一片颤抖:“大爷……饶命……”
  “你猜对了。”过龙江冷冷地道,“念在你跟了我十七八年,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吧。”
  “大爷……”祝天斗双脚一颤,跪在地上,一时面色惨变,“小人……武功不济,一连失误,负伤……丢了大爷的脸……自知罪该万死,只是仍请看在……”
  “唉……”
  过龙江不等他说完,便自叹了一声。
  这声叹息也使得祝天斗临时中止住待说之言,心里一阵惊悸,脸上也跟着抽搐了起来。
  “大爷……小人一死不足惜……只请赐告,为……了什么?”
  过龙江哼了一声,打量着面前的他道:“你连番误事、负伤……你对我非但无助,更已成了累赘,这些也就不去说它了,现在,你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你可知道么?”
  祝天斗打了个颤,青着脸道:“小人……糊涂……”
  “那我告诉你了。”过龙江看着他,大为遗憾地道,“你已经把敌人带到了我的身边……你对我更无一用,我便饶你不得。”
  说完了这句话,他一只右掌,已疾快地递了出去,正是他惯以伤人的“铁手穿墙”
  之功。
  随着他递出的手掌,祝天斗叫了一声,前心部位,立刻现出了一个血窟窿。大片的血便像是正月里燃放的花炮一般,爆射当空。紧跟着他踉跄的脚步,一连向前迈了几步,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祝天斗的尸身,由高高的崖头直落寒潭,狂涌的鲜血,立时染红潭水,尸身坠落水面时,发出的巨大扑通声,更不禁四山齐应。
  金鸡太岁过龙江亲手杀死了这个跟了他十多年的仆人,内心之悲愤,一霎时更高涨到了极点。
  猛可里,一条人影,其快有如箭矢也似的,直向着他面前袭来。
  “呼——”凌厉的风力,连同着这个人的身势,乍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只怒击长空的巨鹰。
  在这个招式里,过龙江全身上下竟有五处部位在对方照顾之中。
  那真是奇快的一霎。
  过龙江早已料到有人来了,这也正是他所以要杀死祝天斗的原因。然而,却也有他没有料到的。
  他没有料到来人武功如此之高。
  他也没有料到敌人欺身如此之近。
  他更没有料到……
  总之,这个人,这样的身手,这等快速地来到,实在出乎他的意外。
  过龙江在极为仓促的一霎间,他施展了他多年来从来也没有机会施用的一招——在他猛然向后弓缩的身子里,身上长衣竟自行脱落。
  看似金蝉脱壳,其实这其间,更包含有厉害的杀着。无论如何,这件长衣,便成了过龙江替死的躯壳。
  这人那么凌厉的厉害杀着,便只有尽情发泄在长衣之一途了。
  “砰砰!”
  在一阵凌厉的接触声中,过龙江那一袭脱身飞出去的长衣,早已变成了散花飞絮,散飞了满天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