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2-02 21:15
  当下也顾不得腿上伤痛,身子猝然留后,一个倒翻,施展“金鲤倒穿波”之势,霍地向后窜起。
  哪里晓得,眼前这个阵势,乃系左明月最称得意的“正反小乾坤”阵势,除非事先识透先机,否则,一人阵内必将正反颠倒,动则受害。
  即以眼前而论,花二郎身子明明已经纵起,只是起势不高,一则他腿部负伤,力不从心,再者却是受牵于正反颠倒阵势的微妙。有此双重原则,即使得他身子一经纵起,顿时又就原地落了下来。当时仿佛一物件,状若巨石般直向他当头落下来。
  花二郎这时才知道对方阵势之可怖,一惊之下,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向一旁旋身让开。然而他显然落在对方阵势之中,受了微妙阵法的牵制,一举一动都难以称心如意,即以眼前而论,他明明力向右方旋身,却偏偏有了相反的结果,竟然变成了身向左方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身子一经转出,未待站定的当儿,面前灯光一闪,一个人已扑向眼前。
  花二郎简直连来人是什么样都没有看清楚,这人手上的一口长剑,已带着一股尖锐的疾风,直向着花二郎头上落下来。
  花二郎双腿中箭,再加饱受惊吓,如何当受得住对方这般凌厉的一剑?当时慌不迭举剑迎去。“啷呛”一声脆响,双剑交锋之下,花二郎的身子,就像球也似地滚了出去。
  他身子虽然退得如此之快,却仍然逃不开来人的快速跟踪。就见来人奇异的“蛇形”追袭之下,花二郎背上已中了一剑。这一剑较之方才那两支箭伤,更不知要严重了多少。就在剑尖划动之下,花二郎背上顿时留下了尺许长短的一道血口子。
  这个猝然现身之人,显然剑术高妙之极,身法亦称巧快,一经得手,毫不留情,当时冷笑一声,左手巧托右手剑把,用“倒插花”之一招,直向花二郎前心上用力扎过来。然而花二郎却也并非弱者,虽然受困于对方阵势之内,动必遭惩,却也不愿束手就死,当时借着翻身之势蓦地抬起右手,只听得“铮”的一声,却由其手上飞出了大片银星,反向来人面门上打来。
  来人一身素白长衣,长眉朗目,气宇非凡。此人正是此间银心殿主人樊银江,他心衔悲仇,恨不能将甘十九妹之一伙人全数就歼。花二郎一经现身,已被他看出了身分,决计制对方以死命,仗着他熟悉此阵阵法,又经左先生事先指点,置身暗处,果然一经出手,立刻奏功。眼看着花二郎连负重创,更不禁求功心切,恨不能立刻将对方毙之剑下。哪里想到,对方花二郎竟会在此要命关头,打出了一掌“亮银珠”!
  樊银江一时失察,又以间隔距离如此之近,当时再想闪开,哪里来得及?慌忙中,他倏地抡动长剑,将直袭面门的几颗亮银珠格落在地,却不慎为斜刺里急袭过来的两颗亮银珠打中肩上,只痛得他陡地打了一个踉跄,当下他也顾不得再行伤人,足下反弹,跃出三几丈以外。
  花二郎总算一时命不该绝,就地一滚,再次跃起了身子!只听得耳边一女子清叱之声道:“退……”
  花二郎方自听出口音为甘十九妹,后者却已似飞星天坠般地落在眼前,身到手到,只一把已抓住了花二郎右臂,霍地向外一抡,叱道:“躺下来。”话声出口,花二郎的身子已如同球也似地被抛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在地上,他总算一时心思灵巧,耳听着甘十九妹的关照,立刻就势躺下身子,不再移动了。这么一来,果然有些好转,只觉眼前那种雷厉风起的凌厉阵势,立刻平和下来,紧接着,眼前一片白雾弥漫,已把他身子掩盖了起来。
  樊银江这时再次跃身而前,猝然发觉到现身的甘十九妹,不由大吃一惊。
  双方既已照面,自是放她不过。
  “无耻贱人,看剑!”
  嘴里喝叱着,樊银江飞快地踏上一步,掌中剑凝聚真力,倏地一剑,直向甘十九妹分心就扎。
  甘十九妹轻哼一声,玉腕轻抡,却用一只细腻的肉掌,向着对方脸上封去。
  樊银江就在对方乍一现身的当儿,又自感觉到那股无形的潜力,此时待到甘十九妹抡掌而出的一刹,更自感觉出对方惊人的内家力道。只听得“嗡”地一声,掌中青霜剑,已倏地弹了起来,樊银江虽然力握剑把,不使脱落,却也禁不住为之门户大开。
  在动手过招上来说,“门户大开”不啻是犯了武者之大忌,樊银江自然心里有数,一时只惊得面白心颤,对方甘十九妹更不会放过此一刻良机!是以,就在樊银江长剑弹起的一刹,甘十九妹已把身子疾快地欺了上去。
  随着她前进的身势,一口精芒四射的短剑,陡地脱鞘而出,樊银江只觉眼前一亮,已为那口精芒四射的短剑比在了咽喉之上,一任他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在此一刹要命关头,也不禁吓得面无人色,身形晃了一晃,顿时呆若木偶地站立在当地动弹不得。
  甘十九妹这口剑只需要向前再推进半寸,樊银江毫无疑问,势将必死无疑。然而,她却是不此之图,就在剑锋几乎已经挨住了他的喉咙边上的一刹,忽然又停了下来。
  樊银江利剑加喉,一时慌张万状,虽不曾向对方开口求饶,眼神里早已失去了先时的凌厉。
  甘十九妹那双深邃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原可就此一剑结果了他,却是偏偏不动。
  过了一会儿,她才冷冰冰地说:“你大概就是银心殿主樊银江了,是吧?”
  樊银江只觉得对方那口短剑之上,所袭出的寒气有异寻常,一丝丝就像是无数枚尖锐的钢针,纷纷射向自己咽喉,那种滋味简直不堪承受。
  他生具一副傲骨,除了父亲樊钟秀以外,还不曾服过什么人,此刻虽然面临生死威胁,却依然羞于启齿向对方讨饶。当时聆听之下,冷冷一笑道:“不错!我就是!”微微一顿,他脸上现出了一丝惆怅,长叹一声道:“你大概就是那个甘十九妹吧!”
  甘十九妹点点头:“不错!怎么样,你可曾想到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樊银江冷笑道:“的确没有想到,看在同属武林一派,姑娘给个痛快的吧!”
  “你是在求死?”
  “生既不能,自当求死!”
  “这么说,你还是怕死了?”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于人?”
  樊银江接着发出了一声叹息:“不过,姑娘也不要误会,我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是向你乞命!”
  甘十九妹冷笑道:“明明怕死,还要饶舌不肯承认,哼!樊银江,你可曾想到,既然你已落在了我的手里,你那银心殿也就完了!”
  “那倒不一定!”
  樊银江说了这一句,眉头微微一皱道:“姑娘可否暂缓出剑,容我把话说完?”
  甘十九妹道:“有何不可?”
  话声微顿,寒芒乍射,只听得“铮”然作响,那口短剑插落鞘中。
  樊银江只觉得,先时强烈压控在咽喉上的刺痛感觉,陡然问为之消失,不禁心胸为之一松!
  甘十九妹一双深湛的眸子紧紧地逼视着他:“你不要心存异想,我虽然收剑在匣,依然可在举手之间制你于死命,这一点,我想你一定也很清楚。”
  在她说这几句话时,樊银江立刻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道由对方身上蓦地传了过来,像是一具无形的罩子,陡地将他罩定。
  樊银江心头一凛,这才知道对方并非虚言,当下试着向左右转动了一下身子,即觉出有一股无形的力道紧紧地钳制着自己,看来对方这个姑娘,分明精于“内炁”练气运神之术,自己显然已在她控制之中,想要脱困于眼前,只怕是万难了。有了这一层感触,樊银江一时大为失望,不得不暂时打消脱身之望。
  甘十九妹看着他淡淡地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樊银江镇定一下:“姑娘以为擒住了在下,即可唾手取得银心殿,那就大错特错了。”
  甘十九妹冷哼一声,道:“我倒不这么认为!”
  樊银江沉声道:“银心殿目前并不是由我发令,这一点想必姑娘应该比我还清楚。”
  甘十九妹冷冰冰地道:“我正要向你打听这个人。”
  樊银江道:“这人叫左明月,擅于布阵阴阳之术,举世无双,姑娘若想轻而易举地就拿下银心殿,只怕并不容易。”
  甘十九妹低低地念着:“左明月……左明月……”嘴里念着,脑子却在想着,只是任她翻遍了记忆,却是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
  就在这一刹间,蓦地前侧方灯光乍亮,在一白一红两盏明灯的照耀之下,陡地现出了一个年约五旬左右,面相清奇的青衣文士来。
  樊银江乍见之下,大声呼叫道:“大叔救我!”
  来人正是那位身怀奇学的左明月,此时此刻的出现,自然意味着大不平凡。
  只见他左右双手分执着一黑一白两面旗帜,陡然现身之下,蓦地扬动双旗,倏地飘起了一阵巨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在四周一片震耳的隆隆声中,但觉得一阵子天摇地动。
  即以甘十九妹而论,当此一刹,也不禁吃了一惊!总算她深悉阵势,情知对方这一手在布阵之中,谓之“闹雷”,甚是厉害,多半用以扰乱敌人阵脚之用,只不知此时此刻,敌人施展之下,系何用心?一念之转,她立刻身形一晃,倏地向侧方掠出;足下“子”“午”踏桩,待到身子方一站定,忽然觉出不对,赶忙再向原处抢进时,才觉出先时站立。在原她的樊银江已逃之夭夭!
  甘十九妹一怔之下,既羞又怒,打量灯光亮处,才见樊银江果然已为对方救去,此时正面有得色的并肩与那个青衣儒士站在一起,彼此双方距离虽然不远,但两者之间都涌聚着一片云烟,大有咫尺天涯,隔海洞望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