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章台宫偏殿。′顽~夲·鰰·颤~ ′首~发~
  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一处工坊，几个少府的工匠正满头大汗地侍立一旁。
  嬴政负手而立，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几件刚刚锻造出来的铁器。
  那是一种长条形的物件，通体乌黑，表面没有一丝光亮，反而有一种粗糙的磨砂质感。
  一名宦官捧着一面秦军常用的牛皮木盾，躬身站在一旁。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
  一名身材魁梧的工匠上前，拿起其中一根黑色铁条。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那面盾牌，猛地挥下！
  只听一声闷响。
  那面厚实的牛皮木盾，从中间被整整齐齐地切成了两半。
  切口光滑如镜。
  而那根黑色铁条，刃口处，不见丝毫卷曲或缺损。
  几个工匠的呼吸都快停了。
  嬴政走上前，拿起那半面盾牌，看了看切口。
  他又拿起那根黑色铁条，掂了掂分量，指腹在冰冷的刃身上轻轻滑过。
  一股森然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他没有说什么。
  只是将那铁条放回案几，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然后，他转向负责此事的少府令。
  “加紧生产。”
  少府令躬身道：“诺！不知陛下，需要多少？”
  嬴政转过身，向殿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没有温度的话。
  “有多少，朕要多少。”
  ……
  咸阳宫，书房。
  一沓雪白的纸张，整齐地码放在嬴政的御案上。
  触手温润，质地绵密，比最上等的帛书还要轻软。
  一名少府的官员躬身立于一侧，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大气也不敢出。`午*4_墈^书+ +无+错.内^容\
  嬴政拿起一张纸，对着烛火照了照。
  光线透过纸张，均匀而柔和。
  “此物，造价几何？”
  “回陛下，若大规模生产，一张纸的成本，不过几文钱。”官员的声音带着颤抖。
  嬴政的手指在纸张边缘摩挲着。
  过去，承载文字的，是竹简，是金石，是锦帛。
  前者笨重，后者昂贵。
  知识，被牢牢锁在少数人的手中。
  可现在，这东西，能让天下的书籍，便宜到寻常百姓都能买得起的地步。
  好事。
  也是坏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老祖宗的话，总有其道理。
  人心乱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嬴政将那张纸放下，盖住了下面一整沓。
  “此物，名为‘纸’。”
  “从今日起，纸由少府专造，专供宫中及各级官署使用。”
  “任何人不得私造，不得外传。”
  “违者，论谋逆。”
  官员身体一抖，趴在地上。
  “臣，遵旨。”
  嬴政挥了挥手，官员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嬴政一人。
  他重新拿起一张纸，又取来一支笔。
  笔尖蘸墨，落在纸上。
  墨迹迅速晕开，形成一个清晰的“秦”字。
  ……
  燕地，易水河畔。
  河水汤汤，千载不息。
  岸边立着一座石像，是一个男人，衣袂飘飘，手按长剑，遥望西面。′x-i\n_t/i·a!n~x`i?x_s-..c_o!m?
  荆轲。
  石像不远处，一家小酒肆。
  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正将一碗烈酒灌进喉咙，然后重重地将碗砸在桌上。
  “他娘的！想当年，荆轲先生何等豪迈！‘风萧萧兮易水寒’，一去不回，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我大燕的骨气！”
  壮汉双颊涨红，拳头捶得桌子砰砰响。
  “现在呢？一群软骨头！见了秦人，就差跪下叫爹了！”
  他对面，坐着一个身形削瘦的男子。
  男子很平静，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盘煮豆子。
  他夹起一颗豆子，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喊什么。”
  “当年燕王喜在的时候，你家吃的也是这种豆子？”
  壮汉一愣。
  “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吃饱过肚子吗？”削瘦男子又问。
  壮汉的脸更红了，这次是憋的。
  “大丈夫在世，岂能只为一口吃食！”
  “哦？”削瘦男子抬起头，嘴里还在嚼着豆子，“那你告诉我，你上次见到你家娃子，是什么时候？”
  壮汉不说话了。
  “三年前，你老婆孩子饿死的时候，燕王喜在哪里？那些嚷嚷着要复国的旧贵族，又在哪里？”
  “他们只会告诉你，要为大燕尽忠，要为先人报仇。”
  “他们会给你一粒米吗？”
  削瘦男子将最后一颗豆子吃完，喝了口水。
  “我只知道，秦人来了之后，发下来一种叫‘红薯’的东西，亩产几千斤，村里再也没饿死过人。”
  “我还知道，嬴政让墨家的人，在修水利，说明年咱们这地，就能种两季。”
  壮汉的拳头，不知何时己经松开了。
  他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酒碗。
  削瘦男子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牌，推到壮汉面前。
  木牌上，刻着一个奇怪的齿轮图案。
  “墨家钜子令。”
  “主脉的人传信来，说嬴政要用我们，不是当炮灰，是正儿八经的请我们去修驰道，造器械，管饭，还给钱。”
  “去咸阳，有用武之地，有饱饭吃。留在这里，对着一块石头喝酒，然后饿死。”
  “你自己选。”
  壮汉拿起那块木牌，粗糙的指腹在齿轮的纹路上来回摩擦。
  他扭头，看向窗外那座石像。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娘的。”
  壮汉猛地站起身，将木牌揣进怀里。
  “走！”
  “去咸阳！”
  “老子倒要看看，那个嬴政，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
  “老子这身手艺，与其烂在这里，不如去给娃子挣个前程！”
  ……
  夜。
  咸阳宫，观星台。
  月色如水，洒在冰冷的琉璃瓦上。
  嬴政凭栏而立，身后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影。
  “都安排好了？”嬴政问。
  “回陛下，影密卫己用赵高旧部的名册为引，将人手安插进了六国余孽的各个山头。”顿若回答。
  “项氏那边，己经逃离吴中，去向不明，但留下了线索，我们的人正跟着。”
  “魏豹在魏地大张旗鼓，聚集旧部，以为自己是黄雀。”
  “齐地的田佩，联络了一批亡命徒，正朝泰山方向移动。”
  顿弱的汇报，没有任何情绪。
  “他们都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嬴政的嘴角勾了一下，弧度冰冷。
  “很好。”
  “就让他们继续蹦跶。”
  “朕要他们闹得越大越好，把所有藏在阴沟里的老鼠，都引出来。”
  他转过身，宽大的袖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泰山封禅那天，朕要用他们的血，来祭天。”
  “告诉下面的人，收网之前，谁敢泄露半点风声，夷三族。”
  “诺。”顿弱的身影融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片刻后，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蒙恬一身甲胄，走到嬴政身后。
  “陛下。”
  “军队如何了？”嬴政没有回头。
  “回陛下，三十万关中军，己完成集结。十万老秦精锐，枕戈待旦。”
  蒙恬的声音铿锵有力。
  “自咸阳至泰山，沿途皆在掌控之中。”
  “两个月后，封禅大典之时，大军可随时开赴任何地方。”
  “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天下，便可安。”
  嬴政在心里冷哼一声。
  那次答题空间让他明白，外部的敌人好除，内部的蛀虫难防。
  他要的不是暂时的安稳。
  他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再无后患的大秦。
  “两个月……”
  嬴政仰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传令，让扶苏监国。”
  “再传朕的口谕给嬴宇，让他作为宗室代表，随朕一同东巡。”
  蒙恬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多问。
  “臣，遵旨。”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观星台上，又只剩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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