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林墨在文学院门口碰到了赵卫国。-n^i?a′o^s/h^u_w/.￠c_o/m￠一个暑假不见，赵卫国似乎又胖了一圈，皮肤也黑了些，一见林墨就热情地揽住他的肩膀：“林墨！一个暑假躲哪儿用功去了？找你好几次都不在家！”
  “带弟弟在滨海转了转，自己也看了点书。”林墨笑着应付过去，反问道，“你呢？看你这样子，像是去哪体验生活了？”
  “嘿，还真让你说着了！”赵卫国来了精神，“跟我舅跑了一趟南方，乖乖，那边真是另一个世界！高楼盖得跟雨后春笋似的，人人都在谈生意、搞钱，节奏快得吓人！我算是开了眼了！”
  “哦？有什么具体感受？”林墨心中一动，这和他正在构思的《凡人之路》中主角可能面临的南方世界不谋而合。
  “感受就是，机会多，但压力也大。”赵卫国压低声音，“遍地是黄金，但也可能一脚踩空。观念冲击太大了，咱们在学校里学的这一套，到了那边，好多都得重新琢磨。”他顿了顿，又说，“不过，确实能感觉到一股子往上冲的劲头，挡都挡不住。”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教室走，赵卫国的见闻为林墨提供了一些鲜活的、书本之外的南方印象。·薪.顽/夲~鰰¨栈+ ~庚^薪′蕞~全￠林墨暗自记下，觉得可以作为后期陈默南下情节的参考素材。
  研究生二年级的课程明显更加深入和专业化。林墨选修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流派研究”和“叙事学专题”，都需要大量的阅读和课堂讨论。苏晚晴则侧重于文艺理论和批评方法的学习。两人虽然方向略有侧重，但晚上回家后，交流各自的学习心得成了新的乐趣。
  “今天王教授讲到‘先锋文学’的叙事实验，我觉得有些技巧虽然极端，但对打破传统叙事惯性很有启发。”晚饭后，苏晚晴一边洗碗一边说。
  林墨在旁边擦着桌子，接话道：“嗯，我下午的课上也在讨论这个。技巧是为内容服务的，关键是找到合适的度。像我现在写的《凡人之路》，基调是现实主义的，但或许可以在某些人物心理刻画或者时空转换上，适当吸收一点现代派的手法，增加表现力，但不能喧宾夺主。”
  “对，就是这个意思。”苏晚晴关掉水龙头，擦干手，“比如陈默在做出南下决定前那个晚上的内心挣扎，如果用一种略带跳跃、碎片化的意识流来表现他纷乱的思绪，会不会比平铺首叙更有张力？”
  “可以试试！”林墨眼前一亮，“晚晴，你真是我的灵感源泉。\w!z~s+b,o.o*k*.^c￠o_m/明天我就在样章里那个部分尝试修改一下看看效果。”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在进行。学术上的探讨与创作上的构思相互激发，使得他们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多，精神世界的联结也愈发紧密。
  一天下午，林墨刚从图书馆回来，就看到信箱里躺着一封来自《北方文学》编辑部的信。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拿着信上楼。
  苏晚晴正在书房看书，见林墨神色有些紧张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立刻明白了什么，放下书走了过来。
  “是李编辑的回信？”她轻声问。
  林墨点点头，撕开了信封。信纸有两页，他快速浏览着，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到专注，最后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沉思的神色。
  “怎么样？”苏晚晴关切地问。
  林墨把信递给她，自己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开始泛黄的树叶。苏晚晴接过信，仔细读起来。
  李编辑的信写得很长，也很诚恳。他首先高度赞扬了林墨寄去的样章《抉择之夜》，认为“人物心理刻画细腻真实，时代氛围营造出色，细节把握精准，展现了作者深厚的生活积累和艺术功力”，尤其对林墨尝试融入的些许现代派手法表示肯定，认为“恰到好处地增强了表现力，并未破坏整体现实主义风格”。
  然而，信的后半部分，笔锋一转，提出了更为审慎的意见。李编辑认为，这个片段作为独立阅读，质量上乘，但作为一部长篇小说的开端，节奏可能略显沉缓，矛盾冲突的引入不够首接，对于习惯传统叙事节奏的普通读者而言，吸引力或许不够强。
  他建议林墨，如果决心创作一部长篇，需要考虑如何在保持文学性的同时，更好地平衡艺术追求与读者的阅读期待。他仍然表示，如果林墨愿意根据建议进行调整，他乐意继续关注，并适时向出版社推荐。
  苏晚晴读完信，抬头看向林墨的背影。她明白林墨此刻复杂的心情——既有被认可的欣慰，也有被指出不足的失落，更有对创作方向的深思。
  “墨墨，”她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李编辑的评价很中肯，也很负责任。他看到了作品的优点，也指出了可能存在的市场风险。这其实是个好消息，说明他是真正在为你考虑。”
  林墨转过身，脸上并没有太多沮丧，反而有一种被点醒后的清明：“我明白。他说的有道理。我之前可能过于沉浸在文学性的追求里，有点‘曲高和寡’了。长篇毕竟不是纯粹的实验作品，需要考虑它的传播和接受度。”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晚晴问。
  “改。”林墨回答得很干脆，“但不是放弃我的核心追求。我想试着在开头增加一个更有悬念或者更能迅速抓住读者的‘钩子’，比如可以从陈默南下后遭遇的第一个重大挫折倒叙回去，或者用更简洁有力的方式点明他内心挣扎的核心矛盾。节奏可以适当加快，但人物的深度和时代的质感不能丢。”
  苏晚晴欣慰地笑了：“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创作本来就是不断修改、打磨的过程。有李编辑这样专业的意见，是难得的福气。”
  “是啊，”林墨长长舒了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这次修改，目标更明确了。既要有‘文学心’，也要有‘读者缘’。”
  秋天的傍晚来得早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书房染成一片温暖的橙色。林墨重新坐回书桌前，摊开《抉择之夜》的稿纸和李编辑的信，拿起笔，开始了新一轮的修改。这一次，他下笔更加沉稳，也更有方向。
  苏晚晴没有打扰他，悄悄地去厨房准备晚饭。她知道，对这个骄傲而又肯下功夫的恋人来说，一次有价值的批评，远比一片空洞的赞美更能促使他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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