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屠带着残兵退入黑暗，那股尖锐的哨声彻底消失后，周围由鬼戏构筑的幻境也随之崩塌，那些扭曲的楼房和灰色的剪影像是碎裂的镜子一样，片片剥落，重新露出了筒子楼原本破败的样子。?优*品?小+税?惘` `毋￠错^内-容-
  靡靡的鬼戏之音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又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地上那些被同伴撕碎的行尸残骸，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紫黑色毒气，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腐肉和中药的怪味变得更加浓烈。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用那面己经恢复本来面目的令旗撑住身体，才没有倒下，强行催动夺命妆的力量，再操控百鬼军团布下鬼戏幻境，几乎把我身体里最后一丝气都榨干了，现在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疼得厉害。
  我身后的百鬼军团情况比我更糟，幻境消失，他们重新现出身形，一百零七个魂魄，每一个的魂体都变得稀薄透明，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他们互相搀扶着，勉强站在一起，却依旧没有一个倒下。
  盘腿坐在地上的了尘大师缓缓睁开眼睛，他吐出一口带着淡淡金色的浊气，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他站起身，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我身后那些气息奄奄的百鬼，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固执和偏见，只剩下一种沉重的悲悯。
  他没有再去看那些行尸的残骸，而是拄着锡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他看着我，然后对着我，双手合十，深深地弯下了腰。
  “姜施主，是老衲着相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诚恳，“佛法讲普度，亦讲降魔，若为降魔，当行雷霆手段，之前是老衲太过拘泥于经文表象，险些酿成大祸。”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后的满堂春戏班身上，“这些亡魂怨气缠身，是为大苦，但放任真凶逍遥法外，令其怨气无处申诉，更是老衲的失职，若能诛灭噬魂教这等邪魔，还世间一个清净，即便行一时方便法门，亦是大功德。_j_i*n*g+w`u￠b.o?o.k!._c`o_m*”
  我看着他，没说话，了尘大师这番话，等于是承认了我的道，也否定了他自己之前坚持的理念，这对一个修行了一辈子的佛门高僧来说，需要极大的勇气。
  就在我们两个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微妙的时候，几道凌厉的破空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七八道穿着蓝色道袍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筒子楼的入口处，他们手里都拿着桃木剑，身上带着一股纯正的阳刚之气，为首的那个人，我认识。
  是张陵云，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留着山羊胡的老道士，看起来地位不低，应该是他师傅的同门师兄弟。
  他们一出现，看到眼前这副景象，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个佛门高僧，一个浑身阴气的缝尸匠，还有一百多个怨气冲天的鬼魂，以及满地被撕碎的，还在冒着毒气的行尸，这几种东西凑在一起，形成的画面实在是太过诡异，冲击力太强。
  张陵云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是快步走到我身边，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低声问我，语气里带着关心和不解。
  他身边那个老道士则是一脸警惕，他手里的桃木剑微微抬起，剑尖对准了了尘大师，又扫了一眼我身后的百鬼军团，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了尘大师，你乃佛门高僧，为何会与此等邪魔外道为伍，还纵容这些厉鬼盘踞阳间。.E`Z,暁^税!枉. `哽+薪!罪-哙,”老道士的声音很洪亮，带着一股质问的意味。
  了尘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面色平静地回答：“玄阳道长，你我许久未见，想不到会是在此等情景下重逢，此事说来话长，并非你看到的那般简单。”
  他口中的玄阳道长，应该就是茅山派这一辈里，除了清风道长之外的另一位高手了。
  不等玄阳道长再次开口，我喘了口气，对张陵云说：“你们是追着媚狐的气息来的？”
  张陵云点了点头，“我们一路追查，发现媚狐的气息最后消失在这里，而且和一股庞大的怨气源头纠缠在一起，师叔推断他们可能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就带我们赶过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媚狐没在这里。”我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那些残骸，“但她的同伙在，那个噬魂教的白银护法，魏通，就是他搞出了这一切。”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从魏通利用全城区的居民修炼魂毒，到了尘大师出手，再到尸屠出现，最后我们联手将其逼退的整个过程，用最简短的话说了一遍。
  我说得很慢，因为我实在没什么力气，但玄阳道长和身后那几个茅山弟子，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听越凝重，当他们听到魂毒竟然能污染肉身，甚至连佛门金刚掌都无法将其彻底净化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玄阳道长走到一具行尸的残骸旁边，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在那些流淌出来的紫黑色液体上沾了一下，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好阴毒的手段，竟然将尸，魂，毒，蛊，西种东西强行融合在一起，这己经超出了邪术的范畴，这是在创造一种全新的，只为杀戮而生的怪物。”他站起身，看向天台的方向，魏通虽然己经走了，但那里残留的怨气依旧浓郁。
  “这个魏通，所图不小啊。”玄阳道长沉声说道。
  了尘大师叹了口气，接口道：“噬魂教卷土重来，其势汹汹，远非几十年前可比，他们如今的手段，己经不是任何一个门派可以单独应对的了，无论是贫僧的佛法，还是道长的符咒，在面对这种闻所未闻的邪术时，都显得力不从心。”
  玄阳道长沉默了，他看了一眼几乎己经耗尽了力量的了尘大师，又看了看我身后那些魂体稀薄，却依旧战意不减的百鬼军团，他是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江湖，自然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今天噬魂教能用魂毒对付佛门，明天就能用别的东西来对付道门，在这种前所未见的大敌面前，任何门户之见，都显得那么可笑和不合时宜。
  他思考了很久，最后，他走到了我的面前，那双锐利的眼睛，第一次认真地审视着我。
  “小子，清风师兄把客卿令给你，看来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玄阳道长看着我，缓缓开口，“你叫姜修，是吧，我听陵云提起过你，他说你虽然年轻，但行事有自己的章法和底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三方，声音变得郑重起来。
  “如今大敌当前，我等正道人士，若是还各自为战，拘泥于门户之见，恐怕不出半年，就会被噬魂教逐个击破，到那时，天下将再无我等立锥之地。”
  “老衲附议。”了尘大师宣了一声佛号，“若能诛灭邪魔，贫僧愿与诸位联手，共行降魔之事。”
  玄阳道长点了点头，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他这是在等我表态。
  我还能说什么呢，新仇旧恨，噬魂教和我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能有佛道两家的顶级战力作为盟友，一起去对付魏通，我求之不得。
  “我没意见。”我看着他们，“但我们得先约法三章。”
  玄阳道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一，同盟之内，不分高低，一切以诛杀魏通为首要目标，所有行动都必须围绕这个目标来进行。”
  “第二，各司其职，我负责提供情报，以及在必要的时候，动用我的这些‘客人’，道长你们茅山派精通阵法符咒，负责正面攻坚，了尘大师的佛法可以净化魂毒，普度亡魂，负责善后和辅助，我们三方，缺一不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次行动，我来做总指挥。”
  我的话一出口，张陵云身后那几个年轻的茅山弟子脸上都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就连张陵云自己，都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玄阳道长和了尘大师也对视了一眼，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只是平静地继续说道：“因为你们两家，都不够了解魏通，更不了解噬魂教，而我，跟他们打了不止一次交道，我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也知道他们的弱点在哪里，由我来指挥，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我们的伤亡，提高胜算。”
  玄阳道长看着我，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
  我没有再多说，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决定，我提出的要求虽然看似狂妄，但却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合理的选择。
  最终，玄阳道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对着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依你所言，从今天起，我们三家，成立除魔同盟，共讨魏通，一切行动，由你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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