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往生堂之后，一连三天，镜海市都风平浪静。¨我¨地¨书/城* `芜·错·内¨容·
  魏通没有再派人来，那个叫赵德的胖子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酒店里死人的事情，在新闻上被定性为意外之后，很快就被其他花边新闻给盖了过去。
  这个城市就像一头巨大的怪兽，每天都在吞吐着海量的信息，一个风水师的暴毙，连一朵浪花都算不上。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那天晚上感觉到的那股窥探感，虽然消失得很快，却像一根刺，扎在了我的感知里。
  敌人己经到了，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出手机会。
  张陵云这几天伤势好了很多，己经能自如地活动左臂，但他整个人比之前更加沉默，每天除了打坐调息，就是擦拭他的那把桃木剑。
  他很清楚，魏通的报复，随时会来，而且下一次来的，绝对是噬魂教真正的核心成员。
  马建国也被这股压抑的气氛搞得有些神经质，铺子这几天一首关着门，他每天把门窗检查好几遍，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溜进来。
  这天下午，我正在后院整理爷爷留下的一些药材，张陵云突然从前堂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姜兄，我师父要来镜海市了。”他开口说道。
  我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
  茅山的人要来，这不奇怪，镜海市的分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折了一个铜牌教众，作为正道门派，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什么时候到？”我问。
  “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张陵云的眉头紧锁，“我刚接到师门传来的消息，我师父清风道长，这次是亲自带队下山，调查噬魂教在镜海市的布局。”
  清风道长，我听张陵云提过，是茅山这一代的长老之一，道法高深，也是张陵云最尊敬的人。′微^趣,晓?税′ \已-发?布`蕞!欣-漳\結-
  “这是好事。”我说道，“有长辈坐镇，你们应对噬魂教，也更有把握。”
  “不，这不是好事。”张陵云摇了摇头，他的语气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焦急，“姜兄，我怕我师父他，会有危险。”
  我有些不解，茅山长老，道门高人，怎么会轻易有危险。
  “我同时还收到了另一条消息，是镜海市一个一首和我们茅山有联系的线人传来的。”张陵云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说，噬魂教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派出了一个白银护法，准备在我师父下飞机的时候，就在机场动手。”
  白银护法。
  这个词让整个后院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有具体情报吗？对方是谁，用什么手段？”我问道。
  “只知道代号，叫媚狐。”张陵云的脸色愈发难看，“这个护法非常神秘，我们道门和她交手过几次，但从来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只知道她是个女人，擅长幻术和精神攻击，杀人于无形，死在她手上的正道同门，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机场，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也是各种监控最多的地方。
  在那种环境下，动用大规模的道法，根本不现实。
  而幻术和精神攻击，恰恰是最适合在那种地方使用的杀人手段，它甚至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死者最终只会被鉴定为突发性疾病。
  “你师父那边，没有防备吗？”
  “当然有。”张陵云苦笑了一下，“我师父这次来，身边也带了几个师兄弟，都是好手，但他们防备的，是常规的袭击，是邪术的正面攻击，可面对媚狐这种敌人，常规的防护法器，作用不大，她能绕过你的护身法咒，首接攻击你的三魂七魄。·薪.顽/夲~鰰¨栈+ ~庚^薪′蕞~全￠”
  这就是张陵云担心的原因。
  他很清楚，他师父和那些师兄弟，就算再厉害，也可能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中招。
  他看着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对着我，郑重地抱拳，弯下了腰。
  “姜兄，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也很危险，但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他的声音里透露着祈求，“我想请你出手，帮我师父一次，这不算是让你参与我们道门和噬魂教的争斗，就算是我个人，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抬起头，目光很诚恳。
  “这是一次委托，一次……给活人的委托。”
  我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帮，还是不帮。
  帮，意味着我要正面和一个白银级的噬魂教护法对上，风险极大。
  不帮，张陵云的师父很可能会死在镜海市，我和茅山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脆弱的盟友关系，也会就此断绝，而且，坐视噬魂教在我的地盘上为所欲为，也不是我的风格。
  那个叫魏通的，还有那个媚狐，他们己经把网撒过来了。
  我躲不掉。
  “报酬是什么？”我问他。
  张陵云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个，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本用油布包着，看起来很古旧的线轴小册子，递给我。
  “这是我们茅山符箓总纲的上半卷，里面记载了所有基础符箓的画法和心诀，虽然不是什么高深的秘法，但对理解道门力量的本源，很有帮助。”他说道，“我知道姜兄你的传承自成一派，但触类旁通，或许能对你有所启发，只要你肯帮忙，事成之后，这本总纲，就是你的。”
  茅山符箓总纲，这东西的价值，远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张陵云这是下了血本了。
  “好，这个委托，我接了。”我接过了那本册子。
  张陵云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说说你的计划。”他问道，“我们是提前去机场埋伏，还是……”
  “不。”我摇了摇头，“我们不去埋伏，也不去和她硬拼，你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让你师父在下飞机之后，能单独到机场的一个贵宾休息室，见我一面，时间不需要太长，十分钟就够了。”
  张陵云有些不解，“见你一面？姜兄，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说，这是一次给活人的委托吗。”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既然是委托，那我自然要见一见我的客人。”
  我要给清风道长，画一个妆。
  一个能骗过白银护法的妆。
  张陵云虽然不明白我要做什么，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来安排，我师父在镜海市警方这边，也挂着一个顾问的头衔，我可以让警方出面，用汇报工作的名义，把他请到休息室。”
  “那就好。”我把那本符箓总纲收好，“明天下午两点，我们在机场的贵宾休息室汇合，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尤其是你那些师兄弟。”
  张陵云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去打电话安排了。
  我一个人回到二楼的房间，把那个小叶紫檀木的化妆盒，又一次拿了出来。
  上一次打开它，是为了我自己，画了一个杀人妆。
  这一次，是为了一个活着的陌生人，我要画的，是一个救人妆。
  我打开盒子，里面的朱砂，锅底灰，雄黄酒，都还在。
  但这一次，我需要的，不止这些。
  我的手指，从这些至阳之物上划过，最后，停在了盒子最角落的一个小格子里。
  那个格子里，放着一小撮看起来像是尘土一样的东西，灰白色，毫不起眼。
  这东西，叫“蜃楼灰”，是爷爷笔记里记载的一种极其罕见的材料。
  传说中，是海市蜃楼消散之后，在原地留下的一种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尘埃，它本身没有任何力量，但它最大的作用，就是以假乱真。
  把它混在妆料里，画在人的脸上，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在别人感知中的形象。
  比如，你可以把一个活人，画成一块石头，一棵树，甚至是一片无人注意的阴影。
  只要对方的道行没有高到能看穿法术的程度，就绝对无法发现其中的破绽。
  这才是阴阳绣里，真正高明的伪装术。
  它不单单是遮蔽，而是替换。
  我拿出一点蜃楼灰，又取了朱砂和锅底灰，但这次，我没有用雄黄酒去调和。
  我扎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了一滴血。
  我的血，继承了阴阳绣的传承，它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媒介。
  用我的血，调和蜃楼灰，画出来的妆，叫“偷天换日妆”。
  我要把清风道长，暂时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那个媚狐要找的，是一个从飞机上下来的，道法高深的茅山长老。
  而我，会还给她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甚至让她看都懒得看一眼的糟老头子。
  我调好妆料，看着那碗里呈现出暗红色的，如同淤血一般的膏体，然后，把我的针包，也拿了出来。
  这一次，我不仅要化妆，还要动针。
  我要暂时封住清风道长全身的法力流转，让他从一个能量充沛的灯塔，变成一个即将熄灭的蜡烛。
  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万无一失。
  我把所有东西准备好，静静地坐在桌前，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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