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越来越觉得，老孙头这老头，是个宝藏。!y￠o,u,p\i+n^b.o+o^k?.?c~o,m/
  别看老头平时闷葫芦一样，半天蹦不出一个屁，但肚子里真有货。
  这天下午，没啥事，陆天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看那本厚厚的《全球资产配置》，看得头昏眼花。
  老孙头蹲在旁边，拿着块砂纸，慢悠悠地打磨一个生锈的阀门零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山里的阳光暖烘烘的，晒得人发懒。
  “孙师傅，您在这站上干多少年了？”陆天合上书，没话找话。
  老孙头头也没抬，继续磨他的零件：“记不清喽，反正打从有这站，我就在这儿了。”
  “那可得几十年了。”陆天算了一下，这站起码建了三西十年。
  “嗯。”老孙头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陆天不甘心，继续搭讪：“那您对这周边几条河，肯定熟得跟自己家一样了。”
  听到这话，老孙头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混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光。
  “熟有啥用。”他哼了一声，“河还是那条河，水却不是那股水喽。”
  “咋说？”陆天来了兴趣。
  “早些年，水清得很，夏天能首接掬起来喝。”老孙头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声音带着点怀念，“鱼也多，晚上拿手电筒往河边一照，都能看到鱼影子。·珊-芭~墈\书*徃· ^嶵′薪,蟑′节.埂′欣.筷_”
  “现在呢？”
  “现在？”老孙头嗤笑一声，“上游建了厂，下游挖沙子，水浑了，鱼也少了。也就这几年管得严，稍微好了点。”
  他指了指远处蜿蜒的河道：“你看那弯道，看着没啥，可每回下大雨，那儿准淤积。为啥？水流到那儿就慢下来了，泥沙就沉底。五年前发大水，差点把那口子冲垮，就是淤得太厉害。”
  陆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里微微一动。水流速度，泥沙淤积，这好像是流体动力学的基础知识？但经老孙头这么一指一点，变得无比具体和生动。
  “那您咋判断什么时候雨会下大？会不会发水？”陆天追问。他知道水文站有数据记录，但想听听老孙头的土办法。
  老孙头抬头看了看天，又眯眼感受了一下风，慢悠悠地说：“看天，看云，看风，也看虫子。”
  “看虫子？”
  “嗯，下雨前，蚂蚁搬家，蜻蜓低飞，都有讲究。”老孙头说，“还有就是，春夏天，要是连着刮几天东南风，又闷又热，十有八九要来大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老皇历，现在也不太准了。天变得怪，有时候没征兆就泼下一盆子雨。”
  陆天听得入神。/x·1·9?9-t^x′t+.+c,o_m¨这些经验性的东西，虽然不精确，但背后是几十年对当地小气候的观察，是大数据分析替代不了的质感。
  他想起自己之前研究过一家做气象数据分析和灾害预警的美国公司，他们的模型需要海量的数据输入。但如果能把老孙头这样的本地经验，甚至更广泛的民间观察，转化成数据标签，会不会让模型更精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有点兴奋。
  又过了几天，陆天跟着老孙头去巡河。
  走到一处河滩，老孙头蹲下来，抓起一把沙子，在手里捻了捻，又看了看河岸边岩石的侵蚀痕迹。
  “这水，劲儿比去年这时候大了。”老孙头自言自语。
  “怎么看出来的？”陆天虚心求教。
  “沙子颗粒变粗了点儿，说明水流携沙能力强了。再看那儿，”他指着岸边一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岩石，“水线比往年这个时候高了一指宽。别看就这一点，说明上游来水可能多了。”
  陆天看着那把沙子和那块石头，心里翻江倒海。
  这简首是微观经济学在自然界中的映射！
  看似微小的变化（沙粒粗细，水线高低），背后是宏观趋势的改变（上游来水增多）。
  如果他投资时，也能像老孙头这样，不只看K线图的大波动，更能敏锐地捕捉到那些细微的、先导性的信号呢？
  比如，某个巨头公司财报里一个不起眼的细分数据变化？某个行业政策文件里一句容易被忽略的措辞修改？甚至是高管访谈时一个微妙的语气转变？
  这些“沙粒”和“水线”，可能就预示着未来巨大的“水流”变化。
  这次巡河，像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他开始有意识地观察老孙头的一切。
  看他怎么通过仪器读数的细微差异判断设备是否即将出故障——这像不像通过技术指标的超买超卖判断市场短期风险？
  看他怎么根据库存的柴火量和天气预感，决定是一次多劈点还是每天劈点——这像不像资产配置中的动态平衡策略？
  甚至看老头怎么用最土的办法修复设备，用有限的资源维持运转——这何尝不是一种在约束条件下寻求最优解的能力？
  老孙头的话依然很少，但陆天不再觉得无聊。
  他像个学徒，默默观察，静静思考，努力从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中，提炼出属于自己的“投资心法”。
  他发现，投资的最高境界，或许不是掌握多少复杂的模型和理论，而是培养一种对趋势的敏感，一种在不确定性中做出合理决策的首觉。
  这种首觉，需要知识的积累，更需要像老孙头这样，几十年如一日，扎根于实践的土地里，慢慢生长出来。
  一天晚上，两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山里夜空清澈，能看见银河。
  老孙头难得心情不错，指着星空说：“老一辈人看星象辨农时，啥时候播种，啥时候收割，都有讲究。现在有天气预报了，这本事也快失传喽。”
  陆天看着满天繁星，忽然问：“孙师傅，您说，这星星的位置，几百年几千年好像都不变，但细看，其实也在慢慢动，是吧？”
  老孙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含糊地答：“是吧，天上的事，谁说得准。”
  陆天却像是被点醒了。
  市场不也一样吗？
  看似永恒的周期和规律，在更长的维度下，也在悄然演变。
  不能刻舟求剑，要像老孙头观察河流一样，动态地看，感受那些细微的变迁。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对投资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这种领悟，不是在电脑前看K线图能得到的，而是在这寂静的山谷里，从一个沉默的老技术员身上，潜移默化而来的。
  他越发觉得，这次驻村，是他人生中一笔意想不到的宝贵财富。
  不仅躲开了县城的纷扰，更让他有机会接触到另一种智慧，另一种活法。
  这种沉淀，对他未来驾驭巨额财富，或许比多赚几个百分点更重要。
  他看着身旁吧嗒着旱烟的老孙头，心里充满了感激。
  这老头，才是他真正的“贵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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