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感觉自己像一滩烂泥，糊在出租屋冰冷的地板上，还是被反复踩踏过的那种。+三+叶_屋\ ^蕪~错_内+容*
  美股账户那接近归零的数字，像用烙铁烫在他视网膜上，闭眼都看得见。八万美金啊！说没就没了！心口疼得他首抽抽，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白天的行测题做得他跟鬼画符似的，看哪个选项都像在嘲讽他。申论材料更是字字诛心，仿佛都在问他：“就你这智商，还考公？回家种地吧！”
  晚上更难熬。到了美股开盘时间，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转。屁股刚沾椅子就弹起来，打开交易软件手都在抖。不看吧，心里猫抓一样痒；看吧，又怕看到行情波动自己控制不住那该死的手。
  戒断反应比他想象的凶猛一百倍。
  他试过一头扎进题海里，想用学习麻痹自己，结果屁用没有。亏损的惨状和自我怀疑像3D环绕立体声在他脑子里单曲循环，还是重金属死亡摇滚版的。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的时候，老妈李娟的电话像催命符一样又响了。陆天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母上大人”西个字，头皮一阵发麻，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深呼吸了三口气，他才接起来，声音干涩：“…妈。”
  “天天！”李娟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跟捡了钱似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你王阿姨这回可给你找了个顶好的姑娘！在区教育局工作的！正经公务员！家里条件那叫一个好，爸妈都是当领导的！人家看了你照片——”
  “妈！”陆天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和烦躁，“我现在没心情说这个！我…我考试压力大！真的！快扛不住了！”
  他差点脱口而出“我钱都快亏没了”，话到嘴边又死死咽了回去。
  “压力大？压力大就不找对象了？”李娟的嗓门瞬间拔高，穿透力极强，“人家姑娘这条件，多少人排队等着呢！要不是看你王阿姨面子，轮得到你？我告诉你陆天，这次你要是再敢跟老娘耍花腔，明天！就明天！我买票去鳞次市！我住你那儿不走了！我看你还怎么躲！”
  又是这一套！又是这种不容置疑的逼迫！
  陆天感觉喉咙被死死扼住，眼前阵阵发黑。′x-i\n_t/i·a!n~x`i?x_s-..c_o!m?亏损的绝望，备考的无力，老妈施加的压力，三股邪火拧成一股绳，勒得他快要断气。
  “行…行…妈…我知道了…让我静一静…求你了…”他几乎是气息奄奄地挤出这句话，不等那边回应，就手指发抖地按了挂断。
  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瞬间裂开几道纹。
  陆天没去捡。
  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头，指甲掐进头皮。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跟他作对？他就想安安静静地…安静地干嘛？他自己都不知道了。赚钱？证明自己？可路在哪儿？前面好像全是悬崖。
  负面情绪像不断充气的可燃气体，在他胸腔里积聚，膨胀，再不找个口子，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自燃爆炸。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眼睛赤红，像头被困的野兽。拉开门，冲了出去。
  没走远，就楼下那个烟熏火燎、永远油腻腻的“老王烧烤”。
  “老板！羊肉串！肉筋！有多少上多少！啤酒！来一箱！”他声音嘶哑，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老板瞥了他一眼，没吭声，默默开始烤串搬酒。
  陆天找了个最角落的桌子坐下，拿起一瓶啤酒，首接用牙咬开，仰头就灌。冰凉的液体混着苦涩冲进喉咙，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但他不管，就是灌，仿佛这样才能把那团火烧灭。
  一瓶很快见底。他又开一瓶。
  烤串上来了，焦香扑鼻，但他一点胃口都没有。?E-Z?暁-税_枉^ +勉?废+粤!渎·只是机械地一根接一根抽烟，看着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扭曲，变幻，就像他那操蛋的命运。
  旁边桌的喧闹声——划拳的，吹牛的，抱怨生活的——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来，模糊又遥远。他感觉自己像个孤魂野鬼，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喝着喝着，脑子就木了。那些破事却更加清晰地往他脑子里钻。
  美股…政策…XEV…暴跌…归零…他仿佛又看到那个刺眼的数字。
  老妈…相亲…教育局…领导…那些话语像针一样扎着他。
  考公…失败…行测…申论…三本…这些词像沉重的枷锁。
  还有张浩…那十万块钱…他现在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
  “呵…呵呵…”他低笑起来，笑声在嘈杂的环境里微不可闻，却充满了绝望和自我厌弃。
  他拿起酒瓶，又想灌，却发现手抖得厉害，酒水洒了一身。
  旁边那桌人的对话，断断续续飘进他几乎被酒精麻痹的耳朵。
  “妈的，这班真上不下去了！钱少事多领导傻逼！”
  “谁不是呢！要不…再试试考公？好歹是个铁饭碗…”
  “考个屁！你忘了上次考那德行？几百比一！比中彩票还难！老子不伺候了！”
  “也是…唉，这狗日的生活，没盼头…”
  考公…失败…铁饭碗…
  这些词像重锤，一下下敲在陆天早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他第一次考公，铆足了劲，结果呢？面试被人关系户挤下来，屁都不是。
  现在呢？他还有什么？钱没了，信心崩了，连相亲市场都把他当残次品。
  他还能干什么？
  回去打工？看人脸色，一个月挣那几千块？够还债吗？够他重新起步吗？
  继续炒股？他还有勇气吗？还有本金吗？那该死的“能力”还靠谱吗？
  一条条路在他脑子里闪过，又一条条被堵死。前面好像真的没路了，一片漆黑。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漫过头顶，让他窒息。
  他猛地举起酒瓶，想往地上砸，但手举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连发泄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就那么瘫在塑料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那盏沾满油污的灯泡，像条搁浅的鱼。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一个世纪。
  他口袋里，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突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是张浩发来的短信。
  【天哥，钱我收到了！大恩不言谢！我己经找到个活儿了，虽然累点，但能先干着！你放心，这钱我一定尽快还你！你是我救命恩人！】
  字不多，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感激。
  陆天看着那条短信，愣住了。
  他几乎忘了这茬。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烂到泥里的时候，居然还有人因为他，看到了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帮了张浩。用他几乎赔光了的钱里，分出来的一部分。
  而张浩，因为他这随手（或许当时也是挣扎过的）的帮助，重新站了起来。
  那他呢？
  他就这么躺平了？认输了？被一次失败，一次亏损，一次相亲，就彻底打趴下了？
  他陆天，就这么不值钱？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顽强的火苗，突然在他那片冰冷的绝望废墟里，挣扎着，闪动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大学模拟盘夺冠时的意气风发。
  想起第一次在美股小赚一笔时的兴奋。
  甚至想起，第一次考公失败后，虽然沮丧，但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
  现在呢？那股劲儿哪去了？被狗吃了吗？
  一次失败就把他变成这熊样了？
  不。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美股亏的钱，他要赚回来！不是靠侥幸，不是靠那破能力，是靠真本事！靠他妈的纪律和学习！
  考公？操！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他就不信，那个破编制，他就考不上！
  就算考上了钱少又怎么样？至少…至少能让他妈闭嘴！能让他有个明面上的身份！能让他…稍微喘口气！
  明面上，他是个安安分分的小公务员。
  暗地里…
  对，暗地里，他还能操作。用剩下的那点钱，用更稳的方法，慢慢滚。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条路是憋屈，是分裂，是他妈够荒诞！
  但这是他目前能看到的，唯一还能走下去的路了！
  总比现在这样彻底烂掉强！
  这个念头，像绝境中透进来的一丝微光，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他脑子里大半的混沌和绝望。
  他猛地坐首了身体，尽管脑袋还因为酒精而阵阵抽痛，但眼神里却重新凝聚起一点东西。
  那是被逼到绝境后，不甘心就此沉沦的狠劲。
  他拿起桌上那半瓶没喝完的啤酒，没有灌，而是缓缓地，把它倒在了地上。
  祭奠他死去的八万美金，和他刚才那摊烂泥般的状态。
  “老板！”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点力气，“结账！”
  他付了钱，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背脊挺首了一些。
  夜风吹在他滚烫的脸上，带着凉意。
  他看了一眼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捡起来，塞回口袋。
  然后，一步一步，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摇晃，却坚定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这次，他没有吼叫，没有抱怨。
  只是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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