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作者:萧东楼    更新:2021-11-30 03:16
  “最后国际高新科技组织来考察的时候,没等人家发问,我朋友就告诉他们,说我现在每天给他们发一美金,他们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大家听到最后哈哈大笑,然后纷纷发表议论,忽然有人说:“每人发一美金,爱吃什么吃什么……萧总,你涮我们呢!”
  这次轮到我哈哈大笑,自己认罚喝了一杯啤酒。
  吃完饭,我回到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就出发到府前路的市政府那边去,上午有人通知我去当面核对一些资料。到的时候我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便一一与他们打招呼,都是广州一些知名的IT企业的老总们。
  一位保养得极好的少妇接待了我,把一个档案袋递给我,要我再确认一下这些资料的准确性与真实性。我笑笑接过来大致浏览着,准备装模作样看一会儿就还给她。不料我却一眼看到自己的学历部分有一栏写着“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国际贸易”,就连忙指着这栏给她看,不料她却很好看地笑了:“我知道你是XX外语学院毕业的,可是你也知道这样去签证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点头表示理解,又再浏览了一下就还给她表示无误,并且留了张名片给她,她放在手里看了看,笑着说:“盛世软件,萧总,久仰久仰。不过倚老卖老,我要叫你一声小师弟。”
  我愣了一下,有些惊喜地说:“你也是……”
  她冲我眨眨眼,笑道:“我也是那里毕业的,比你早六年。”
  我即将登上飞机再次出发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国度,我曾经怀着无比憧憬和兴奋的心情踏上它的土地,但却又在那里破灭了我的理想,经历了一场惊天的阴谋,而且还要守口如瓶。
  就在我办齐所有手续准备出发的时候,石方却早我一天从大洋的彼岸飞了回来。
  02
  沙面的环境清静优雅,洋溢着异国风情,作为领馆区所在地,残留着许多当年的殖民痕迹,却满足了更多小资的生活追求。
  晚饭在这里吃是石方的主意,说是要给我饯行。石方看起来风尘仆仆,但是精神却很好,可见这次美国之行还是十分愉快的。
  吃完饭,我们到“兰桂坊”喝酒。看着外面的景色,慢慢地喝着酒,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我们都小心翼翼地没有提起陶立群的事情。
  喝到最后,我们都觉得有点意兴阑珊,于是石方就提议买单走人。下车的时候,石方用力地搂了搂我的肩膀:“明天不送你了,一路顺风!”
  飞机先飞香港,然后转机直达旧金山。
  我们的飞机严重晚点,一行人在机场百无聊赖。香港新机场启用后我第一次来,觉得除了大还是大,别无特色。
  一直到中午一点多,飞机还没起飞。我觉得饥肠辘辘,机场奉送的盒饭看起来又乏善可陈,于是就跟几个团友一起溜达着去找东西吃。
  转了一圈儿找到一家港式茶餐厅,觉得东西还不错就每人要了一碗牛腩面加个煎蛋,另外要了一杯丝袜奶茶。大抵是因为饿得厉害,觉得东西美味无比。
  结账的时候有些吃惊,六个人居然吃了500多港币。大家一边付钱一边骂骂咧咧,因为在场的多是政府朋友,我就抢着买了单,顺便安慰他们香港的饮食消费就这个鸟样子了。他们这才高兴起来。
  飞机终于起飞。
  漫漫长路,寂寞难耐。我跟空姐要了一小瓶威士忌,喝了之后看会儿书就沉沉睡去。
  半夜醒来的时候,许多人还目光呆滞地似睡似醒,我恍惚间又想起了96年飞去美国的情形,一时间觉得恍若隔世。
  飞机落地后,导游安排我们在HOLIDAYINN住下后,组织者告诉我们明后两天我们的行程都是在硅谷开会参观。然后后面的安排就是所谓的商务考察,其实就是旅游。美国我曾经呆了半年多,实在是没有什么新鲜感,只不过96年的时候我对IT行业还一无所知,如今居然也代表中国华南地区的IT企业过来开峰会,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餐,会议专用的大巴就来接我们奔赴会场。
  硅谷其实是一个长度大约32公里的工业区,位于加利福尼亚的帕拉托和圣何塞之间,许多制造和设计电脑晶片的公司位于此处,名称来源于用来制造这些电子装置的材料:高纯度的硅。
  硅谷一词是1971年当地报纸的一个编辑最先使用的,用来指旧金山湾南端沿101高速公路,从门罗公园、帕拉托,经山景市、桑尼维尔到硅谷的中心圣克拉奇∨書∨網拉,再经坎贝尔拐到圣何塞这条狭长地带。
  它既不是盛产石头的峡谷,又不是喧嚣而拥挤的一条街,而是蓝天下绿荫中一系列新兴小城市。从60年代起这一地区飞速发展,成为高科技工业中心,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取得了引以为傲的非凡成就。
  当年惠普公司起家的汽车房由加州政府公布为硅谷发源地而成为重要的旅游景点。
  我陪着他们在车库门前合影,拍出“中国HP,舍我其谁”的风范来。
  会议冗长乏味,我翻着资料看,台上雅虎、思科、英特尔、甲骨文等公司的要害人物轮番上阵做报告,另外高盛、所罗门等著名风险投资公司也混迹其中,目光炯炯。
  会议的组织者是加州华人商会,会场上随处可见他们的宣传旗帜。
  我打了个呵欠,溜出来抽烟。
  外面的平台宽阔通风,加州阳光温暖可人,我靠在栏杆上点烟,忽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我背后传来:“东楼?”
  我回过身,一个我怎么也想象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就站在不远处,笑盈盈的。
  我嘴唇上的烟哆嗦了两下,掉在了地上。
  03
  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穿着浅绿色的外套,脖子上系着一条碎花的丝巾,双腿修长,腰肢纤细。
  她就这么笑吟吟地望着我:“东楼,真的是你!”
  我觉得自己嘴唇干裂,声音突然嘶哑到发声困难,我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喊出了两个字,很沉很沉的两个字:“毛毛。”
  毛毛慢慢地走了过来,还在笑,但是泪光闪动。
  她伸出手,慢慢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她的手指细腻光滑,却有些颤抖。
  我就这样看着她,不出声。过了一会儿,她把自己放在我的怀里,开始哭泣。
  我伸出双手,把她抱紧。
  坐在会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我们面对面。
  毛毛微笑着跟我说起毕业后的一些事情,她比我晚一年毕业,然后回到上海。父母建议她到美国读书,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她看着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就在我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学期,我发疯似的开始准备托福考试,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要为我们的将来做一个更好的打算。
  为了专心复习,我搬出了宿舍,住在老九帮我找的一个房子里闷头复习。那段时间,毛毛经常过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为我做饭洗衣服什么的。
  毛毛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要说做饭洗衣,怕是连扫把都没摸过一下。
  毛毛开始学着去菜市场跟人还价,学着做饭,学着洗衣服,那个房子没有下水的地方,必须到院子里去洗。当然,不是用洗衣机。
  看着毛毛为我付出的一切,看着她被油烫伤的手,我只有无言的感激。
  但是,就在毕业前夕,有些问题在我们之间终于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记得那是刚刚进入六月的一天,天热得人透不过气来,天气预报说有38度。可是那个晚上我自己身上的温度却超过了当天的气温,我发着高烧。
  毛毛要我去医院,我死活不肯,觉得麻烦。她拗不过我,就喂我吃了退烧药后,担惊受怕地守着我,不停地给我量着体温。
  半夜的时候,我的体温总算降了下来。出了几身大汗后,身体虚弱但也觉得无比轻松,我想起一天还没有看书,对即将临近的考试十分没底。
  我挣扎了一下坐起身来,换下身上湿透了的T恤,准备下床看书。尽管我轻手轻脚,但还是弄醒了毛毛。她问清楚我的意图后,一脸的愤怒并坚决反对。
  我陪着笑脸逗她,但她坚决不为所动,后来我也恼火起来,甩开她的手径自下床去看书。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她轻声地抽泣着。
  我叹了口气,心下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便放下书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长发,无声地向她道歉。
  她转过头来抱住我,哭得十分伤心。我低下头来安慰她,她抬起头狠狠地吻住我,我感觉到她的舌尖上还有咸咸的泪水。
  争执之后的许多和解总是这样不约而同地回到床上。
  毛毛趴在我的胸膛上喘息着,脸上也跟发了高烧似的,红扑扑的。
  “东楼,我们商量个事情好么?”
  “嗯,你说。”
  “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好。”
  “你也不要这么辛苦了好不好,我看着心疼。”
  “不辛苦不就半途而废了?傻瓜。”
  “其实你考托福不就是为了出国么?还有许多办法啊,干吗非要选一条最累的路走?”
  我没有出声。
  “再说了,出国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情啊,镀层金回来还不是为了个好前途?我明天就打电话给爸爸,你都要毕业了,我们也该跟他们说说我们的事情了。”
  说实话,我十分反感,但是忍住了。
  刚刚和好,我真的不想跟她再吵架,就打了个呵欠,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伸手关了台灯:“不早了,睡吧。”
  第二天,毛毛一大早就走了,一直到黄昏时都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