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雅间“竹韵”。!j+j·w\x¨c¨.,i¨n^f-o.
  荒昏入夜，窗外细雨如丝，敲打着芭蕉，更衬得室内一片压抑的沉默，小廉将军—廉谆，这位昔日的北城军悍将，如今的翰林院编修，太子门下的清客，正对着杨历年苦笑，他面前的酒壶己空了大半，眼神不复往日的锐利，只剩下深重的疲惫与一丝不甘。
  “贤弟，你可知...调离北城军，非我所愿。”廉谆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酒杯：“战场的风沙，袍泽的血，那才是我廉谆该待的地方，可如今一纸调令...呵，翰林院？那是风花雪月、皓首穷经的去处，把我这把刀塞进笔筒里...钝刀子割肉，痛啊！”
  在喝茶的地方却喝起酒来，他倒是头一个。
  廉谆仰头灌下杯中残酒，辛辣感似乎刺激了他的倾诉欲：“为何投靠太子？你说我有的选吗？调离北城只是是第一步，紧接着便是老爷子往日门生在朝中处处受制，族中子弟前程受阻...这翰林院清贵，不过是拴在我脖子上的金链子，太子殿下他伸了手，许了诺，这手，你说我接还是不接？”
  廉谆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心酸与无奈：“我廉谆不怕死，但我不能看着家族因我而衰，这京城，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进来了，想干干净净出去？难！”
  前些日子，廉府诸多门生上门拜访，话里话外都是要劝解廉谆接受太子的招揽，在这集体施压之下，廉谆也无能为力，只得乖乖投靠！
  瞧着他失魂落魄，毫无往日风采，杨历年陪着他喝了一杯，低声道：“廉老将军己致仕多年，你父亲廉将军多年前也战死沙场，如今廉府只得你一人传承，为何如此这般，太子仍旧不远放过你们廉府，他的手段...当真如此狠绝？”
  廉谆长叹一声，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指了指上面苦笑道：“天家之人，谁不狠绝？”
  “贤弟，你知道那日你我第一次见面，我为何会与你那般亲近吗？”
  “不是因为你平安里务司的身份，而是因为你自己，因为你姓杨！”
  “你杨府祖上，与我廉府祖上，其实是一同征战过沙场的兄弟，只是后来你杨府逐渐势微，咱们两府之间才渐渐没了联系。\x~i+a.n,y.u-k`s~.?c`o_m?”
  说着他苦笑一声，自嘲道：“听到这，或许你会觉得我廉府不过是那攀附权贵的墙头草之流，眼瞧着杨府没落便急于撇清关系，以求自保，对不对？”
  他摇了摇头：“但事实并非如此，你杨府没落这西朝以来，我廉府多次启奏朝廷，想要助你杨府重振军威，但都事与愿违，你杨府的没落，不是因为族中人丁凋零，也绝非后嗣子弟无能，是这上面的人...不想你杨府再站起来啊！”
  他又指了指天花板，神情凝重道！
  话音落下，杨历年瞧着廉谆那双隐隐充满血丝的双眼，一时愣住了，原来竟是这样？
  沉默了良久，廉谆又是一声苦笑，继续说道：“是否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杨府当年的情形，如今在我廉府头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上演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是随着当年杨府那般，任由家族衰落，还是再挣扎挣扎？”
  杨历年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w*a′x?s\w`.*c~o`m?
  廉谆又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喃喃道：“杨历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杨府虽然没了，但你却有了平安里务司做依靠，就算此生无法重振杨家，或许你也能逍遥自在的活完这一生，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解脱...”
  他重重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一首沉默倾听的杨历年：“你如今执掌平安里务司，虽位不高，权却重，更难得是...你似乎还保有几分本心，这【甲骨之争】凶险万分，城外群狼环伺，城内...又何尝不是虎视眈眈，你...当真要亲自下场？”
  杨历年沉默了半晌，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却平静无波道：“你是身不由己，我又何尝不是？”
  廉谆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好！既如此...为兄送你一份薄礼，或许能在云梦泽中为你添几分生机。”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极其工整、材质非丝非帛的图纸，轻轻推到杨历年面前。
  图纸展开一角，上面是极其复杂精密的线条与符号，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韵律，中心区域赫然标注着“云梦泽·天机阵（残）”。
  “此乃皇家狩猎场云梦泽深处，一处隐秘天机大阵的部分残图。”廉贞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此阵据说与上古遗迹有关，威力莫测，但也凶险异常，极易迷失，是老爷子机缘巧合所得，于我己无用，但对杨兄深入险地，或可做一参考！”
  杨历年的目光在图纸上停留片刻，眼神微凝，这份礼，太重了，重得烫手，他缓缓将图纸推回：“廉兄，此物干系重大，杨某恐受之有愧。”
  廉谆按住图纸，眼神复杂：“贤弟，就当...是我为自己寻一份心安吧，你活着，我廉府从今往后也有能对照的影子。”
  他话中似有深意，却又点到即止。
  ....
  夜深。
  听雨轩的酒局终了，廉谆早己不胜酒力，伏案沉沉睡去，鼾声微起。
  杨历年替他盖上一件薄氅，嘱咐店家好生照料，便独自一人撑着油纸伞，步入了京城深夜的冷雨之中。
  街道空旷无人，只有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伞面，在寂静中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回响，昏黄的灯笼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光晕，又被无边的黑暗迅速吞噬。
  杨历年步履缓慢，廉谆那充满心酸与无奈的倾诉，杨府衰落的真相，太子递来的橄榄枝，还有那张烫手的天机阵残图，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然而行至一处街角，杨历年脚步蓦然一顿。
  一种被无形之物凝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丝，瞬间缠绕上他的后颈，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微微侧首，深邃的目光穿透雨幕，向上方望去。
  不远处，一处高耸宅邸的飞檐之上，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伫立。
  雨水在她周身形成一层朦胧的水汽屏障，却无法掩盖那身姿的孤绝，她仿佛融入了这漆黑的雨夜，只有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隔着雨幕，精准地落在杨历年身上。
  “蓝凰儿...”杨历年眉头微微一蹙，喃喃一声。
  没有言语，没有征兆，蓝凰儿的身影骤然动了！
  她如同月下惊鸿，轻盈地自飞檐上纵身跃下，却不是扑向杨历年，而是如同一道幽蓝的魅影，朝着城南的方向疾掠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重重屋宇之后。
  杨历年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体内气息流转，脚下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紧随其后，油纸伞被他随手丢弃在街角，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发梢和肩头，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前方那道在雨夜中若隐若现的幽影。
  城南，一片茂密的竹林，雨打竹叶，沙沙作响，更添几分凄清与肃杀。
  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落入竹林深处，在泥泞的空地上站定。
  雨水顺着竹叶滴落，砸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天然的水帘；西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微弱的灯火透过竹林的缝隙，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只有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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