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作者:萧逸    更新:2021-11-30 02:06
  石继志愤怒填胸,在空一翻双腕已把两箭握在了掌中,顿觉掌心一阵火热,可知劲道之足了。
  石继志才一抓箭,那烈日已松手下地,拧腰向后坡便纵,石继志扑上树,他竟已出去了四五丈,石继志被逗得无名火大起,喝声:“小辈欺人大甚,看箭!”用二指钳着箭身白羽,以“托手箭”打法,向外一翻腕,“嗤嗤”两声,两道白线一闪,已奔烈日后肩“肩井穴”上射去。
  烈日功夫也颇了得,闻风即知原物奉还,头也不回,向前一伏腰,两枝箭已擦背而过,劲道之足,并不稍逊卡簧弹出,可知对方手劲之大了!
  他这一伏腰,石继志已捷如飞鸟般纵身而至,足才一落地,立刻冷笑着道:“暗箭伤人算哪门子英雄,烈日!你接招吧!”话一完,竟用了一手“龙形穿手掌”,把一股丹田气贯上了右臂,向外一抖。这种掌力,身势不用落实,只要掌风沾上对方,准能伤对方于掌下,石继志掌风劲疾,已堪堪击中了烈日。
  烈日见石继志一迫近,已知道不易逃开对方掌下,只得一咬牙,作困兽之斗,他腕下白羽箭,是纵横江湖成名的利器,今夜竟两次失手,已生戒心。在这千钧一发中,竟自弯指扣上了箭筒机钮。见石继志双掌已到,他连回身的工夫都没有,猛然一仰身,用“金鲤倒穿波”的姿势,“叭叭叭”三道白影电闪般向石继志打去。
  这一手暗器更是厉害,因相距太近,任石继志身形再快,也是难以逃开了,就在这紧张的情势下,蓦然斜刺里一阵疾啸,跟着叮叮一阵脆响,竟由侧面飞来三点金星,不偏不斜正打在那白羽箭身之上,腕力之强,竟把这么为劲的白羽箭身硬给错开了半尺。
  石继志惊慌之下,一式“潜龙升天”已拔起八尺许高,以二足足尖,向下一点,已闪开二箭,一弯身钳住了下余一箭的箭身白羽。他心中已恨透了烈日,向外一翻腕,口中暴喝了一声:“打!”“噗”一声,竟自扎入了烈日胯股之上。
  烈日疼得“哟”了一声,他也真狠,竟不容那矢尖钢刺弹出,猛一反手已把这枝箭拔出,鲜血如泉涌而出。接着一个“懒驴打滚”,在地上猛一个翻身已自挺身而起,双目如血,只见他猛然伸手向腰中一探,“噗噜噜”一阵风响,竟由腰上抖出了一条金丝锁口鞭,跟着向前上足,身形往右一旋,金丝锁口鞭就像一条银龙似地,倏地向石继志横腰扫来。
  石继志正心想这发金钱镖救自己的到底是谁,不想才一转念,烈日居然亮出了兵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猛下毒手,不由怒喝了一声:“来得好!”往下一扑,上身已贴着了地面,擦着地面一拧腰,已把金丝锁口鞭让了过去,往外一长身,双掌往外斜推,劲疾的掌风反向烈日右肋打去。
  双掌还未打上,烈日就觉得掌力十分重,暗说不好,猛然往回用力一拧身,“嗖”的一声已出去了丈许,杀腰就逃。石继志只当他又有暗器要到,真有点怕了,喝了一声:“你还想走么?”人随声起,用蛇行乙式飞扑了过去。
  石继志这一次是安心不让他逃出手去,一式“游龙探爪”向外一递掌,口中嘿了一声,掌风竟把烈日震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烈日已吓破了胆,怪吼一声,猛然拧身,向两丈以外的一棵树上纵去,石继志冷笑一声,丹田气一提,一点足尖,双臂往下一抖,一鹤冲天陡然拔起,虽起身较这烈日为迟,但却超在了他的前面,竟先他落足在那棵枯树之上。
  这么一来烈日身形已扑至,再想收势,哪还能由得了自己,倏地摔了下去,这一下可把烈日害苦了,这棵树高有四五丈,仅是一棵枯干,并无其他可落足之处,要是摔下来,就是不毙命也得落个骨断筋折,他又哪里知道,还有更妙的在后头。
  身才摔下,但见白影一闪,烈日方闭目受死,谁知石继志竟又比他先下地了一步。烈日正头下脚上倒栽而下,石继志因心存厚道,不忍见他如此摔毙,口中喝了一声:“死可不成!”掌猛向上一翻,已按住了烈日的双肩,又向上一推,烈日偌大身体忽悠悠起来了足有四五丈,竟自又到了欲落足之处,同时身子已正了过来,烈日在空一分双臂,才落足树干之上,已吓得面无人色,汗流使背。
  石继志在树下冷笑了一声:“兄弟!你还差得远!我走了……”说着略一环视,并未发现施金钱镖救己之人,见众人又都偎上,为了免去麻烦,他叹了声道:“我还是走吧……”跟着倏起倏落,施出上乘轻功“晴蜓点水”,一霎间已扑出这孔雀坪。
  他离开闹哄哄的人群,阵阵夜风由无垠原野吹来,使他感到清醒了许多,他又想到了莫小晴和程友雪,他想:“如今这两个人都走了……她们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尤其是程友雪,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她了,自己所以能有今日,甚至自己能活到今天,要不是这位姑娘,什么都谈不上。
  于是他又想到,当初在洞庭湖畔自己逢难时被她救到那一所破庙中的情节,程友雪是如何安慰自己,鼓励自己,那种恩情岂能容人一刻去怀!想到此不禁觉得鼻子酸酸的,哭道:“友雪妹妹!我是爱你的……你怎么竟会误会我?多少日,多少月,多少年,我都想着你!友雪!你忍心弃我而去么?”
  忽然他又想到了小晴,这位姑娘居然陪自己远走穷荒,沿途吃尽了苦,似此真情,就是铁石人又岂能不动心呢?
  何况这位姑娘无论学识人品或者武功,哪一样也都是上品,尤其近日来。自己竟和她相处得如同兄妹,这一突然失去,竟似少了一件极心疼的东西似的……他哪里知道,虽然口口声声自认为和小晴只是兄妹之情,事实上确实不是如此了。
  只要一静下来,小晴那天真无邪的影子就浮在眼前,笑时的娇,闹时的俏,静时的甜,动时的美—……多少往事又重回到了他的脑中。
  不知不觉,他口中竟又喃喃地唤着:“晴妹!晴妹……你真的走了?”
  猛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忽然大叫起来,自语道:“我真傻,她的东西、马什么的,不都还在柳复西处么?”想到此不由足下加紧,笑道:“对,她一定在那儿……她不会走的!”一会儿那老汉人柳复西的羊皮帐篷已在望中,再几个起落已至门前,只见全帐空空,众人都在狂欢未归。
  石继志揭帘入内,见一个四十上下的哈萨克女人坐在里面,正是柳复西的妻子,见石继志回来,忙站起连说带比直往外指,石继志也听不懂她说什么,不由急道:“她走了么?”那女人依然像说外国话似地哇啦哇啦直叫,石继志正感纳闷,这女人却从身上取出一个纸团,递与石继志,并连向外指。
  石继志惊奇地接过这纸团,见被握皱得一塌糊涂,口中道:“这是她写的么?”忽然想到问她等于白问,还是看看信吧!
  展开这纸团,其上是篇蝇头小字,颇为绢秀的一笔草体,但却似临笔急促,写了几行,又用笔划去了,试读之却是满纸辛酸,上面仅能辨认出几行:“我的人虽走了,但是我的心却永远追随着你……天长地久……海角天涯……”石继志不觉一阵鼻子发酸,泪竟流了出来。
  原来这位多情的姑娘在和友雪一番狠斗之后,一心盼望他能安慰自己一下,却不知他竟奔向程友雪,一时心寒透底,再也忍不住,反身狂奔而去。
  后来虽发现石继志在身后追她,但是总因当着友雪不便如此回来得快,方把脚步放慢,心想只要石继志能追上来,多少安慰一下,也就可以见好就收,自己又岂能忍心真走?
  谁知在此时那程友雪竟也生气回奔,石继志又转回追那一边,这么一来,莫小暗势成骑虎,是非走不可了,更加上眼见他对友雪如此深情,芳心也不由为之寸断,一时足下加劲,如飞赶回那住处帐篷,进门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老妇人见状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语言也不通。莫小晴哭了好一阵子,才止住泪,自己忙带了随身衣物,到后面把自己的马牵出来,本想给他留一封信,只是心情太复杂,举笔久久不能下言,最后才写道:“继哥: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继哥!你可知我内心是多么不愿这么做啊!这些日子里,我的心已全给了你……我的人虽然走了,但是我的心,却永远追随在你的身边,天长地久,海角天涯……”
  忽然又觉得这么写不好,用笔划掉又在旁写:“我是多么的伤心失望……继志哥哥……今生今世,除了你以外,已没有我再能爱的人了……但是你,狠心的薄情人……”写至此她已泣不成声,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落笔,同时又怕他回来,于是用笔又把写好的划去,顺手团成一团抛于一边,含泪外出上马狂驰而去。
  那哈萨克妇人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待她走后才从地上捡起了那皱作一团的纸来,知道这里面定有原因,就揣在怀里,不一会儿果然见那年轻的汉人也回来了,所以连说带比地说了一阵。因她丈夫是汉人,所以还能凑合说几句不成文的汉语,石继志尚能听出:“她……女人……马……有走!”
  石继志流了一会儿眼泪,知道伤心也没有用,还是走吧!天山之行事了,自己如道经川蜀,定要访这莫小晴,好歹也向她表明一下自己的心迹,并非是如她所想的那么薄情之人,实在是此心已早早托付他人,只能视她如妹,别的……又能如何呢!
  唯恐那沙漠红丹鲁丝发现自己不在场,又逼了来,那可就惨了,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真是怕和女人打交道……
  念及此不由慌忙整好革囊,又装足了水,牵出那匹汗血马,这畜生似已闲得不耐,一个劲长嘶,石继志面朝那哈萨克妇人含笑道:“今天一天实在打搅你们了……”说着摸出一小锭金子递与那妇人,这哈萨克妇人竟是说什么也不肯收,石继志只好收回,才一上马,那马已自行扬蹄狂啸而奔。天已近午夜,可是四野却被一轮皓月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天山就像矗立在眼前似的,皑皑的白雪耀得双目难睁,他想离天山也许不远了。
  他顺着这孔雀河边一路策马而下,心中尚想道,那沙漠红丹鲁丝如知道自己走了,不知该多么伤心,以她那种身份和容貌,这种打击太大了……“可怜的姑娘,并非我如此狠心,实在是我不得不如此啊……”
  眼前已是一条宽大驿道,道旁栽着一种不知名的大树。石继志的马方踏上驿道旁,却听见一声娇喊道:“你才来呀?我等你好久了……”石继志不由一惊,见不远树下一骑白马,马上端坐着一白衣少女,因面部被树影遮住一时不易辨认,只当是莫小晴和程友雪之一,不由大喜,笑道:“妹妹……”一夹马腹,这马泼刺刺已驰近,这少女猛一回头露出花容,石继志不由“啊”了一声,顿时汗流浃背,心想:“我的天……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