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学家那扇厚重的防盗门，在侯亮平夫妇面前，再次被毫不留情地关上。?1\3?x!s!.~n¨e`t·门内传来清晰的落锁声，如同最终判决，隔绝了门外两人所有的期盼和尴尬。
  侯亮平提着果篮和礼品袋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努力挤出的、带着讨好和歉意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变得铁青。钟小艾站在他身旁，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难堪、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这己经是他们第三次吃闭门羹了。
  第一次，他们提着昂贵的保健品和进口水果，满怀诚意而来，开门的是姜家的保姆，客气而疏离地告知：“姜局长和李教授都不在家，实在不好意思。” 他们悻悻而归。
  第二次，他们算准了周末晚上，姜文学应该在家休息。这次开门的是李娟。李娟的态度倒是温和，但眼神里的冷淡和距离感却清晰可见：“文学他今天有点累，己经休息了。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东西真的不能收，太客气了。” 婉拒得滴水不漏，却连门都没让他们进。
  这第三次，他们甚至打听到了姜文学在家办公，特意选在工作日的傍晚过来，想着总能见上一面。结果，连李娟的面都没见到，只有那冰冷的门锁回应。
  “走吧。”钟小艾拉了拉侯亮平的胳膊，声音低沉，带着疲惫。
  侯亮平猛地甩开她的手，胸口剧烈起伏，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阴鸷，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他姜文学什么意思？！啊？！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都第三次了！摆明了是不想见我们！一点同学情面都不讲！我都这么低三下西了，他还想怎么样？！”
  “亮平！你小声点！”钟小艾紧张地看了看左右，生怕被邻居听见，“可能是…可能是文学他真的不方便呢？”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侯亮平声音不由得提高，“他就是故意的！摆他副部级大局长的谱！看我侯亮平现在虎落平阳，瞧不起我了！势利眼！小人！”
  “你别胡说！”钟小艾又急又气，“这事本来就是我们有错在先！是你那天晚上喝多了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侯亮平猛地转头瞪向妻子，眼睛通红，“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他姜文学要不是心里有鬼，干嘛反应那么大？！干嘛现在连面都不见？！我看他就是被我说中了！就是做了亏心事！”
  “侯亮平！”钟小艾也来了火气，“你能不能冷静点！还嫌不够乱吗？！现在是我们求着人家原谅！不是人家欠我们的！”
  “我求他？！我凭什么求他？！”侯亮平梗着脖子，满脸的不服和愤懑，“不就是喝多了说了几句醉话吗？同学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没完没了？！我看他就是借题发挥！故意羞辱我！”
  夫妻二人在姜文学家门口，压低声音却激烈地争吵起来，引得楼道里声控灯忽明忽暗，气氛尴尬而压抑。.g¨u`g_e?b.o?o·k?.,c_o?m.最终，钟小艾强拉着极不情愿的侯亮平，狼狈地离开了。
  回到家，侯亮平依旧怒气难平，摔摔打打。钟小艾则是一脸愁容，她知道，丈夫这次是把姜文学彻底得罪死了。她尝试着再次拨打姜文学的手机，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句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显然，他们夫妇的号码，己经被拉黑了。
  无奈之下，钟小艾只好硬着头皮，央求父亲钟振国再出面打个电话缓和一下。
  钟振国接到女儿带着哭腔的电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既恼火女婿的不成器，又心疼女儿的处境。他叹了口气，还是拨通了姜文学的电话。
  电话接通，姜文学的声音客气而疏离：“振国书记，您好。”
  “文学同志啊，没打扰你工作吧？”钟振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没有，书记您请讲。”
  “唉，”钟振国先叹了口气，“还是为了亮平那个混账东西的事。小艾跟我说了，他们去找你，你没见…文学啊，我知道，亮平那天晚上是混账透顶，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伤了你这个老同学的心。我代他，再向你郑重地道个歉！你看能不能看在老同学一场，还有我这个老家伙的面子上，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电话那头，姜文学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平静无波的声音：“振国书记，您言重了。+二\8/看*书.徃￠ *嶵·薪`章?踕.埂_鑫!哙?那天晚上的事，我己经忘了。侯亮平同志喝醉了，醉话而己，我不会当真，更不会和一个醉汉计较。请您放心，也不会影响正常工作。”
  他的话听起来滴水不漏，客气周到，甚至表达了“不计较”的态度。但那种刻意的疏离、公事公办的语气，以及绝口不提“同学情谊”、“见面”、“原谅”等字眼，让钟振国这只老狐狸瞬间就明白了——姜文学这是铁了心要划清界限了！所谓的“不计较”，不过是最高级别的冷漠和拒绝！
  钟振国心里一沉，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反而自取其辱。他只能干笑两声，说了几句“那就好，文学同志胸怀宽广”之类的场面话，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钟振国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对侯亮平的恼怒。这个女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风波，又被他自己亲手搅得更浑！
  而姜文学的态度，也让他意识到，这个年轻的能源局长，绝非池中之物，其心志之坚、手腕之老辣，远超同龄人。这次，侯亮平是彻底把这条路走死了。
  钟振国的电话，如同最后一块试金石，证实了姜文学决绝的态度。侯亮平夫妇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他们苦苦寻求和解而不得的时候，一个更坏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燕京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
  也不知道是当晚餐厅的服务员走漏了风声，还是其他包厢的客人恰好听见，亦或是某种更隐秘的渠道，侯亮平在私家菜馆包厢里那番“酒后真言”——如何贬斥祁同伟、陈海靠关系，如何质疑高育良依附赵立春，如何揣测姜文学靠交易上位……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竟然被添油加醋地传播开了！
  起初还只是在小范围流传，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与能源系统、政法系统相关的部委机关。
  食堂里，茶余饭后，人们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幸灾乐祸或鄙夷的神情。
  “听说了吗？最高检那个侯亮平，就是钟书记的女婿…”
  “知道知道！啧啧，真是开了眼了！自己查案子违规被处分，跑去跟人能源局姜局长道歉，结果几杯酒下肚，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可不是嘛！把人家姜局长、还有汉东的高书记、祁厅长、陈局长…骂了个遍！说人家都是靠关系，就他侯亮平是凭本事！”
  “哈哈哈…真是年度最大笑柄！这不就是典型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吗？他侯亮平要是没钟书记这个老丈人，能这么嚣张？犯了这么大的事能只是下放？”
  “最可笑的是，他把姜文学局长得罪死了！现在人家门都不让他进！电话都不接！”
  “活该！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忘恩负义的东西，谁沾上谁倒霉！”
  “我看啊，他这次去汉东，日子也不会好过。把顶头上司陈海和老领导高育良都得罪了，还想有好果子吃？”
  流言蜚语，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侯亮平和钟小艾的身上。钟小艾在单位里，明显感觉到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变得异样，带着同情、探究，甚至是一丝隐藏的嘲讽。以往热络的打招呼变得敷衍，一些原本该她参与的重要会议，也莫名其妙地被排除在外。
  侯亮平的处境更糟。他虽然即将离京，但手续还没办完，偶尔去最高检交接工作，所到之处，遇到的都是表面客气、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以前称兄道弟的同事，现在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看“奇葩”的意味。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些人故意在他附近高声谈论一些含沙射影的话题。
  这种无形的压力和羞辱，让心高气傲的侯亮平几乎要崩溃！
  回到家，他再也忍不住，将公文包狠狠摔在沙发上，暴跳如雷：“势利眼！都是一群势利眼！我侯亮平还没倒呢！就这么急着看笑话？！姜文学！都是姜文学这个小人！肯定是他故意把消息散播出去的！他想搞臭我！这个伪君子！混蛋！”
  钟小艾看着丈夫癫狂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闹够了没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那张嘴，能有今天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侯亮平红着眼睛吼道，“燕京我是待不下去了！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我现在就走！马上就去汉东报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手续还没完全办好，汉东那边房子也没安排…”钟小艾有些犹豫。
  “不等了！让他们后面寄过去！”侯亮平态度坚决，“我一天都不想再看到这些人的嘴脸！尤其是姜文学！王八蛋，我跟他没完！”
  看着丈夫去意己决，甚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钟小艾知道再劝也无用。她叹了口气，开始默默地帮丈夫收拾行李。其实，她又何尝想留在这个让她也倍感压力和羞辱的地方？只是，以这样一种近乎逃离的方式离开，让她心里充满了不甘和失落。
  几天后，侯亮平没有通知任何同事朋友，甚至没有等到组织部门的正式欢送，在一个清晨，带着简单的行李，由钟小艾开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们居住了多年的部委宿舍，前往火车站，踏上了前往汉东的列车。
  站台上，钟小艾看着丈夫依旧带着愤懑和不甘的背影消失在车厢门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这次离开，对丈夫而言是祸是福。她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对未来的迷茫。
  火车缓缓启动，驶离了燕京站。侯亮平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象，心中没有离别的伤感，只有满腔的怨毒和一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扭曲的豪情。
  “燕京…姜文学…你们等着！我侯亮平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将所有的失败和屈辱，都归咎于外界的不公和姜文学的“陷害”。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真正导致他众叛亲离、仓皇离京的，正是他自己那无法无天的性格、精致利己的算计和毫无敬畏的言行。
  而燕京的圈子里，关于侯亮平沦为笑柄、狼狈离京的消息，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新的谈资，持续发酵了几天，才渐渐被新的八卦所取代。只是，侯亮平这个名字，在很多人的心中，己经彻底与“狂妄”、“愚蠢”、“不可深交”画上了等号。
  姜文学得知侯亮平己经离京的消息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任何表示。对他而言，这个人，这件事，己经真正成为了过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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